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拾炮

诗画项城

作者：张永久

　　爆竹声中一岁除，这声声爆竹寄托了人们祛邪、避灾、祈福的美好愿望。每年春节都是在阵阵鞭炮声中送走了旧岁，迎来了新年。作为一个70后人，拾炮是我小时候最快乐的事情了。

我的家在豫东，那时候大部分人家经济条件都不好，贫穷限制了我们的想象，限制了我们的认知。我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第一次见到苹果，还是在我生病的时候父亲买给我的；第一次走出村子，还是考入重点初中后到镇里上学；第一次走出小镇，是我考入重点高中到县城读书。我们乐此不彼的玩具，可能就是土坷垃，看谁在水面上能划得次数多、划得更远一些；也可能是用破碗底子砸成的小颗粒，叫做拾籽……而鞭炮则是一般都是到过年才能看到的，拾炮就成了一种说不出的兴奋与期盼。

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过年都要放鞭炮。

三十上午要放一挂鞭炮，据老一辈人说是为了庆祝新年的到来，驱赶年兽，喜迎列祖列宗回府过年。

我们这里过去没有守岁之说。到了年三十晚上，就在门前放一根拦门棍，寓意把一切不好的东西统统拦在门外面，睡觉前还要放关门炮，养精蓄锐迎接新年。

到了夜里零点，新的一年到了，家家户户开始陆续开门，叫起五更，也是真正意义上的过年，开门要先放开门炮，吃饭的时候则要放一挂最大的鞭炮，预示着来年红红火火、势如破竹，据老一辈人说这一刻财神正登门而来，更需要放鞭炮迎接。

年三十上午的鞭炮一般都很短，初一过年的鞭炮则是最大最长的，我和小伙伴们拾炮的时间就主要集中在年夜里。

　　为了去拾炮，我们早早就做好了准备，上晚自习用的手电筒由两节电池，新买了接头，变成了四节电池，也有的变成了六节，灯泡的瓦数也换成了大一点儿的，为了夜里拾炮看得更清楚一些。

睡到半夜，窗外噼噼啪啪急促的鞭炮声，就把我吵醒了，内心有着按耐不住地兴奋，想跑出去看看。父亲有一块手表，掏出来看了看，说，还不到零点，起得早的那些家庭都白起了，迎的还是旧年。

等到过了零点，父亲便喊我们起床，放开门炮，到厨房里把丰盛的年夜饭放到锅上蒸，饭快做好的时候，点上红红的蜡烛，爷爷奶奶开始焚纸烧香祭祀神灵和祖宗，许下一年最美的心愿。然后，父亲开始放鞭炮，一般这一挂鞭炮响完了，落下的没有炸开的炮仗都属于我了，我顾不上吃年夜饭，先把地上找一遍，如果看到没有炸开的大一点炮仗，我们这里叫坠子，那更是欢喜得不行，等到邻居家的小孩闻声赶来的时候，地面上已被我扫荡一空。我把拾来的炮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怕被别的人偷了去；然后胡乱吃几口饭，在母亲阻止的喊声里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村子里到处弥漫着鞭炮味儿，我很快和小伙伴们汇合在一处，侧耳倾听鞭炮的响声在哪里，然后一起奔跑过去。

　　拾来的鞭炮，我们的玩法有很多种，对于那些还带着一点儿捻子的鞭炮，用火折子去引燃它，听到咚的一响，又惊又喜，换得了大家的无限羡慕；对于没有捻子的鞭炮，则要拨开，最简单的也是去点燃，看到冒一股烟，就嘎嘎嘎地笑起来……

而这些还属于低端的玩法，高级的玩法，一种是自制砸炮，就是把一根车条弄弯，在一端插入一个圆铁圈内（一般就是车条上的钉帽），铁圈要留出空余，另一侧则用橡皮筋拴着一个与铁圈一般大的铁钉之类的东西，把炮药放在空余处塞住，然后往墙上一摔，只听咚的一响，会迎来伙伴们的一阵叫好声。更高级的，则是把铁条捏成手枪的形状，把废弃的自行车链子一个个拆下来装上去，固定好，一端用火柴棍顶住，装满炮药，一端则由引线把插进孔里的铁条拉开，就成了简易的“手枪”，随着一声炮响，火柴棍被打得很远……由于我们自制的“手枪”涉嫌安全隐患，也只能在家里放着，被学校的老师发现，随时会被没收；但是，那种快乐却是发自心底的开心。

　　拾炮真的有风险。有一年春节，我和小伙伴们去拾炮，看到落到地上的鞭炮，不等捻子燃烧完就抢，当我喜滋滋地把一个小炮攥在手心里时，只听啪的一声，我的小手被炸的肿得像气蛤蟆，那种钻心的疼，让我的眼泪瞬间流了出来。但是娘说，过年谁家有哭声是不吉利的，我赶紧一个人迅速跑出去，躲到村外的一个麦秸垛旁，偷着哭了半上午。从那以后，我就失去了拾炮的热情，但是听到鞭炮声还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现在，年龄大了，可玩的东西太多了，我的孩子这一代根本没有我当初拾炮的兴趣，那些璀璨的烟花则更吸引他们这一代人的注意力。

　　为什么过年要放鞭炮呢？除了驱赶年兽、消灾辟邪外，还有振奋精神的含义。我从一些资料上看到，年关就是过年的关卡，这时候人们正处于阴阳交替的关口，奔波一年的人们非常有必要停下手中的忙碌，来养好精神；同时，为了弥补阳气的不足，迅速进入到一个新的开端，则需要放裹着红纸地鞭炮，包括贴红春联、点红蜡烛、穿红衣服……

拾炮是一个年代的记忆，是一个年代的快乐，是一个年代的情怀……

现在，很多地方禁燃禁放也是时代发展的变化，虽然有些回忆很枯瘦，但却一直支撑着自己、温暖着自己……

拾炮，就是我内心的一种火苗、一个城堡……

写于2025年2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