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们“未成年”

郑州张世科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据母亲讲,我是1962年10月18日(农历九月二十)豫东农村吃早饭的时间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待到1980年九月份,到郑州大学报到时,我正好刚满18岁。按照目前比较流行的说法,18岁之前通常被称为“未成年”,标志着个体在法律上尚未获得完全的行为能力。那么,我的未成年时期又是怎样度过的?如果先说结论,他绝对会让今天的80后、90后,尤其是00后们,震惊之余,直呼不可思议。</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看过路遥《平凡的世界》的人,对书中关于饥饿的描写自然是印象深刻的。当剧中的孙玉厚老人,第一次吃到整摸筐的白面馍时,竟情不自禁的当着全家的面流下了热泪。是的,在联产承包责任制推行之前的集体化时期,农民们虽说也在辛勤的劳动,但收获的粮食交了公粮后,剩下的往往不够养活一家人。小说中有这样一段描写:“村子里的人们每天都在为吃饱肚子而发愁,孩子们饿得哭闹,大人们则默默地忍受着饥饿的痛苦。”我“未我年”时期所处的处境虽然比孙少安、孙少平们略微的好那么一点点,仰赖我父亲大小还是个官一一一长期担任大队书记一一一以至于我自记事之日起就没有饿过肚子。但想吃到白面,尤其是想沾点荤腥,不到节日或者家中来了贵客,是万万不能的。</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为了改善生活,记忆中的我没少与父母,尤其是母亲大人斗智斗勇的。每每到节假日,闻到别的人家厨房里传出了肉香味,我都是十分心向往之的。碍于情面,又不能直接闯进别人家里,只好把情绪发到母亲面前,直言过节了为什么别人家有肉味,而我们还是要吃这些粗粮淡饭呢?母亲先是用“你父亲不在家,等你父亲回来,咱们就改善生活”来搪塞我,后来就直接改为“来了客人再吃”。于是天天来客人,变成了我最大的奢望。</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的母亲尽管没有读过书,但对待亲朋则是极为热情大方的。每每家中来了客人,母亲总是想方设法让客人吃饱吃好。如果家中实在没有能拿出手的东西,她总是指派我或者我姐到别人家去借,至于什么时间还,那就等客人走后再说。每当接受这样的任务,我都是十分乐意的。因为这意味着我也能跟着改善一下生活,至于母亲如何作难,我则很少顾及。</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印象最深的一件事发生在我读高中期间的一个星期六。当我急匆匆的从学校回到家中时,时间大概是11点左右。母亲看到我回来,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催促我赶快洗洗手吃饭。当我看到母亲给我端上了满满的一碗带肉的烩菜时,我的心中也乐开了花。直言好吃的同时,便向母亲交了预期:娘!待我有钱了,我天天让您老人家吃这些东西!不曾想到的是,母亲并没有高兴,反而把脸阴了起来。后来竟然抽泣了。我不明所以赶紧的去问:娘!您哭什么?母亲回答说?你没有出息!你不孝顺!我天天盼着你读好书,竟然以能吃到这些东西为荣!你知道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昨天客人吃剩下的,我不过又加点菜烩了烩!听完,我的心情也沉了下来。我分明感到,母亲对我的期望值还是很高的。</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1979年9月份至1980年7月份,是我的复读季。这一时期我来到了商丘回民中学重点班复读,寄宿在一个亲友家里。也正是在这一时期,我委实实现了基本上吃白面的愿望。然而,这些都是用我们全家六口人,80%的小麦口粮换来的。以至于1979年的除夕之夜,我们家都是在朋友们的你三斤,他五斤的白面接济中度过的。</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其实,真正的饥饿并不在这里,而在于无书可读,或者读了一些对后来的人生没用的东西。我的读书季是从十岁开始。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亦或受到了什么鼓励?反正从这一年的暑期开始,我竟然喜欢上了阅读。先是读过期的报纸,比如,河南日报往往都在一个月以后能读到;至于读到人民日报,恐怕需要三个月或半年的时期。当时的连环画很少,即使有,也是如今的世面找不到的。比如说反映阶级斗争的《春苗》《红雨》类,反映阶级压迫的《鹰击长空》《金光大道》《艳阳天》类。至于《烈火金刚》,尤其是《青春之歌》类,是绝对不能光明正大去读的。因为这里边讲到了爱情,应归于黄色小说类。</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是1975年首次接触到《水浒传》的。借助于“评法批儒”的运动,中国古典文学,尤其是《水浒传》“解禁”的飓风,在这一年终于冲破了重重阻碍,刮到了豫东平原,刮到了我们那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村庄里。当我知道这一消息时,我已满13岁。在那个知识荒芜的年代,能读到古典名著,其幸福指数绝对是爆棚的。因此故,当我从邻村一退伍军人手中,通过关系借到这本书后,便用了两天一个晚上的时间,草草的将其读了一个大概。说是大概,因为有些文言文当时我真的是不知其义的。</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说来可笑,我是1979年到商丘复读时才知道有唐诗宋词一说的。当我从临桌同学手里借到一本《唐诗宋词选》时,竟激动的一夜未睡。我尽管不能尽知其意,但读起来还是满口余香的。也正是从这时候起,我才知道了世上竟然还有同我一样“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人。</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大学毕业后,随着工作的需要和兴趣的转移,我便走向了写作之路。每每看到别人把中国古诗词,尤其是古典名句,信手拈来,而自己则要费时费力的去查询时,我才知道我的未成年季,真正的饥饿或缺失在哪里?食物上的匮乏是饥饿?而精神食粮上的匮乏,才是最最可怕的。感谢邓大人!是他老人家改变了高考政策,把整个国家和民族从知识的荒芜中解救出来,从而使我们这些农家出身的子弟们,能与城市的同龄人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从而去实现“知识改变命运”。</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