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德风 小人德草——我读长篇小说《那时赵钱孙》

刘拉美

按 : 这是我任省图书审读员期间的职务作品之一，是对长篇小说《那时赵钱孙》的一份审读意见，写于2022年9月，交云南美术出版社后，被作者朱兴友置于其书后作为附录之一（实为跋一），并在《后记》中写下感想，于是年9月正式出版。

而今忆及此事，仍觉得此乃文坛佳话一例，故此以美篇的形式载出，与众亲友分享，以为纪念。

封底文字（内容提要）

那时 赵钱孙

《那时赵钱孙》落墨群山深处、往昔岁月，说的是个老农民有些传奇的挣扎、一个意外来到人世的小生命有些魔幻的童年、一群山里人在闭塞和饥寒年代的善恶美丑……

勒口文字（作者简介）

朱兴友，男，现居昆明，高级编辑。上个世纪80年代开始文学创作，作品散见全国报刊。著有散文集《斧声与寂静》、文集《大时代微墨》、诗集《朱兴友的"近视眼"》等。

如书名所示，这部长篇小说讲述的是上世纪40年代末期到70年代中期这段时间里，在中国西南乌蒙大山深处，一个位于牛头岭的名叫牛角村的村里，作为主体住民的赵姓、钱姓和孙姓三个家族之间两代人的恩怨纠葛、善恶美丑随着时代风云变幻而此消彼长，最终趋于和谐平静的故事。

作者是以人性化的情怀和充满人间烟火味的笔碉来讲述这些故事的。善良、宽厚、仁爱，是作品的基调。为普通山民立传，为父老乡亲纪事，为自强不息者讴歌，为蝇营狗苟者叹息，是这部作品的认识价值和审美价值所在。由此，本人认为，君子德风，小人德草，应该是这部作品的主体思想内涵。

作品成功地塑造了一系列人物形象，其中以赵何金及其爱妻彭慧梅和爱子赵满钵最为丰满。

赵何金是一位具有良知和担的当赵氏家族代表，一位有情有义，在人格上具有反思能力的山村老农。善良、宽厚、仁慈、大度，生活能力强，吃得亏，经受得住艰难困苦的磨炼，这种种为人的优秀品质，在他身上都有体现。

作品从几个方面来塑造他的形象。

一是他有家传，其父是德高望重的乡村家庭教师，从小就与胞兄一道，受到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熏陶；二是他跟做过长工，当过国军，不堪忍受旧军队的黑暗，杀了坏人胖子，然后投奔游击队，后来当了尖山派出所所长的周义宽意气相投，视为知己。在剿匪中，他还救了周义宽的命，是一种与子同袍的交情； 三是作为家庭顶梁柱，他与冒死帮他逃避抓壮丁、危难时刻救过他的命的爱妻彭惠梅相依为命，相敬如宾，育有五个子女，护犊情深，努力尽为夫为父之责；四是作为赵姓家族的代表性人物，与钱姓、孙姓的掌门人虽有些历史恩怨和利益方面的磕磕碰碰，但关键时刻搁置前嫌，以善为本，用其高超的技艺，为有所求的钱家和孙家做好人生的最后一件大事——打造棺材。其为人正如他所言：“牛角村就有赵钱孙三家人，上天安排在一起挤在这个山旮旯过日子是缘分，应该和气，应该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小说接着来了一笔赵何金打造棺材的理念描写，起到令其作为质朴的农村老农的形象格外坚实的效果。在那时兴土葬的年代，盖棺入殓，入土为安，实乃农村人的人生大事之一。赵何金对待此事极为认真、恭谨，表现出的是对父老乡亲的敬重——不但看重选材，把棺材做得无可挑剔，像件工艺品，更看重成棺之后的油漆：“赵何金漆的棺材，就是要比别人漆的亮，总让老人们迷痴痴地看着，就像年轻时端详自己的新媳妇，近看远看看不够，仿佛忘了棺材再好也是自己死后才用，仿佛死亡，也成了一件可以期待的乐事……这样的神情让赵何金心里安逸，他自己也是年满花甲的老人了，他喜欢看到上了年纪的人对自己手艺的认同和赞许，喜欢做一个棺材挣一份实钱的感觉，同时成就一份与主人的交好。”这样的描写，读来十分亲切过瘾。

