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民：读懂曾国藩

美丽大荔

读懂曾国藩

文/王小民

题记：初读不解其中意，再读已是书里人。

梁启超先生认为，在中国五千年历史长河中，有两个半完人，孔子、王阳明各为一个完人，曾国藩为半个完人。完人，道德品行完美无缺的人，多么至高无上的荣耀啊！

曾国藩（1811－1872），字伯涵，号涤生，湖南湘乡人，晚清著名政治家、思想家、军事家，誉称大清第一汉人能臣、晚清中兴名臣。其“程朱理学”的重要创新型思想和政治、文学、军事、书法等方面极高的造诣，在我国近代史上的地位和影响力毋庸置疑。有鉴于此，百余年来多有文学艺术作品展现其形象，只是由于作者读者在历史、文化、哲学、价值观和审美观念诸方面的差异，没能真正读懂曾国藩的在大多数。我便是如此，前后二十年间两次拜读《曾国藩》，同一个人，同一件事物，不同心境下有着截然不同的理解感悟。

　　二十多年前，用当时的话是风华正茂，用现在的话是幼稚无知。初出茅庐，刚刚担任了乡镇领导的我那叫一个“积极”，谢绝了原单位领导继续使用城里公房的满满好意，拖家带口来到了“无风三尺沙，黄土埋庄稼”的洛南边镇。虽说老婆没工作、幼女少教育，自己却是陶醉在“天生我材必有用”（“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宏大理想（虚妄幻境）中，沙里包村帖家养牛、三阳收税渭河抗洪，难事、苦事没少干，烦事、糟事接踵来。副职领导相当于加重干事，有职没权纯责任，沟子撅起干上一年又一年，到考察推荐的时候“一地鸡毛”，总也跑不脱“不成熟”的定论。咋个能尽快成熟？咋个从“改变环境”到“适应环境”？多位“忘年交”建议阅读小说《曾国藩》，于是上进心切的我赶紧想方设法淘来一本捧读。

翻开书本，曾国藩六十年人生岁月宦海沉浮、惊涛骇浪跃然纸上，为官之道、处世之法、识人秘术尽蕴其中，特别是在字里行间洞察踔厉奋发、充满传奇色彩的一生，别有一番滋味上心头。一方面，深有感触地佩服其历尽波折和挑战，七载科考屡败屡战的艰辛、执着与不易，叹服于其始终如一的家乡情怀和手足情深，家书日记中满满的是对家庭和社会的关注与思考；另一方面，痛恨于其残酷镇压太平天国起义的“曾剃头”行为，不屑于其从政上下打点、左右逢源、过河拆桥的做人无底线，更嘲笑其几次三番寻死觅活、虚情假意的软弱、虚伪和做作……于是看一看，撂一撂，入眼不入心，始爱终弃，果是看不上、学不会更做不来其中的“技巧”与“秘术”。

　　时光匆匆过，生活教育人。二十载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人生成家立业、学业前程、孝悌忠义的重头尽在其间。回想乡十年、城十年，行政事业又十年，人家做官咱做学问，不在人前摆阔气、不在人后生闷气，“此心光明，亦复何言”，倒也逍遥自在。都说，在县上这个层面，官到正科自然至，人回县城心便安。照此标准，小贵里求大平安，咱知足了。体制内三十多年，今已退居二线的小民深知行路难，历经多番风风雨雨，彻底明白了得失之间是坦然，进退之间是释然，释怀之间是心安。早上睡到自然醒，向阳而坐，热茶在旁，操弄于葫芦烙画创作，耳畔再次传来有声小说《曾国藩》，精心听之，悉心品之，尽心思之，对“老朋友”平添了一种全新认知。

人是具有多面性的，凡人如此，名人亦如此。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认为，人的多面性是人的本性的一种表现形式，它随教育程度的提高、年龄的增大、社会阅历的增加以及自身经历的繁杂程度等越来越丰富。曾国藩出身乡野家庭无权无势，自律加勤奋，二十八岁中进士，三十九岁二品侍郎，四十二岁湘军统帅，十年七迁、连升十级，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决不可用一般人的眼光去定义。他不仅在平定太平天国运动中发挥了重要作用，还在清朝的衰落中为国家的稳定与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然而，曾国藩的成就与思想从古到今并非同声喝彩，名人大家对他的评价呈现丰富多元，既有赞美，也有批判。梁启超赞其为“清末之杰出者”，胡适认为他是“一个有思想、有理想的士大夫”，鲁迅既肯定他在面对国家危机时展现的非凡能力，又批判他在维护封建统治时所采取的手段与后果……凡此种种，多不胜数，但流年不毁其情，岁月不掩其华，仅凭其以一己之力为封建朝廷续命的丰功伟绩， 古今中外能有几人？要不毛、蒋两位伟人都对他敬仰有加，推崇、学习、效法终生。

