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我四姐叫“阿菊”，阿菊是她的小名，大名叫智静。</p><p class="ql-block">我们六姊妹的大名都是父亲起的，小名都是母亲顺口叫出来的，至于为什么四姐叫“阿菊”呢，母亲说阿菊小时候睡着了喜欢撅着嘴，样子怪可爱的，就顺口喊“撅撅”，撅与菊音相同，时间长了便成了“阿菊”了！</p> <p class="ql-block">这是四姐阿菊（图右）与三姐的合影留念，当时大概十四、五岁！</p><p class="ql-block">上海的大姨曾说我们姐妹几个中，阿菊的五官长的最好。阿菊十几岁时跟着大姐去上海，那一年是大姐要去大姐夫的老家浙江平湖过年，当时大姐的儿子还抱在手里，她是去帮着抱外甥的！</p><p class="ql-block">那一次在上海，大姨看到阿菊，直说阿菊长的好看的，五官长的好！</p><p class="ql-block">我大姨自己人长的很漂亮，有点像向梅，嫁给大姨夫后一直生活在上海，家里条件优越。她看人很挑剔，难看的人她连正眼都不瞧的！</p><p class="ql-block">但对阿菊，一下子就喜欢上她了，也是人缘人法！</p> <p class="ql-block">阿菊（后排左一）人缘很好，在家时跟西隔壁的婶婶（玉娣婶婶）关系特别好，去田里出工时，婶婶喊“阿菊，走吧，做生活了”，阿菊答“来了”，跟着婶婶出工去了。收工回来时，两人有说有笑一起回来了！</p><p class="ql-block">那玉娣婶婶去哪里，都喜欢喊上阿菊，“阿菊，今天跟我去哪里哪里”，阿菊总是说“好的”，没事时阿菊也会去婶婶家坐坐，拉拉家常！</p><p class="ql-block">阿菊跟同年龄的小姊妹也关系很好，她们当时有五六个人都差不多年纪，都是二十来岁如花似玉的年龄段！</p><p class="ql-block">刚好改革开放了，我国引进一批国外及香港的许多好电影，她们一帮小姊妹到处看电影！</p><p class="ql-block">今天这个来说“阿菊，哪里哪里今天放【桥】的，去看吗”，“去看的”，过几天又有人来喊“阿菊，这几天戚墅堰电影院在放【三笑】，阿去”，答“去的、去的”！</p><p class="ql-block">然后早早吃了点晚饭，换件新衣服准备出门。大姐看到后说“又不是过年，穿啥新衣裳”，阿菊来一句“要你管”，拔脚一溜烟跑出门了，大姐气的直瞪眼！</p><p class="ql-block">那段时间她们一帮人，整天赶东赶西看电影，开心的年纪！回来后把看的电影讲给我们听，“三笑”“审妻”“桥”“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等等！</p><p class="ql-block">那个阶段我们四个3、4、5、6都住阁楼上，我家的房子是前阁后楼中间一个明堂，我父母和大姐住后面楼房里，大姐住前楼，父母住后楼，我们几个住阁楼，阁楼底下是大门口，南边和西边都有窗户，一个房间有十几个平方，放一张床加地铺！</p><p class="ql-block">那时二姐已经出嫁了，老三、老四睡床上，我们俩个小的睡地铺，上下楼用梯子！那里曾留下我们很多美好的回忆！</p> <p class="ql-block">上图阿菊（中左）</p><p class="ql-block">记得那时我们也会吵，三姐和四姐吵，往往三姐打不过四姐，阿菊她力气大、人又高，三姐被她摁在墙边动弹不得，只能笑着服软，然后给我们讲故事！</p><p class="ql-block">那段时间我们在阁楼上度过了难以忘怀的美好时光。我们四个人因父母不在旁边，也会肆无忌惮，开心的说说笑笑，吵吵闹闹欢乐的很，玩累了就睡觉，每当安静下来时，远处的火车声一声声传过来了，然后我们很快进入了梦乡，那真是无忧无虑的生活！