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味人生 19.

世界真小·1924097

唐明达

五味人生 1.

七十三 走马上任

1985年1月10日这天，我以记者的身份，走进了东陵区政府的办公大楼。

记者站编辑部100多平方米的办公室，红漆罩面的地板，加上顶棚和墙面的装饰，使进屋的人不由得有种特殊身份的感觉，甚至神态和步态，都会让你有意识地去把握。

编辑部9人办公，一名主任、一名副主任、一名新闻编辑、一名文艺编辑、3名记者和两个播音员。全区的新闻在这里撰写和编播，每个人分工明确，各负其责。

对于初来乍到的我，编辑部任何形式的欢迎、多么热情的话语都是客套一过。真正让我畅快的是：

这里才是自己施展才能、畅想游弋、尽情博弈的地方。

报到当天的中午，我在区政府食堂刚吃完饭🍚🍛，记者站徐主任找到我，说食堂门口聚集着不少妇女，不知是怎么回事儿，让我过去看看。

我好奇地走了过去，从装束上看都是农村妇女，笑着问她们聚集在这里干什么？

妇女们都笑了，两个人抢着说道：

“区妇联组织我们办了3个月的幼师培训班。

今天结业啦！”

“我们刚刚拿到了结业证，大家准备合影呢。”

我觉得农村妇女能拿到幼师结业证，这个事儿在当时还是挺新奇的。

我马上汇报给徐主任，顺便问他：

“徐主任，农家妇女拿到幼师结业证应该是个新闻吧？”

我的话还没落音儿，徐主任给我伸出了大拇指，高兴地说道：

“行！就凭你能看准这条消息，唐明达你绝对能当个称职的记者，今天就是你上岗的第一次采访。”

听了徐主任的话，知道了领导的用心❤️，同时也暗暗庆幸自己。倒不是因为领导的表扬，而是意识到了自己具备新闻记者的潜质，增加了从事记者工作的信心❤️。

我兴冲冲地回到编辑部，内勤又过来告诉我说：

“政府大门口有几十人站在那里找唐明达。”

我急忙跑到大门口一看，原来是附近丰乐小区工地的工人，骑着车子🚲看我来了。张亮推车🚲走了过来，额头上还挂着汗珠，说：

“唐师傅，才听说你调到区政府来

了，大伙趁着午休的时间来看看你，有车子🚲的都来了。”

我仔细一看足有30多人，车筐里个个带着饭盒，想必是没来得及吃饭🍚🍛，就抽空骑车🚲过来了。我赶紧把他们领进了区政府的食堂。大家落座之后，整整3桌。我给每桌要了10个小菜，算是请了兄弟们的客。

工人们吃着、嚼着，谁都乐不起来……

一个年长的水电段王师傅冲我说道：

“小唐啊，大伙舍不得你呀！我参加工作20多年，没看见过像你这样扎在工人堆儿里的干部。不过大伙看见你能有好的前程，也没的说了……”

说到这，王师傅哽咽了。

这时从旁边的餐桌走过来一个工人，手里拿着7毛钱💰，来到我身边对我说：

“唐大哥，这是上月咱俩一道骑车🚲，车子🚲坏了，跟你借的修车🚲钱💰。”

这边正说着，又上来两个工人，一个拿着1元5毛钱💰说：

“唐师傅，这是3个月前我在工地扛跳板把脚崴了，看病跟你借的钱💰。”

另一个工人腼腆地说：

“这5毛钱💰是大上个礼拜，我上班迟到被罚的款💰，当时兜里没钱💰，我找你借的。”

几个工人说到这，我站了起来连连摆手笑道：

“这是哪跟哪呀？

这钱💰我都忘了，就算我帮你们了。”

这时又上来一个工人，竟拿着10元钱💰，对我说：

“唐师傅这10元钱，你不应该忘了吧？”

哦，这个茬儿，我没有忘，说来这10元钱💰还有个故事。还没等我开口，这个工人就讲了起来，我又做了些不为人知的补充。

他叫赵沛连，是公司挂了号的困难户，因为去年一年已经超过3次困难补助，临近春节时，公司研究发放困难补助人员，他再没有资格续补。可他父亲因病死得早，老母亲带着5个孩子，靠缝8分（缝补一块抹布卖8分钱）度日。而且那时他母亲正在病中，春节又不知道该怎么过？

我了解他家的情况，尽力和领导沟通，无奈领导坚持困难补助，一年不能超过3次的原则，只得作罢。

但是我实在不忍心❤️告诉困难补助没有他的结果，更不忍想这样困难的一家过的是怎样的年？

自己默默地拿出10元钱💰作为困补款💰给了他。后来他从公司公布的困难补助名单里，发现没有他，才知道我给他10元钱💰的原委。他无论如何要还我的钱💰，可一时又拿不出10元钱💰，便想在来年过节得到困难补助时还给我。

