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试扯皮（小小说）

高山流水

原创 作者陈林 2025·02·15 吴理寅自从初试扯皮获胜，他犹如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若是沿着这条路走下去，要不了几年，我吴理寅就是这柳树湾的佼佼者。于是隔三岔五便寻找机会或是创造机会扯皮一次，而且次次皆赢。 吴理寅从扯皮实践中得知，只要抹掉面子，把仁义道德置于脑后，敢于颠倒黑白、混淆视听，信口开河，那准会无往而不胜。 他还从一次次扯皮中，真真切切尝到了甜头，经济效益更是一路飙升。 久而久之，吴理寅便扯皮成瘾，要是三天不扯皮，他便寝食难安。 这天，吴理寅感到后腰隐隐作痛，便骑着他那辆脚踏三轮车去了县城医院。 急诊科青年医生询问了他的病情，便给他开了几张检查单，说是等检查结果出来以后，再酌情开药治疗。 其实吴理寅早就听说过现在去医院看病，无论大病小病，首先就是要做一系列的检查，至少也要花费一两百元，然后才能开药治疗。今天他也终于享受到了这种待遇。 吴理寅硬是调动了所有的表情细胞，竭尽全力，挤出了几丝违心的、极不情愿的笑容道：“帅哥大夫，能不能不做检查呀，你就根据临床经验给我开点药，行吗？ 大夫极不耐烦地回答道：“当然不行，不做检查，你让我如何对症下药呢！”说罢，对室外吆喝道：“下一个！” 吴理寅只能无可奈何地去交了费，然后再硬着头皮到相应科室门口排队等候检查。 四个半小时过去了，吴理寅终于拿到了所有的检查单，再次来到了急诊科。 大夫扫了一眼CT片以及检查单道："腰椎间盘突出，开点特效药吧。" 于是笔尖在处方笺上龙飞凤舞开了药。 吴理寅盯着那犹如天书般的英文药名，喉咙动了动："这药……" 大夫道：”进口的，见效快。" 大夫撕下处方笺道："饭后各两粒，一日三次。" 花了将近四百元钱，还耽搁了多半天时间，这对犹如貔貅（只许进不许出）一样的吴理寅来说，就像用尖刀在剜他心头的肉啊！那个疼啊，胜似挖了他家的祖坟。 吴理寅悻悻走出医院大门，依旧骑着脚踏三轮车，情绪低落地回到了家中。 色彩各异的药片在吴理寅的掌心微微跳动，泛着一道道寒光，随着温开水的推送，这些药片缓缓进入吴理寅的喉咙，继而再下沉到胃中。 翌日凌晨，吴理寅被膀胱的胀痛惊醒，急匆匆来到茅厕，在昏黄的灯光下，吴理寅猛然发现尿线竟然诡异地分叉，呈现出了两条褐黄色的抛物线，徐徐没入黑不隆冬的茅坑。他顿时被这奇异的景象惊出了一身冷汗。 待吴理寅惊魂初定，一个新的扯皮蓝图便在脑海里初具雏形。 他回到睡房，又和老伴耳语良久，一个完美的扯皮计划终于出笼。 早餐罢，吴理寅夫妇换上了惯用的扯皮服装，依然都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吴理寅蜷缩在脚踏三轮车斗里，老伴“吃力”地踏着三轮车缓缓上路。 待到日上三竿，吴理寅夫妇便走进了县城医院的大门。 他们几经周折，终于敲开了院长的办公室门。吴理寅夫妇一进门，便双双跪倒在院长的面前，接着便声泪俱下地诉说道：“院长大人啊，你可要为我们主持公道啊！” 院长不慌不忙扶起吴理寅夫妇，从容淡定地倒了两杯水分别递到他们手中道：“二位找我，不知有何事需要我处理，现在说说。” 吴理寅嗫嚅道：“我昨天偶然感到腰痛，来贵医院急诊科就诊，经过多项检查，大夫给我开了特效进口药，回家谨遵医嘱服药，可今早起来，腰疼非但没减，还把我这“单管老炮筒”治成了“双管猎枪”，竟然还喷出了分叉的两股尿线，直吓得我三魂出窍，七魄神游，我活了几十年，这大概还是第一次。这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这可叫我如何是好啊！” 说到这里，吴理寅悲伤至极，哽咽不能语。 