父亲的长鞭(一)

翰墨散人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76, 79, 187);">前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76, 79, 187);"> 本文是本人为纪念父亲而写的一篇回忆录,于二零一七年七月二十三日,由三表姐最先在其微博上发表;二零一八年一月六日整理后又在本人的公众号《小片荒》上发表;由于文章过长,不便阅读,加之部分内容和词句需要调整,故重新整理后在美篇上重新分期发表,供本人留存和美友们赏读。谢谢!</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76, 79, 187);"> 作者</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76, 79, 187);"> 二零二五年二月十六日</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的长鞭</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作者:中华</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2017.07.21</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是个老板儿,不是老板。我是老板儿的儿子,不是“富二代”。</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的“手艺”是从爷爷那儿里继承来的。我没有见过爷爷,听父亲说爷爷的赶车水平相当了得,在十乡八镇是有名的好手。爷爷原来跟他的堂兄弟们一块儿过,也算是个大户人家,有房有地,有车有马,爷爷就为自家赶车。后来跟堂兄弟们分了家,没了车马,就为别人家赶车。由于他赶车的技术好,还曾被一个有十几辆大车的买卖家顧去赶头车,每月能挣十二块现大洋,在当时收入是相当高的。爷爷是一九四五年去世的,得的是大肚子病,当时叫闹防疫(二声),后来才知道,日本鬼子在投降前撒了细菌。当时他住的小村子死了几十口人,有的人家竟绝了户,人死后都没人敢帮助埋葬,一时尸陈庭院,惨不忍睹。</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十四岁时跟爷爷学赶车,爷爷去世时他二十四岁,早已是一个成手了。但那时家里穷,早已没有车马,父亲只好靠种几亩薄田,兼在农闲时卖点豆腐度日。真正让父亲的一技之长得以发挥并大显身手的是解放后的合作化和人民公社时期。</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的家乡是一九四七年解放的,解放后先经过“土改”运动,又经过了“互助组”、“初级社”、“高级社”阶段,一九五八年成立人民公社。从高级社时起父亲就被抽调到社里去赶车了。那时的高级社规模基本相当于后来的人民公社,跟现在的乡镇差不多。社里集中各村屯的好车马,成立一个大车队,共有十几辆车,集中承担农业生产、兴修水利、运送基建物资等任务。从那时起,一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父亲就没有放下过手里的那杆长鞭。</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赶车的技艺在高级社时就出了名的,所以赶头车,后来在生产队也是一直赶着第一辆车,用的是最好的车马。也因为他的技术好,加上为人勤劳、朴实、厚道,上世纪七十年代初还先后被公社中学、供销社招去赶车。在供销社期间还曾有机会转为正式工的,但由于种种原因而错过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的高超技艺最能够在关键的时刻得到体现,其中的两次经历更是让他的名声大振,一次是在高级社的时候,一次是在生产队的时候。</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高级社那会儿,有一段时间,大车经常要去山里拉木头,产木材的山里本来就没有正式的路,有限的几条大车可以勉强通过的路也多半是在自然条件下,经过长时间的人踩车轧而形成的。大车进了山沟沟叉叉的,就需要赶车人凭经验寻找合适的路径,不然一车木头几千斤,如果再赶上春季土地翻浆,大车就有可能被陷住而出不了山。而每一次进山,父亲都能找到合适的路径,并且为后面的车留下车号(车辙印),使之有迹可循,得以顺利通过。有一次,大车进山后,几辆车要分散到不同的沟叉去装木头,出山时有一辆车因为走偏了车号儿被陷住了(俗称打误),老板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就是赶不出来,车越陷越深,急的他满头大汗,不知所措。后面陆续上来的几辆车也被堵在那里,众人上来帮忙活一阵也没解决问题,这时父亲的车到了,大家都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了他。有个别平时没见识过父亲的技艺,不太服气的也借机鼓励准备让父亲丢丑。那个误车的老板则诚恳地对父亲说:大哥:快帮帮我吧!我真的没辙了。这时父亲来到车跟前,围着转了两圈,看好陷车的情况和出去的路径,心里有了数。于是就让人找来几块石头塞在被陷住的车轮后面,又找来一抱树枝,顺着缝隙斜插到车轮前,随后只见父亲理了理绳套,顺了顺前梢儿,拍了拍辕马,然后操起长鞭,跨上车辕,只听几声吆喝和几声清脆的鞭响,只见几匹牲口弓腿塌腰,四蹄抓地,一起奋力向前,在众人的一片欢呼声中大车终于冲出了陷坑,踏上了归途。据说这次以后,父亲的名声更响了。在大车队里再也没有不服气的人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另一件事情发生在上个世纪的六十年代,那时候生产队每到冬季打完场后,都要往外卖谷草。一是当时国家有收购军马草的任务,二是可以增加生产队的收入,提高当年的“分值”。而每年都是在腊月春节前这段时间,用马车把谷草拉到县城所在的农业合作社去卖。队里为了增加收入,除了卖自己生产的谷草外,有时候还会到邻县收购一部分然后转卖,这样可以挣些差价。一般每年要送十来趟。从家里到县城约有一百华里的路程,一车谷草要三四千斤,一般要走上一整天,加上冬天日短夜长,所以每次都是起早贪黑,来回要三天时间。去县城的路上,有一座很长其中一段又很陡的大岭,一到冬天就非常难走,特别是大雪过后路面被冻压成冰面,又硬又滑,牲口往往搭不住蹄儿,一不小心就会滑到路边的沟里,也是赶车人最畏惧的路段。那年冬天正赶上大雪过后,父亲同别的生产队的几辆车一起去卖谷草,在过大岭的时候,本来是另一个生产队的车走在前面,车老板儿是一个年轻人,身强体壮;那挂车的辕马也是高大威猛,口龄又好,但看到镜面似的大岭,他竟吓得不敢过了,非得让父亲先走。于是父亲就赶起自己的车,小心地选择着积雪没压实的路的边缘,走“之”字形的路线,一口气上到了岭顶。后面的车看着没问题才小心翼翼沿着父亲开辟的车辙陆续上来了。这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并不简单。首先你得对路的边沿有正确的判断,路基在哪?边沟在哪?是实是虚?都要心中有数;要是平常情况到也没什么,但大雪覆盖后就很难分得清了,如果判断不准,有可能滑进沟里,后果不堪设想。其次是驾驭牲口的能力,要做到你的牲口绝对听指挥,理解你的意图,否则牠们乱跑一气是很难成功的。大车上了岭虽然让人松了一口气,但只是完成了一半的任务,下岭仍然面临着考验。主要是刹不住车的问题,几千斤的重量,冰雪路面光靠辕马坐坡是办不到的。那时的胶轮大车虽说也有车闸,但在冰雪路面上也是作用有限。车闸既不能剎的太死,也不能太松;刹死了车轮一点不转,成了爬犁反而阻力更小,刹松了根本起不到刹车作用。面对这样的情况,父亲自有他的办法。他一方面把车闸调到适合的位置,一方面在车尾别上两根事先准备好的粗木杠用来辅助刹车,同时又拿出刀锯到旁边的山上锯下一些树枝,用绳子捆好放在车后的地上,绳子的另一头系在车上,再找一些重物压在树枝上面,准备好这些后,父亲小心地驱赶着牲口,大车安全地下到岭底。其它车辆也照着这个样子安全地下来了。事后那个年轻的老板儿对父亲的技能佩服的五体投地。(待续)</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