今天看到我调走了，他这才急着和别人借了10元钱💰送到了我的手里。

说实在话，这会儿我调出了房产部门，到了好单位，这些借款💰又算得了什么呢？！

尤其是赵沛连还的钱💰，我不仅不能要，还有着对他日后家庭生活的担忧……

我左拦右挡地阻止了工人的还钱💰，告诉他们自已做记者工作挣的不是死钱💰儿，还有稿费的收入，我以后的日子会比他们强的，这才让还钱💰的工人住了手。

送别工人时，看着一张张淳朴的脸孔，和他们恋恋不舍地握着手。望着他们远走的背影，想起在第二住宅建筑公司的一段经历，也留下了自己很多的不舍……

七十四 甜蜜生活

毕大芳来信，她在北京参加的建筑战线计划生育学习班结业了，今天下午就回沈到家了。

媳妇一晃离开家已有20多天，我的工作变化，她一无所知。俗话说：小别胜新婚，我用尽心❤️思做着给媳妇接风的准备，让她欢喜。

中午吃完午饭，我在政府食堂买了4个白面馒头🥧，4个炒菜，向领导告假提前回了家。自己把屋里屋外收拾得干干净净，光地就拖了3遍。

下午4点多钟，媳妇在我的期盼中回来了。

她笑盈盈地推开了门，惊诧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屋子里收拾得整洁一新，让她一悦；桌子上摆好了可口的饭🍚菜，🍛🍜🍝让她一喜。

我又听到了她银铃般的声音：

“宝贝儿出息了，会做饭🍚啦！”

不过进屋的媳妇，也让我看直了眼。不知是久别的原因，还是北京给她带来的风光，看着眼前的媳妇格外地靓丽。

我上去抱住了她，一个劲儿地亲，一个劲儿地吻…..

媳妇推开了我，喘着气说：

“真是猴急！

就从你今天的表现，晚上随你还不行？”

看着媳妇高兴的样儿，我🐶狗肚子装不了2两酥油，沉不住气儿地拿出了记者证，在她面前炫耀地晃着，说道：

“这还有大大的好事儿呐！”

看着红本，媳妇有点发愣，当她看清了“记者证”3个字的时候，诧异地瞅着我，问道：

“哪来的记者证？”

她把记者证打开，看到了我的照片和上面的红印，一下子明白了，竟也向我扑了过来，把头深深地埋在了我的怀里……

晚上在床上，她还爱不释手地摆弄着记者证，默默地看着……

我笑呵呵地问她：

“媳妇想什么呢？”

“你给媳妇争了一口气呗！

我们都结婚了，机关的郭姐、谢姐、崔姐，她们还说我应该找局机关的干部呢，这回她们可就没了话说啦！”

媳妇得意地晃着脑袋说。

媳妇的话，我太相信了。当时她和我处对象的阻力确实不小，不要说单位的同志，就连她的同学都是一面倒地反对。

记得她一个叫李彩铃和一个叫王丽娟的两个女同学，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正好赶上我刚下班到毕大芳家，穿着黄胶鞋、趟绒裤子，不免显得土头土脑的。

两人见到我后，从心❤️往外不同意毕大芳搞的对象。

我“屯老二”的印象、贫寒的家境，一下子就在她的同学之间传开了。可以想象，媳妇当时的阻力和压力得有多大？！

那时，如果毕大芳再和我吹了对象，自己的精神可就崩溃，生活的方向也就不好把握了。

毕大芳是个好人，好人就应该有好报。

为了毕大芳，我也要奋斗不止！

“好好！我下辈子还伺候你这个大傻子，一万年都是大傻子的媳妇！”

媳妇一下子拽灭了灯💡……

这一刻我好满足、好满足。

眼前不仅是有了好媳妇，而且还意识到家境很快也会随之发生变化。我们生活的春天来了……

七十五 出场风光

被分配到沈阳电台东陵记者站，不出一个星期，自己接到记者站安排的第一次采访任务，需要尽快把东陵区英达乡农民集资开办砖🧱厂的消息发出去。

当时正值农村经济改革的初始阶段，大部分乡村都处在徘徊观望的状态，谁也不敢迈出发家致富的第一步。

英达乡农民自己开办砖🧱厂无疑是推动全区农村经济改革，引导农民发家致富的利好消息。

为此，区政府非常重视，要求一定要大张旗鼓地宣传，把党的富民政策宣传送到每个乡镇，落实在每个村屯，下达到每个农户。

由此，记者站担当了区宣传口的第一重任，领导把这个任务派给了我，可见领导对自己的器重。

一大早，我和颜世川区长坐着伏尔加轿车🚗上路了。

颜区长不时看着手表⌚，催促着司机快点开，一定准时到达现场。老区长给我的印象是个时间观念很强的人，使我深受教育，为自己以后尊重基层、信守承诺、认真负责的工作作风，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颜世川区长亲自为砖厂开张剪彩，区有关部门和乡里的领导、各村干部都前来祝贺。那天现场锣🥁鼓喧天，红旗招展，鞭炮🧨齐鸣，十里八村的人都赶来看热闹。自己认真记录了这一事件的全过程。

