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友谊(四)

凯旋

<p class="ql-block">  2001年的2月份,我进修轮转科室是心电图心脏超声室,3月份是心外科病房,4月5月进入心内科一病区学习。正好此时,李化龙和巫奇在一病区学习的两个月时间到期,他们转入重症监护室(ICU病区)。友谊医院心血管中心的ICU和一病区在同一个楼层,两个科室的大夫总是能碰面。心血管中心三个病区的患者,病情加重了就转入ICU;在ICU病情平稳后的患者可以随时转回病房。那两个月,我的压力更大了,尤其是扎动脉抽血做血气分析这项操作,还有就是英语听力及口语继续困扰着我……</p> <p class="ql-block">  医院都是实施三级查房制度,就是我们这些管床医生(包括进修生、研究生、住院医师),上班前提前到病房,把自己管理的十多个病人查一遍,做好记录。早上交接班晨会后,住院总医师和主治医师(包括二线医生也就是我们的上级医生)再查房一次。每周还会有一次甚至两次的主任查房(包括科室副主任、主任和专家)。每次到主任查房,都是全程说英语,对于他们那些医科大学毕业的本科生、硕士、博士,肯定是无障碍交流,我却听不懂多少。我最怕的就是主任用英语提问了,还要求我们必须用英语回答。我总是把自己能想到的问题及答案,查汉英或者英汉词典,翻译成英语写上音标,抄在笔记本上,提前背下来。但是每次主任的问题,也不是我都能猜到的啊……</p><p class="ql-block"> 这时候,进修班的另一位班长肖海峰,找到科室主任反映情况。肖海峰来自内蒙古赤峰市翁牛特旗人民医院,蒙古族,他说基层医院很少说英语,他们蒙古族大夫晋升职称考试,不是考英语,而是考汉语。是啊,当时进修生有很多基层医院的大夫,也有内蒙古、新疆、西藏及东北、西北及西南等地的少数民族。最后,心内科主任贾三庆同意了肖海峰的请求,查房时主要说汉语普通话,只是穿插一些英语单词和句子,并告诉我们汉语的意思。贾主任还是要求我们进修生加强英语学习,毕竟将来我们大多数人晋升职称需要考英语,一些医学论文及著作都是英文版的。我的英语水平确实在进修的一年中提升了许多,等到我考主治医师的时候,我英语竟然考了高分91分(满分100分)……</p><p class="ql-block"> 我们大家感谢贾主任,也不忘簇拥着肖海峰说——</p><p class="ql-block"> 你这个班长真厉害!能为我们大众发声,能让主任做改变!</p><p class="ql-block"> 肖海峰都不好意思了,抓了抓头发,幽默地回了一句话——</p><p class="ql-block"> 呵呵,我是蒙古大夫嘛……</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注解:“蒙古大夫”这个梗,就是调侃没有经过正规学习和训练的大夫,也是我们大夫之间,自嘲或者互怼医术不精的常用词语)</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心内科部分进修生2001年5月20日在北京世界公园合影留念。前排从左到右依次是我、李滨、任伽俐、李铁枫和她舍友;后排右侧从第二位开始到左,分别是李化龙、巫奇、张勇、王雪迎……张勇和王雪迎身后个子最高的那位就是肖海峰。</p> <p class="ql-block">  虽然我不再担心主任查房时用英语了,但是新的问题接踵而来。那就是病人说外语……</p><p class="ql-block"> 北京,那可是首都啊,全国政治文化中心,住院的病人也有不少外宾。友谊医院是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医院,不仅仅是为患者医疗,还担负教学和科研的任务。在解放初期,前苏联在北京援建了一所医院,取名“中苏友谊医院”,后来就更名为“北京友谊医院”。医院里的很多老教授、老专家,都曾经在五十年代,去苏联莫斯科各大医院留学过,比如心内科的顾复生主任就会说俄语和英语。</p><p class="ql-block"> 那天,我接诊了一个住进单间病房的新病人,老先生就是中国人的模样和名字。他因为反复胸闷胸痛住院,准备查冠状脉造影,排除一下冠心病。我去他床边问病史、给他做体格检查,他却用英文回答我问题。很明显,他听得懂汉语,却故意不说汉语。我非常诚恳又礼貌地说了一句英语——</p><p class="ql-block"> My English level is not high, please speak Chinese。(我英语水平不高,请您讲汉语。)</p><p class="ql-block"> 病人那不屑的表情随之映入我的眼帘,他继续用嘲笑的语气说着英语。虽然我英语词汇量不多,但是也听出来了大概意思——</p><p class="ql-block"> “ 友谊医院怎么会🈶你这样的医生?我要换主管医生……”</p><p class="ql-block"> 正好巫奇进来找我,说我那个转入ICU的病人,我写的病程记录没签名,让我去补上。