</p><p class="ql-block">后来三姐去外面学绣花了，五姐也被父亲接去常州读书了，阁楼上留下我和四姐，我们两个人睡床上，一人一头！</p><p class="ql-block">有时四姐开夜工回来晚，她会烧夜点心，烧好了端到阁楼上叫我起来吃，我说“你倒高兴的”，她说“阿敏中班回来一直烧夜点心吃的，为什么我不能烧”，那次吃的什么呢？是面疙瘩，她说“好吃伐？”我说“好吃好吃”，如果说不好吃，会扫了她的兴！</p><p class="ql-block">后来我们家开始加工做晴伦衫了，托人办了一张卡，去毛纺厂领了回家加工，每件工钱4毛，如果一天做十件的话，那就是4元了，在七十年代末非常不错了，但不是每天有十件做的，有时只领到几件，大家都想赚钱！</p><p class="ql-block">刚开始是四姐学会了回来教我，然后我们两个一起做！</p><p class="ql-block">一开始她兴致勃勃，每天一大早出来做了，逼着我也跟着她做，我还没睡醒，被她硬拉出来一起做！</p><p class="ql-block">等到年底拿钱了，她拿到钱交给母亲，母亲让大姐跟她一起到戚墅堰买东西，结果大姐买的都是家里要用的，像床单、被夹里等买了好多，没有专门为四姐买，她气死了，后来再也不肯做晴伦衫了！问“阿菊，为什么不做了”，她说“不做了”</p><p class="ql-block">她不做，我就一个人做了，我反正没事，那时初中毕业，还没工作，正闲的无聊，每天做做晴伦衫也算是不吃闲饭了。一只半导体陪着我，日子倒也快活，到了年底拿钱时，拿到了二百多都交给母亲了！</p> <p class="ql-block">此图来自网络</p><p class="ql-block">其实阿菊早早的就知道为母亲分忧了，在14岁时，因为她个头长的高，就回家说要跟着别人一起去开河去，母亲知道开河很吃苦，得像男劳力一样挑担，有点舍不得。她说没关系，我有力气了。她真的跟着别人一起去开河了！</p><p class="ql-block">后来横林大桥造桥时（七十年代末），阿菊同样跟着别人一起去挑泥扛石头，就为了多赚点工分！</p><p class="ql-block">再后来听说大队里要建立“种子场”，她跟其他两位同龄人一起去报名，一共三个女生，都是男的，在那里她们跟男的一样干活，也是为了多赚点工分！</p><p class="ql-block">也正是她在“种子场”上拼命干活，给领导留下了好印象，为她日后找到了一个好婆家、也为五姐日后的幸福生活埋下了伏笔！</p><p class="ql-block">那位领导曾是我们书记，从部队复员回来的！那位书记姓姚，后来又去别的村蹲点，跟那里的人都熟了，那里的人问他有没有好姑娘介绍介绍，他们村有个大龄青年，家里条件很好，本人长的也好看，就是眼光高，要找一个配的上的姑娘的！</p><p class="ql-block">那位姚书记一下子想起了我四姐，叫老婆出面牵线搭桥真的促成了亲事！</p> <p class="ql-block">与此同时，父亲也为四姐找了份临时工，在他们厂，阿菊就不用下地干活了，去工厂上班了！</p><p class="ql-block">上了一年多，我母亲急着让父亲办提前退休，那时已经有“顶替”了，父亲一开始不肯，他在厂里正做着生产科长，好着呢，哪舍得退，又没到退休年龄！</p><p class="ql-block">但经不住母亲一再闹，父亲只得答应，但他只肯让我去顶替他，否则他不退。母亲说“随便哪个女儿，只要能顶一个，我就定心了”，母亲也是怕政策变了，看到其他人都纷纷在搞提前退休，为了自己的孩子有个城市户口！</p><p class="ql-block">后来父亲退休手续是办好了，我也顶替他去了城里上班，换了一个厂（原因是父亲的厂是集体单位，而他是国营单位户口）</p><p class="ql-block">我是幸运的，成了别人羡慕的人，那时的城市户口非常难得！