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云

凤凰涅槃

<p class="ql-block">小时候,在我的故乡,乌裕尔河在芦花深处打了个弯儿,把两岸的草甸子浸得酥软。我总爱躺在河滩的苇丛里,看云从鹤城的天空游来。它们总像是赶着赴宴似的,掠过青灰的烟囱,掠过碎银似的泡子,最后都化作水雾,轻轻跌进河心的漩涡里。</p> <p class="ql-block">春天的云是絮状的。母亲在院里晒被褥时,我便蹲在土墙根下,望着天上大团大团的云絮发怔。它们像是刚被弹花匠的弓子梳过,松松软软地浮在碧空里。忽而东边飘来几缕,被野鸭的翅子裁成细丝;忽而西边聚作羊群,叫牧童的柳哨赶着跑。这时候的云总带着冰凌初融的清气,混着草根返浆的腥甜,直往人鼻尖里钻。</p> <p class="ql-block">七月里的云最是任性。晌午还堆成棉花垛子,转眼就凝成铅灰的疙瘩。我总在雷雨将至时,赤脚奔到渡口的老榆树下。云层压得低低的,仿佛一伸手就能扯下半片来。那些云的影子在河面碎成万千鳞片,与跃出水面的鲫鱼搅作一团。待得雨脚扫过苇塘,云便化作千万匹素绢,将整条乌裕尔河裹进朦胧的纱帐里。</p> <p class="ql-block">秋后的云最懂人心事。它们总在黄昏时结成鱼鳞状,一片叠着一片,镶着金红的边。我常折了苇杆对着云吹泡泡,看那些七彩的圆球儿摇摇晃晃升上去,竟分不清是云朵落进了泡泡,还是泡泡化作了云朵。暮色里的云渐渐染上靛青,倒像是谁打翻了砚台,把整幅水墨都洇在了天上。</p> <p class="ql-block">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故乡的风景总在我的梦里浮动。前些日子终于归乡,正逢着初雪。天空的云层像浸饱了水的棉胎,沉沉地垂在河面。雪粒子簌簌落着,远处的村落成了宣纸上的淡墨。我恍惚又见儿时的自己蹲在河滩,用苇叶接住飘落的雪霰——那原也是云的孩子。如今赶了千万里路,终究落回乌裕尔河的怀抱。</p> <p class="ql-block">(文/凤凰涅槃</p><p class="ql-block">图/网络致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