　　历史不是非黑即白，历史人物要放在时代氛围里考量，简单地用瞎人、好人评判是不客观的。曾国藩一生经历了道光、咸丰、同治三朝，考科举、做京官、办团练、建湘军，尤其是同太平军血战攻克天京（今南京），名列封疆大吏，到自动解散湘军、任官守成直至善终，名垂青史已是盖棺论定。我认为曾国藩的伟大，作为在其次，思想才是根本。在那个闭关锁国的旧时代，他主张学习西方先进技术与管理经验，同时保持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价值，可谓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教育家蔡元培赞扬他的教育理念和对人才的重视，认为其所提倡的“士人应有家国情怀”思想对后来的教育改革具有重大启示。世上没有随随便便成功的人，曾国藩一生一世学做圣人，青壮年时“愤青”一枚，对官场虚伪圆滑、尔虞我诈那一套很是不耻，后来为此与咸丰帝也闹得有许不愉快。回家“丁忧”办团练、建湘军，受尽冷眼处处碰壁后“大彻大悟”，他变得通达和圆润了，时时、处处、事事讲规矩，没有了和同僚们的硬碰硬，礼尚有加、和蔼可亲的他为人“合群”、做事“妥帖”，落得封侯拜相、位极宰辅，这在市侩人眼里或许算作“同流合污”的结果吧！如果真是这样，认识就有些太肤浅了，被现实所逼的曾国藩只是学会了“内方外圆”为人处世的大智慧而已。思想决定方向，方向决定输赢。做人有原则，处理事情要灵活。坚守自己的原则和价值观没错，但善于适应环境和他人更为重要。有对比才有鉴别，有时想想咱也真不成熟，嗦道理都懂，就是个性使然压根做不来，这可能便是同道殊途的原因所在吧。

是人就会有弱点，是人就会有缺点，是人就会犯错误。易中天教授说，一个人一旦变得完美无缺，那他就不可爱了。曾国藩也是有弱点的“完人”，年轻时的浮躁傲慢，领兵时的盲目自信，为宦时的言不由衷……然宝珠蒙尘不掩其茫，利剑覆灰不避其锋，曾国藩的伟大之处正在于意志坚定，复杂之中善于接受成长代价、长进全在受挫时。谁也不要笑话谁，对号我们这些遭受过现实一遍又一遍打磨的“小强”，无一不是被生活磨平了棱角， 咽下了恶水，学会了忍让，不畏成败只求无憾，一路走来苦也甜，可以哭但精神气质绝不认输。车走车路马走马路，真心佩服曾国藩的博学大义，统领湘军时直面义军、忌惮朝廷的不安，办理天津教案时内外交困、上下施压的委屈，查出刺马事件时顾及左右、祸免自身的平衡……皆是常人所不能理解的。说他是“定盘星”也对，说他是“背锅侠”也行，归根结底也是个有血有肉和我们一样的人。理解那个时代的历史背景和社会环境，世界并非只有书卷气和仁义道德，作为创立惊天伟业的奇才，曾国藩心得颇多又善总结，他衡量一个人从大局出发，多看人长处，多包容他人的缺点。何尝不是，看人长处，帮人难处，记人好处，我们的人生之路将越走越顺、越来越宽。

　　师事近三十年，薪尽火传，筑室乔为门生长；成名震九万里，内安外攘，旷代难逢天下才。高徒李鸿章为恩师所撰之联，高度评价了曾国藩长期致力于教育事业、学问与技艺及其声名远扬、成就卓越、才华横溢的贡献与成就。读懂历史人物，哪有那么简单。了解曾国藩的一生经历和他所追求的事业，与时俱进地从中汲取智慧和启示，以家国情怀与个人修养始终立足社会、成就事业、留名后世，最具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