院长见状道：“先喝口水，慢慢再说”。 吴理寅啜泣着喝了水，干咳了两声接着道：“院长啊！你看我这上有老，下有小，孙孙还在上幼儿园，天天要接要送，家里还种着几亩地，养着两头牛、三口猪、一群鸡、一群鸭、一只狗、一只猫，要是我这身体有个什么差错，你说这一大摊子事该如何处理呀！我的好院长啊！” 院长耐着性子听完吴理寅的诉说，心里已经知道了吴理寅夫妇的来意。也不动声色地说道：“我此刻心脑外科有个重病号要做个专家会诊，我必须前往主持。你的事，我让调解室严主任负责处理。”说罢便给严主任打了电话。 吴理寅夫妇随着严主任来到了调解室。 宾主坐定后，吴理寅又悲悲切切把自己刚才对院长的陈述添油加醋又对严主任叙述了一番。 严主任平心静气地听完了吴理寅的诉说道：“你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不过这个尿线分叉的形成原因很复杂，有可能是药物的正常反应，也有可能是前列腺病变引起的，也有可能是排尿管道受阻所致……所以也不一定就是昨天所服药片所致，要弄清楚这个原因，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也有可能过段时间自动就恢复了。鉴于你当前的实际情况，家中那一大摊子事情，住院观察治疗也不太现实。要不你们夫妇俩商量一下，提出一个具体可行的诉求方案，我们再坐下来处理好吗？” 严主任说罢，便和书记员离开了调解室，把空间留给了吴理寅夫妇。 十分钟过后，严主任带着书记员重新回到调解室，态度依然和蔼地对吴理寅道：“现在说说你们的诉求吧！” 吴理寅低着头轻声说道：“我是个粗人，又没文化，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只能前言不搭后语说说自己的真实想法。昨晚我谨遵医嘱服用了贵医院开的进口特效药，今天凌晨我的尿线就分了叉，我到此刻还惊魂未定，这已经是铁板上钉钉的事实，就连你们这些专业人士一时半会都说不清“分叉”的原因，我一个乡下人就更难说清了，既然这样，我就权当是服药所致，既然是服药所致，那就必须做出赔付！我们夫妇的诉求是：院方最起码应赔付我们继续治疗的所有费用，再加上营养费、误工费、照料费、后遗症补偿费，精神损失费等等，至少也不能低于六万元吧！” 严主任听完吴理寅的诉求，不觉倒吸了一口冷气，一泡分叉的尿就值六万元啊！还真把我们医院当印钞机呀！ 严主任不动声色地道：“要是责任全在我们医院的话，你们的诉求倒也不算过分，可现在连责任都还没定性落实，你就要我们赔付六万元，我们医院还真没这个先例。不过我们医者仁心，出于人道，出于同情，也为了息事宁人，也看在你们也不容易，也为了我们院方能节约点医疗资源，适当给点补贴还是可以的，但金额也不会大，最高不会超出三千元，你们要是能够接受，我们这就签订处理协议，这事就算了了。” 吴理寅一听是火冒三丈道：“你们这是在打发要饭的呀！我们也是通情达理的人，也能体谅医院的难处，就是再不给，也得给三万吧！我的严大主任啊！” 双方就这样讨价还价，争得不亦乐乎！ 两个小时过去了，最后还是在院长的百般斡旋下达成了共识，补贴了八千元。这事终于才算消停。 日过中天，吴理寅夫妇这才极不情愿地走出医院的大门。吴理寅仍然蜷缩在三轮车斗里，老伴依然“吃力”地踏着三轮车返程。 虽然吴理寅夫妇没达到预期的目的，不过心里依然还是乐滋滋的，仅一天多的时间，就有八千元进账，这效益还是蛮高的呀！ 这以后，柳树湾的人就直接把吴理寅叫做“无理赢”了。 还调侃“无理赢”真是柳树湾的奇才，一泡尿就尿出了八千元啊！ 从这以后，“无理赢”还多次在梦里，闪现出那泡闪烁着银光的分叉尿线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