</p><p class="ql-block">而四姐因为父亲退休了，父亲也离开那个厂了，她自然不能再呆下去了，因为她是临时工！</p><p class="ql-block">她回来后，心情肯定不好的，那段时间她看到我都不理我，心里恨着呢！</p><p class="ql-block">我也不能多说什么，只有一个名额，父亲也是看我年龄最小，身体又弱在农村肯定难生存，把顶替给了我，他身上的担子可以轻一些！</p><p class="ql-block">当时父亲是想让五姐考大学，让我顶替，这样他的压力就小了不少！</p><p class="ql-block">三姐、四姐当时都准备结婚了，他不可能把名额给她们俩个的，人都会为自己考虑，而且奶奶当时还活着，还要父亲每月寄钱去上海养她！</p> <p class="ql-block">很快，阿菊结婚了，她结婚时还让我做她的伴娘，人数不够我还把我同学拉来凑人数，我们那的风俗，女方结婚时，新娘加伴娘要一桌人！</p><p class="ql-block">阿菊结婚时，是乘的船“水泥机帆船”出嫁的，跟二姐当年结婚一样！</p><p class="ql-block">江南水乡，水路丰沛，河浜众多，大河通小河，乘船比其他都快！</p><p class="ql-block">那个年代乘着船出嫁也是一道道美丽的风景，喜船上堆满了红红绿绿的嫁妆，以及欢声笑语的送亲客人！</p><p class="ql-block">四姐嫁过去后，一开始没有工作，又得下地干活了，她的心情一定很痛苦，本来可以去上海学绣花的，让给三姐了！好好的临时工做做么，我一顶替，她又没得做了！</p><p class="ql-block">过了一段时间，姐夫为她找到了一个工作，在他们村办厂，是做塑料加工的，四姐只要负责剪剪多余的毛边，工作很轻松，那段时间她很开心，女儿也生了，姐夫还能赚些外快给她！</p><p class="ql-block">她有了钱马上拿出二百元来，回家塞给母亲，母亲说什么都不肯收下，让她自己花，母亲知道一直亏待阿菊了，现在她日子好过，母亲最开心了！</p><p class="ql-block">看看母亲不肯收，阿菊便说请客我和五姐两个人的衣服，让我们俩个跟她去常州市里自己挑去！</p><p class="ql-block">我们仨个约好了一起来到市里，转来转去转了一天，买东西越挑眼越花，后来我自己挑选了一件睛伦背心，加一双凉鞋，五姐选了什么我忘了，反正后来四姐还为我们剪了一块布料，二百元花的差不多了，我们仨高高兴兴回家去，她往自己家去，我和五姐回娘家！</p><p class="ql-block">分别的时候阿菊说肚子疼，当时大家都没在意，那段时间她经常肚子疼，没当回事，疼起来吃两粒止痛片，谁也没往坏处想，包括她自己！</p><p class="ql-block">直到有一天睡在床上，摸到肚子上一个肿块，有拳头大了吓了一大跳，开灯想看个仔细，打开落地灯，灯突然爆了！</p><p class="ql-block">后来第二天去横林医院检查，那时没有B超CT等，都是医生手摸的，凭感觉！</p><p class="ql-block">从外科到内科再到妇产科，终于确定是“卵巢肿瘤”，过了几天去开刀，那个肿瘤很大了，再后来去上海看，来来回回一年多，也没把阿菊的生命留住，那一年阿菊27岁！</p> <p class="ql-block">阿菊是58年出生的，属狗，如果活着的话今年该68了！</p><p class="ql-block">还记得阿菊最后一段时间，大姐、五姐、我，我们三个人轮着去服侍她，那时她已经瘦的皮包骨头了，她的肿瘤后来转移到肝上，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p><p class="ql-block">她去上海看病时，我妈让大姐、五姐轮流去服侍她。