接下来还有一笔，即作者也没有把他当做完美无缺的人物来刻画，赵何金也有失察的时候，那就是他轻信了庸医孔瞎子作法消灾的话，耽误了妻子的救治，以致悔不当初。尽管如此，在孔瞎子死后，赵何金出于怜悯和同情，依然为他漆了棺材，其高风亮节和坦荡人格可见一斑。

最后圆满的一笔，是他与考上初中、踏上有可能改变赵氏家族命运之途的儿子赵满钵谈人生、谈家族，谈烟火承传，顺便把包括年轻时出于抗暴自卫杀过人的事，第一次讲給儿子。赵何金对儿子满钵说：“其实你妈人挺好，只是嘴巴不饶人，她跟着爹就没过一天好日子，是我对不住她啊。爹这辈子，无心杀人偏偏杀了人，想要过几天安稳日子偏偏东奔西走不得安宁。回头望望，好事没做几桩，对不住的人千千万万。不光你妈，你爷爷、奶奶，你大爹，还有你家兄弟姐妹，我对个个都不周全啊……”实际上，赵何金作为赵氏家族的后人，已稳定踏实地走好了生命里的每一步，相信儿子满钵，能够承继赵氏家族的这一份精神遗产。对步入暮年的赵何金来说，江山待有人才出，故接下来有如此的对话：“爹，这话说不得，一大家子人，我晓得你最苦，苦了自己还晓不得……”“憨儿子，你有点懂事了，也还有好多事不懂。爹恨啊，一辈子的光阴，一天一天觉得慢，几十年过掉才晓得时间太快、人命太短，还没做成几件光鲜的事、还没放出几个响亮的屁，就老了……”“要你真能成个大学生，就是我祖上积德了，那就是我赵何金这辈子最响亮的大屁了……”“说归说，想归想，你撒开腿往前跑就是，至于跑到哪座山见到哪座庙，还有个命管着。人啊，活在世上就不能偷懒，但是再跳得高也比不过天高，所以要时刻晓得自家是哪棵葱、能上哪张饭桌子……这话说早了，将来你自会明白。”这最后的一笔，可谓神来之笔，把赵何金作为刚强男子汉的肝胆柔肠道尽，读来大有一种“斜晖余脉水悠悠”的况味，赵何金父子的整体形象跃然而出，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另一个成功的人物形象是赵何金的爱妻彭惠梅，是她在危难之际，救了赵何金的命，继而做了赵的妻子，让赵家过上了温馨、勤俭、和谐的农家生活。敬夫爱子，含辛茹苦，忍辱负重，先人后己，识大局，顾大体，饱尝人世的艰辛和温暖，这些中国山村妇女的优秀品质，在彭慧梅身上，都有体现。多年的节衣缩食，让她的健康每况愈下，为了节俭，误听了庸医孔瞎子作法消灾的诳言，坚持不去医院，以致病入膏肓。为不给这个并不宽裕的家庭增加负担，她悄悄地仰药自尽，死前还着意关照了家里的物品的顺当和门窗的安稳，然后平静地走人。发生在她身上的这种种极有人味的故事情节，读来令人唏嘘，心生敬重。

作品的第二组人物当属孙氏和钱氏这两个家族的掌门人了。同为生产队长，但都缺乏贤者风度。作为牛角村生产队长的孙全武，为人小气，贪便宜；作为牛头岭大队大队长的“大马脸”孙全扬，也是自私自利之辈，其侄子孙国政是公社屠宰站副站长，也善于为自己钻营；

而被撤职的生产队长钱留意，更是精于算计，伶牙俐齿，对生产队长孙全武不依不饶，多有利益冲突和过节。作者将这几个人物的小人戚戚与赵何金的君子坦荡比衬着塑造，其人格就显得分外突出。

作品的第三组人物形象当属孔瞎子、癞子婆娘、哑巴女、“大烟鬼”等等，都是命运不济、活得艰难之辈。在他（她）们身上，作者寄予了深深的怜悯和同情。

第四组人物即是赵钱孙三个家族的小辈，即为儿为女这一辈，他（她）们在父母一辈人的庇荫下长大，父母走过的路他们没走过，父母吃过的苦他们没吃过，因此作者在讲述他们的故事时，笔调就显得轻松活泼多了，让我们从中感受到更多的山村生活气息和山村少年的天真烂漫、淳朴可爱。