巫奇听到病人对我说的话后,直接用流利的英语和他交谈,最后,病人满意地对着我们俩微笑。巫奇事后对我说——</p><p class="ql-block"> 这个病人就是一个典型的“香蕉人”!明明是黄种人中国人,就因为去了美国硅谷工作几年,真把自己当成白种人美国人了。香蕉不就是表皮黄色里面白色吗?你看到他的脸他的手了吗?</p><p class="ql-block"> 原来,病人有白癜风,手脸的皮肤大多数变白了,只有一部分黄皮肤……</p><p class="ql-block"> 在旁边的李化龙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更是气愤地说——</p><p class="ql-block"> 如果真是外国人不会汉语,情有可原,咱们也可以和他说英语。他一个中国人出国几年就忘本了?回到中国还不说中国话!他为什么会得白癜风?就是忘了自己是中国人,才会把黄皮肤一块一块的脱掉了……</p> 2001年我在世界公园 <p class="ql-block">  那个年代,在欧美及日本韩国等发达国家,都流行来中国旅游,顺便办理住院,检查身体或者镶牙、做个不急的手术。据说,旅游加上治病的费用总和都要比国外便宜很多,而且不用像国外那样等待好多天甚至一个月的时间。这可能就是中国速度吧……</p><p class="ql-block"> 病人做了冠脉造影检查,没有血管狭窄,没过两天就出院了。此后,我还遇到过几个外国人住院,友谊医院的大夫们都是英语过六级的,进修生里巫奇也是英语水平极高。给德国病人检查时,贾三庆主任直接就是德语开挂,我们进修生一个个都是听得目瞪口呆。原来,贾主任曾经在德国留学两年进修心血管疾病。闫松彪副主任在日本留学过,与日本外宾用日语交流也是得心应手。还有就是顾复生和沈璐华两位老教授,俄语、英语、汉语三种语言切换自如……</p> <p class="ql-block">  2021年我重游世界公园,二十年后我在公园门口相同的地方留影,青春不再,物是人非……</p> <p class="ql-block">  我在一病区学习那两个月,经常需要给病人扎动脉抽血,送化验室做动脉血气分析。胸闷胸痛的不一定都是冠心病心绞痛,化验动脉血气分析就是为了与肺栓塞鉴别。我们那种二甲医院没有开展血气分析,我和带教老师从头学起。俗话说,熟能生巧,我为了有更多机会扎动脉抽血,就恳求巫奇、李化龙。他们俩在ICU,和我同一个楼层,每天都有病人需要做血气分析。他们俩以前就会这项操作,因此,爽快地答应我。那两个月,ICU里只要有病人化验血气分析,只要是他们俩上班,就叫我去抽动脉血。</p><p class="ql-block"> 一般情况下,医护人员都会选择患者大腿根部的股动脉,这是人体最粗的动脉,垂直进针比较容易穿刺成功。巫奇每次都会手把手教我如何抽动脉血,我也是认真学习,刻苦练习。最后,我不仅能够熟练从股动脉穿刺,还可以从手腕部的桡动脉抽血。桡动脉比较细,需要倾斜45度角进针,难度更大。巫奇夸奖我——</p><p class="ql-block"> 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我的桡动脉抽血还不如你做得好呢,你已经超越了我!</p> <p class="ql-block">上图和下图穿越时空20年,巫奇(左)和李化龙(右)</p> <p class="ql-block">  慢慢地我和巫奇从陌生到熟知,巫奇是我们进修生里最优秀的大夫。他和李铁枫同岁都是1968年出生,比我大8岁。毕业于四川华西医科大学,硕士研究生,在四川德阳市人民医院心内科工作。来北京之前的几年,巫奇已经在华西医科大学附属华西医院进修过,所以无论是英语,还是心内科诊疗技术,他的水平都是最高的。他对于我来说,不只是进修班的同学,也是难得的良师益友。</p><p class="ql-block"> 我们进修后都回到了各自的原单位,成为了医院的中层领导和心内科的骨干力量。巫奇后来又去了美国加州州立大学留学,回国后他当了科教科主任。我在网上看到过他发表的很多篇医学论文,2008年汶川大地震时,我还在电视上看到过他参加救援工作。新冠疫情前两年,巫奇又被任命为四川省德阳市中江县仓山医院(中江县第二人民医院)的院长。他目前是四川省医学会循证医学专委会委员,四川省医学会教育委员会委员,四川省医学会心血管病专委会青年委员……</p> <p class="ql-block">巫奇被任命为四川德阳市中江县仓山医院院长</p> <p class="ql-block">  巫奇是我们这些进修生里,职位最高,成就最大的医生。在友谊医院学习那一年,他和我之间曾经有过一个小误会。但是,这并没有影响我们的友谊,反而让我们更加珍惜彼此。二十四年来我们一直没有中断联系,关注和鼓励着对方,在工作生活中,我们都成为了更好的自己……</p> <p class="ql-block">(未完待续)</p><p class="ql-block"> 朱文凯写于2025年2月15日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