在横林医院开刀时，我还特意请了半个月疗养假，去陪她的！</p><p class="ql-block">记得她常常拿钱出来，让我帮她去饭店买炒菜，买回病房我们两个一起吃！</p><p class="ql-block">她人生的最后几天，我父亲去看她，从不撒娇的她，那天搂着父亲的脖子死也不松手。父亲泪流满面，眼镜镜片上都流满了泪水，阿菊实在是太疼了，没有人可以撒娇，只有跟父亲撒起娇来！</p><p class="ql-block">过了两天阿菊走了，出殡前一天，父亲母亲去嚎啕大哭了一场，那肝肠寸断的场面，让我们也一起大哭起来！</p><p class="ql-block">母亲后来一直说：对不起阿菊，只怪自己养的太多了。阿菊小小年纪就去开河、挑担，一定是屏坏了！</p><p class="ql-block">没有好好享过福的阿菊的离开，让母亲几年之内都没有笑容出现！她的心里一直舍不得这个女儿，虽然阿菊不是她最喜欢的，但总是她身上掉下来了的肉！</p> <p class="ql-block">我呢，也一直没忘了阿菊，还记得她曾给我做过衬衫、织过毛衣、送给我一条尼龙裤。</p><p class="ql-block">还记得她给我做衬衫时的情形，那天大家都到村上一户人家门前看电视，那天放的是日本的“生死恋”，看的人特别多！</p><p class="ql-block">平时爱看电影的她却在家里悄悄地学做裁缝，拿了一块布给我做了一件衬衫，我们电影看完，她衣服都做好了！</p><p class="ql-block">因为是学着做的，不敢给别人做，做给我了，我小嘛！拉我到楼上试穿，大小还正好，就是袖子是拼出来的，但是挽起来看不出了。她也是在自学嘛，所以没有算计好！</p><p class="ql-block">那件衬衫虽然花式一般，我却也爱穿，毕竟是新衣服。我们两个小的，小时候都是穿着姐姐们的“馋皮”长大的！</p><p class="ql-block">她给我打的毛衣也是用多余的毛线拼出来织的，彩色竖条纹的，她是横着织然后再缝的！那件毛衣我穿到厂里去，人家都说好看，问谁织的，我说四姐织的，那件毛衣我穿了很多年。四姐的手很巧，打的毛衣特别漂亮！</p><p class="ql-block">那条尼龙裤呢，我到现在都没舍得扔，因为那是阿菊穿过后再送给我的，我搬了很多次家，那条尼龙裤仍保存着，因为那是阿菊留给我的念想！</p><p class="ql-block">后来我们在戚墅堰生活，有次看到她以前的同事好朋友，我上前去打招呼，我说“你是杨慧芝吗？”她说，“是啊，你怎么认识我的”，我说“我们家有你的照片，你跟我四姐是好朋友，我是智静的妹子”，她说“哦，智静人真好，性格直爽，我们那时特别要好，她怎么后来走了”，我说“生病走的”她说，“太可惜了”，后来我们每次见到都会打招呼的！</p><p class="ql-block">现在我每次去运河边拍照，走到以前父亲厂的位置，我都会想起，这里曾是我父亲与四姐工作过的地方，我总会多看一眼，虽然那个厂早就不在了，但是我知道那位置，因为那时我也去住过，而且跟着四姐她们一起去看电影，她们厂里发的票，父亲把他的票给我看了，那是80年，看的电影是《庐山恋》</p> <p class="ql-block">生活对有些人是很残酷的，比如阿菊！27岁就离开这个世界的她，留下了一个三岁的女儿亚亚！</p><p class="ql-block">但亚亚是幸运的，因为有我五姐的庇护，她生活的很幸福！</p> <p class="ql-block">图片：网络加自拍</p><p class="ql-block">谢谢大家的关注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