避开宏大叙事，钟情于日常生活的描写，不搞廉价的歌功颂德，是这部长篇小说的另一特色。对于人物置身的时代环境，作者寥寥几笔一带而过，其历史特征却历历在目，如："过年贴年画和春联﹣﹣伟人像居中，两边分别贴狼牙山五壮士和董存瑞炸碉堡。""秋天，伟人逝世的消息，让全校师生哭成泪人，直到粉碎坏人帮的消息传来，人们才又有了笑脸。""秋收刚过，赵何金把两个姑娘都在同一天嫁了。官复原职的周义宽任尖山公社书记，到牛头岭来看望赵何金。'坏人垮台啦，人跟人不像过去狗咬狗了，日子会一天天好起来的'。"而关于山村农家生生不息的日常生活故事，以及山野的绮丽风光，作者更是满怀深情地娓娓道来。这里有赵钱孙父辈和儿辈两代人如何相处和交往的故事；有赵何金长兄"大烟鬼"的故事；有钱氏和孙氏掌门人如何为自己谋取私利的故事；有山里人如何过贫穷日子的故事；有粮票的故事；有白米的故事；有斧头的故事；有坟上冒青烟的故事；有喝酒的故事；有刺梨树的故事；有暴雨袭击山村的故事；有苦命的哑巴女、好酒的男人的故事；有猥琐男如何勾搭女性的故事；有牛头岭人把丧葬分为土葬入土和"毛虫还天"的习俗故事；有赵何金做棺材技艺如何了得的故事；有砍倒大树救房火的故事；有赵满钵与孙国忠如何烧野蜂窝、如何偷树，以及大冬天冰坡上坐滑板自寻其乐的故事；有山村小学三个教师如何为人之师及学生恶作剧的故事等等，林林总总，不一而足，读来饶有趣味。可见作者深谙世事，有着丰厚的生活积累，对山村生活很熟悉，体味也够扎实。

作品运用的文学语言生动朴实，美妙的比喻比比皆是，是为本小说的另一特色，如：“他早已入秋的脸上”“山里的日子，是在几个动作里过完一年又一年的。过完正月排洋芋，排完洋芋点包谷”“天空是口倒挂的大锅，此刻太阳正好挂在锅底”“尿急了才挖茅坑”“有种去放羊，跑细了腿杆跑断了肠”“人大不过天，民大不过官”“活着像只鸟，死了不如草”等等，读来清新爽朗。

作品采用双线结构和单线结构并立的手法：上半部分讲述赵钱孙三个家族父辈的故事，用双线结构，即以现实的际遇引出历史的过往；作品下半部分讲述赵何金父子相依为命的故事，则是以单线展开，直至终了，读来给人一种沧桑和现实交织的厚重感和丰饶感。

末了，需要强调两点，一是上世纪40年代末期到70年代中期所发生的“抓壮丁”“土改”“清匪反霸”“公社化”“文革批斗会”等等大事件，在作品中仅作为人物的经历提了个名称而已，作者对此没有任何铺陈和描写，也没有论述和评价，从而避免了无端的纠缠。二是对贫穷山村男女日常生活中的性事多有涉及，但文字很有节制，点到为止，不展开描写，控制在食色性也的正常认知范围，是为贫穷山村民众的历史和现实存在。

综上所述，我认为这是一部思想内容健康、可读性强、有一定认识价值和审美价值、有着独特个性的好书。

（作者为云南人民出版社资深编辑，本书的出版审读专家）

《那时赵钱孙》作者的后记

后记

一个长篇，一个中篇，存在电脑里有些年头了。由于写诗更多，便对小说不太自信，觉得自己胆小，不是编故事的料，觉得自己气魄不够，驾驭不好长篇……等等。

去年，在一位挚友怂恿下，我首次尝试示人，将《那时赵钱孙》发布在云南"彩龙社区"网页。没想到，进行到一半便有读者通过平台联系上我，跟我探讨人性，探讨人生在时代大潮下的变与不变。年底，小说获得"滇云网络文学奖"，被云南美术出版社青睐……

