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大年

阿勇

（1977年春节全家福）

　　今天是大年夜，通俗说是农历过年。从傍晚起，乌镇上空鞭炮声不断，此起彼伏，响个不停。燃放的礼花炮，发出震耳欲聋声响的同时， 放出五颜六色的、灿烂的焰火，不时照亮夜空。窗外的鞭炮声、焰火 光，此时此刻，让我禁不住思绪万千，回想起小时候在东阳老家过年的情景。

（1977年春节兄弟姐妹合影）

20 世纪 60 年代的过年，在我的记忆里还依稀可见。那时候的农村还很贫穷，经济不宽裕的人家都是怕过年啊。过一个年要有一笔不少开支， 吃的、穿的，尤其是去亲戚家拜年送礼，亲戚来家作客请吃饭。经济困难 的家庭是要靠"借"来度过的，包括向人家借钱、借米、借糖等。那时， 我家经济上也是很困难的，有时有的也要向人家借或者向小商店里赊账。

（1975年春节爸爸妈妈在南马大桥合影）

农历过年是很隆重，很热闹的。经济困难的家庭也要想方设法搞得好 一些，体面一些。过年的准备工作很多，一般人家都要打扫除，东阳叫掸尘，房子里上上下下都要掸或扫一遍，许多物品要洗刷一下。置办年货又 是一件最重要的事情了，吃的食品，送的礼物等等。经济条件好的人家， 还要每人做件新衣裳、买双新鞋子。

（春节在东阳泉府村“金大宗祠”前兄弟姐妹等与妈妈合影）

有的人家要杀猪、有的人家要杀羊。农村里过年，杀只公鸡是比较普遍的，因为是过年不可少的，公鸡和猪头及猪尾巴 (猪头嘴上含着一条猪尾巴，以示整只猪)，是要拿来祭拜祖宗和谢佛、祭天地用的。

（春节，作者抱着外甥在老家门口合影）

年前，农村里有条件的人家都要做些年糖 (东阳也叫麻糖)。麻糖品种很多，一般有芝麻糖、粟米糖、炒米糖、米花糖等，再购买些白糖、红糖和花生、红枣等食品作为年货。

（1997年春节在金华姐姐姐夫家作者向妈妈敬酒）

说起做麻糖 (又叫切麻糖)，在 20 世纪六、七十年代，东阳南马乡方圆几十里及邻近乡镇，我爸爸切麻糖的手艺是有名的，因此附近村庄都知道我爸爸金士局是大名鼎鼎的切麻糖师傅。每年，远近十几家亲戚都请他去切麻糖。那时农村许多村子没有通公路，更谈不上公共汽车，只能靠两条腿走路，有的亲戚家要跑几十里，算阿姨家最远，来回要走五十多里路呢。切了几天的麻糖，还要走那么远的路，他是很累。村里的人家请我爸爸去切麻糖的更多了，有的是村里的干部，有的是同生产队的，有的是邻居近亲，请他去帮忙的实在太多。我爸爸有时累得要命，但亲戚熟人又推辞不了，只好硬挺着干活，经常累得腰酸背痛。过年要紧啊，在年三十前的短短十几天时间里，要帮忙几十户人家做好年糖。为了亲戚朋友及熟人家过好年，能吃到麻糖，他只能自己累些了。帮人家切麻糖，我爸爸从来不收取人家 的 钱 ( 后 来 切 麻 糖 也 商 业 化 ， 专 门 有 人 做 这 生 意 了 )。 他是在做好事啊，是一种很朴素、很忠厚，而且很纯真、没有"金钱铜臭味"的好思想啊。更难能可贵和更可敬的是，我爸爸一边帮助人家切麻糖，一边向年轻人传授如何切麻糖的手艺，如何掌握煎熬糖浆的火候、稀薄和浓度，如何拌和等等。因此慢慢地一些年轻人学会了，也有的经过一、二次失败而学会了。我的一些表兄都学会了，以后我爸就不用去帮忙了。村里人不少是我爸爸切麻糖的徒弟，但从来没有师徒之称。我爸爸是无私奉献 了技术，没有收取徒弟学艺费啊。我爸这门传统的手工技艺，一传十、十 传百，很快几年，已经传遍了几个乡、几十个村的家家户户。因为我们兄 弟在外读书或在外工作或年幼，只可惜在我们自己家反而失传了。现在我们吃到东阳麻糖，却是亲朋好友送来的。

（1997年春节在金华姐姐姐夫家，作者与姐夫、哥哥互相敬酒干杯）

年三十这一天，除了再补充采购物品外，就是准备年夜饭了。各户各家忙忙碌碌，洗刷盛装物品的器具，什么漆盒、肉桶和碗盆等;杀鸡、鱼等;还有把前段时间咸的猪肉之类物品都拿出来洗刷一下，可谓是全年搞吃最忙的一天了。

（春节在金华姐姐姐夫家与妈妈和姐姐一家聚餐）

经过一番准备和劳作，全鸡、全鱼，猪头及猪尾巴，以及糯米装肚肠 ， 杨 梅 ( 糯 米 粉 做 的 红 色 米 团 子 )， 有 的 人 家 还 有 全 羊 ， 全 鸭 等 ， 尽 其 所有了，一年中最丰盛的晚餐了。

（2003年春节在东阳妹妹妹夫家与妈妈团聚）

然后一家人坐在一桌，几代人围在一起，吃啊、喝啊，可以说是大吃特吃一顿。小孩子们当然是拼命吃肉了，把肚子吃得圆圆的，好像快要撑破肚子为止。因为贫穷落后的农村里的人，平常那有肉吃啊。大年三十， 我那时也是"穷吃"。

（2003年春节在东阳妹妹妹夫家门囗合影）

年三十，农村里祭祖、拜佛、祭天地，是一项重要活动，想通过祭祀来求得五谷丰登、风调雨顺、一年平安。农民中信仰或讲究的人家，自然是少不了这项祭祀活动。祭祖宗一般是在吃饭前，桌子上摆上一些菜，由 家长 (一般由家长或年长者主持) 点上蜡烛，拿着灯笼去外面接祖宗英魂回来，斟酒后，再烧些纸钱，口中说一些请求祖宗保佑的愿望，拜上几拜，其他家里人也一一朝拜，再打着灯笼将祖宗英魂送出去。祭祖活动结束后，再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年夜饭，也就是全家人的团圆饭了。年夜饭后，爸爸妈妈还要给孩子们分上几角至几块的压岁钱。

（2005年春节在金华聚餐后拍“全家福”）

到了年三十的夜晚，整个村子里的鞭炮声不断。祭祖的、谢佛、祭天地的活动，都要放鞭炮。有的是百响，有的是千响，还有两响的鞭炮。那时，礼花炮和焰火还很少，甚至还没有。当时针将指向年三十夜十二点， 村子上空的鞭炮声更是密集，响彻云霄，好一番热闹、壮观的气氛。

虽然那时我家里经济条件不好，但一家人从工作或读书的四面八方回来，全家六口人以及后来的七、八口人到十几口人，团聚在一起，其乐融融，快乐无比。

现在，我还是真想念过去农村里的过年啊。

（2016年春节，妈妈在金华姐姐家过年，我们去向妈妈拜年。这是妈妈生前最后一个春节）

（1996年春节在乌镇岳母家，年三十吃团圆饭）

（2017年春节在乌镇岳母家过年拍全家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