出书是好事，好事多磨顺理成章。

这本书在出版过程中经历了几次修改，还在最后有幸进入出版前的专家审读环节。

有一次，责任编辑小台老师对我说："其实我个人非常喜欢这本书，觉得它从头到尾都昂扬，巴不得一字不改。我还打算在自己的笔记本里写点札记之类存念。"我笑，心里一暖。

9月某一天，小台老师给我打电话，说审读程序走完了，书号也下了；说审读老师的意见达几千字，中肯极了，建议我也看看。读着刘存沛老师审慎而真诚的文字，我泪了。这样的泪，在写作《那时赵钱孙》过程中就不时跟随赵何金、赵满钵、彭惠梅、哑巴等人产生，无声而泣。

刘老师还跟我说，收在书中的中篇《见血封喉》也满有味道，注入更多情节便是长篇。其实，《见血封喉》我也是耗了心力、红过眼睛的。那是我近距离接触一段史料时因热爱而挥发，不是历史小说，是走心的个人抒情。

写作的过程于我就是洗礼，堪称伟大神圣。连自己都不为所动的东西我绝不会拿出来，觉得那对于作者来说等于无耻。

我长期就职于宣传文化行业，这角度培养了我在文字上自觉把控、谦虚默然的习惯，底线低至作品有三两个认真的读者就好；在此基础上，在我认为合适的"度"的空间下，我倾情、使劲，底线高至即使没有任何人叫好也将保有自信。

现在好了，书未付印，知音又几人。这两位，一位资深出版人，一位年轻的出版人，之前我们同在一域而素不相识，有点像面对面许多年没说过一句走心话的同事，突然因某一次偶然而无话不谈。

小台老师说，将刘老师的文章和她的札记收到书里是作者的权利。

我愉快地行使此"权利"，悄悄赚下请名人推荐、作序都不能达的别样；我还想说，他们的鼓励让我害羞，我不是那种简单的张口言谢的人，所以我不得不继续努力写下去。

比如，不排除在将来完整、续写"赵钱孙"，让那个叫"赵满钵"的小东西长大，长成个头不高却顶天立地的人。

是为后记，胎记的记。

朱兴友

2022年10月

附录二

走成一条长长的河

台文

从哪里说起呢？

也许是因为文学市场不景气，做编辑几年来，我很少接到纯文学作品的编辑工作。当《那时赵钱孙》的书稿放在桌上的时候，我的心里闪过了一丝疑虑——乡土题材的小说，这可不容易写好呐。

这部书稿中收录了作者的两篇小说。长篇小说《那时赵钱孙》的故事从20世纪六七十年代滇东北的某个春天讲起。乌蒙县牛头岭大队牛角村辈分最高的老人赵天长去世了。说起来，赵家不是牛头岭本地人，只因赵天长的小儿子赵何金年少时在集市打抱不平，失手砍死了闹事的土匪。怕土匪寻仇，赵天长说了一句"走人"，便带着一家人从河湾边的紫沙坪，流落到了深山里的牛角村。

如果去过滇东北，你或许会对那里的山有些印象。连绵又嶙峋的山，阻挡了人的脚步，也限制了土地的产出。从外面迁来的赵家，是一棵移植来的树，在并不肥沃的土地上，拼了命地扎下根来，又长出了新的枝桠。面对有限的资源，赵家与牛角村原有的钱、孙两姓人家既争斗，也合作，在同自然与本能的搏杀中，铺展出人的坚韧与智慧、情义与血气、容让与底线……

作为编辑，这部书稿留给我的印象首先是朴素。作者用朴素的环境，朴素的人物，朴素的行动，朴素的语言，讲述着曲折而又宽阔的人生。

比如小说中写到，彭惠梅与赵何金结婚的时候，从刀疤崖的家里带走了大黄梨树上的一枝树芽。赵何金把树芽嫁接到牛角村新房旁的棠梨树上，几十年来，它长成了硕果累累的大树。

"事实上，赵家这棵大梨树不招偷……等梨子成熟，彭惠梅掐好日子，就叫儿子架上木梯一个一个摘下来，她在树下一堆一堆亲自分，分好了，就让儿媳去吆喝村里的娃娃来取。牛头村家家户户，每家三个两个，见者有份….村里人年年都能吃上彭惠梅的大黄梨，自然也就管教自家娃娃不去偷了。"

就这样，一棵黄梨树，写尽了这位农妇的眷恋、情爱和生活智慧。

又比如小说写彭惠梅生了病，却瞒着家里人。她让赵何金给自己做棺材：

"他爹，离过年还有段日子，我想整整那东西，你看行不？"

"你说的是棺材？你才六十岁，整它做啥？"

"迟早要整呢，你就先把我的整好放着……"

赵何金找出些砂纸，开始做活计。棺材一共两口，一口的木色泛红，一口的木色偏白。赵何金的砂纸搓在红色的棺材上，声音沉闷。

彭惠梅看见，说："整白的啊，我要白的。"

赵何金说："整红的，红的有香味啊，你们女人家，用香的好。"

所谓"白的"，是赵何金亲自选的大松木料；可"红的"，却是他不要工钱帮人起房、砍树、下料，"流下好几斤汗水"还贴进120块钱才换得的一副樟木料。

"整白的""整红的"，这样朴素的几个字，写出的难道不是超越世间大多数甜言蜜语与华美修辞的真挚爱意？

在大巧若拙的朴素笔法之外，作者对笔下这个叫作牛角村的小山村，以及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所抱持的悲悯与温柔，也令人印象深刻。

这样的悲悯与温柔，不仅对作为小说主干的赵家人，也对那些仅用几笔带过的边缘人物。比如对心术不正又好吃懒做的"大马脸"孙全扬的女儿"哑巴"。哑巴不会说话，智力发育也有些不全，但她有自己的欲望，也有自己的母性。作者写下了她那从没有表达出来过，也从没有被人正视与尊重过的心意，留给读者一声浅浅的叹息。

又比如赵家幺儿小满钵的新老师"瘦杆"。"瘦杆"老师是民办教师，"刚来时，他经常在课间开学生玩笑，问谁家里还有没出嫁的姐姐……"但为了让孩子们考出好一点的成绩，拿到不多的升学名额，他收起笑脸，不断"逼"他们做题、背书。每天送走最后一个孩子，"'瘦杆'才在暮色里快速向大脑包方向移动。"老师们教学生以"我的理想"为题写作文，瘦杆老师给孩子们做示范。他的理想是攒上一笔钱，在成家前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第一站要去省城飞机场，看飞机起飞时的样子……在这位老师身上，我们也看到了20世纪中后期，为农村普及义务教育做出重要贡献的乡村民办教师的缩影。他们的责任心，他们被环境与责任感压抑的个性与个人理想，在这部小说中留下了生动的痕迹。

书中收录的另一篇小说《见血封喉》，则将背景放在了20世纪30年代的滇西南。面对武装入侵的侵略者，云南边疆各族人民团结一致，不畏强暴，以智慧、以勇气、以热爱、以生命守护着自己世辈生活的土地。勇武内敛的困艾，热烈聪慧的依腊，柔韧多情的依罕，山一样可靠的班洪王困忠，疼爱妹妹的动嘎土司岩帅……在一个个可爱的人物身上，承载着云南各族人民忠厚、勇敢、执拗、纯善的性格。

在小说《那时赵钱孙》的结尾，满钵考上了镇上的中学。赵何金送满钵翻山去上学，他对儿子说：

"你撒开腿往前跑就是，至于跑到哪座山见到哪座庙，还有个命管着……"

……

没多久，赵满钵就看见坝子了。坝子里薄雾弥漫，在阳光下依然有些神秘。坝子另一头依然是山，不晓得山那边又有什么样的路，什么样的景。

我也不知道满钵接下来会走过什么样的路，见到什么样的景；但读到这里的时候，我想起了一句歌词——"把脚步变成一条河，流到哪里都一样。"作者赋予了笔下人物鲜活的生命力，让他们沿着生命的轨迹这样一步一步地走下去。无论他们走到哪里，最终都会走成一条长长的河吧。

而作为这部书稿的编辑，我也希望它能长出脚，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河。

2022年10月

图片取自网络

谨向佚名作者致谢

附一 :

朱兴友赠予的诗集《朱兴友的"近视眼"》

附二 :

读《朱兴友的"近视眼"》诗集感言

满满的人间烟火，深深的山村情怀。意象频出，文字干练，诗句结实，铿锵有力，读来痛彻心扉，有一种大珠小珠落玉盘之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