英达乡政府为此用丰盛的午宴，招待了我和区长。

席间，乡政府的领导把我和区长，一起安排在了座上宾的位置，频频地敬着酒🍺。

乡长前来敬酒🍺，颜区长指着我，认真地对乡长说：

“这是无冕皇帝，先敬记者。”

这样的礼遇，我哪消受得起，急忙闪躲推谢。

乡长很快领会了领导的意图，把我扶在座位上，小心❤️翼翼地给我斟满了酒🍺，毕恭毕敬地说道：

“记者同志，这个砖厂就要仰仗您的捧场和宣传，扩大知名度，打开销路啦！

我代表乡党委、乡政府敬您一杯🍺！”

颜区长接过话茬儿：

“乡长也代表我喽，来！

大家敬记者一杯！”

那天的情形，是我一生中没遇到过的礼遇，自己不仅仅是激动，也受到了极大的震动。不仅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位置和能量，还知道了自己身上担子的重量和责任。

在采访回来的路上，我和区长坐着伏尔加轿车，听着电视剧《霍元甲》主题歌“睡狮已渐醒”的音乐，看着车窗外不断掠过形形色色的过路人。

这时，车恰好经过一个建筑工地，前面的人带着安全帽，后面跟着一

群建筑工人，迎着阵阵的风沙，走向一个新建的大楼，这个人不正是昨天的自己嘛？！不免又是一番感慨：

几天前自己还是砖瓦砂石堆儿里的人，今天摇身一变竟和区长同席同行。

感恩苍天佑我，天随人愿，让我步入了人生坦途。实现远大理想正当时，自己一定要珍惜机遇，奋发向上，干出一番事业来。

更使自己兴奋的是，采写的第一篇新闻稿件

《英达乡农民打破小富即安观念，集资办砖🧱厂实现大理想》，第2天就在市区广播电台以头条新闻播出。

首次采访成功、初战告捷！

七十六 应邀采访

我的第一篇新闻稿在市区广播电台发出后，又很快接到了汪家乡的采访邀请，乡政府一个负责宣传的同志告诉我，乡里有一个先进典型需要宣传。

我闻讯第2天就赶到了汪家乡，接待我的是乡党委书记李久杰。他50多岁的年纪，中等身材，长得结结实实，皮肤黝黑，一看便知是经常下基层工作的领导干部。

采访一个多小时，李书记快言快语，且十分健谈。他首先反映的是党的11届3中全会后，贯彻中央农村一号文件，号召农民发家致富的工作阻力很大。因为刚刚结束的“WG”让人们还心❤️有余悸，谁也不敢迈出发家致富的第一步，怕被当资本主义的尾巴给割了。

人们已经穷得麻木了，苦得习惯了，再穷再苦也不愿挨批挨整。同时还有着怎么去干、怎样去富？诸多的困难问题。

这个情况是当时全国农村经济改革遇到的普遍问题，广大农民，农村干部徘徊观望，都不敢往前走。于

是，在这样的历史背影下，邓小平提出了支持一少部分人先富起来，鼓励党员干部带头致富，并以文件的形式传达到党内。

李久杰书记继续告诉我，汪家乡拿着区政府拨下来的300万无息贷款，已经闲放了一年，硬是无人敢领。

这可愁坏了乡党委、乡政府。于是他组织召开了全乡的村干部会议，各村的书记和村长你瞅我，我瞅你，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冒这个头。

这时上柏官村一个朝鲜族农民徐基珠挺身而出，勇敢地领了乡里的300万贷款，在村里率先办起了拔丝厂。

徐基珠摸爬滚打，全身心❤️地投入到厂子的建设上，当年安排了村里70个剩余劳动力，每个人可领到月工资💰50元，比城里人月工资💰还多。 村里农民手里见到了钱💰，一下子震动了全乡。

不仅如此，徐基珠还把当年挣到的钱💰，拿出9万元为全村安装自来水，水龙头直接安进了各家各户的村民家。

听了李久杰书记的情况介绍，我也很振奋，很激动，马上让李书记带我见到了这位敢第一个吃“螃蟹🦀”的农民。

徐基珠40岁左右的年纪，眼睛炯炯有神，说话铿锵有力，开场就说：

“中央文件让俺们农民致富，这上上下下没人敢动，怕个球啊！挣不着钱💰算俺窝囊废，挣着钱💰了大伙花怕啥？”

话虽简短，却让我看到了这位农民不凡的眼界，博大的襟怀和高尚的品格。

这可是真正的新闻，值得大书特书的农民带头致富的先进典型！

兴奋的我告别了乡党委书记，趟晚回家、连夜写出新闻稿件。第2天，辽宁广播电台、沈阳广播电台，竟同时播发了我的新闻稿件。尔后，徐基珠作为全国第一个私营企业家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的特大号新闻，播发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

日后，徐基珠带头发家致富的事迹，对汪家乡的经济改革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

许多村民很快转变了观念，买车🚚跑起了运输、开起了饭店🏨，修理部、理发店💈也相继开张了。农民真正认识到了改革开放的大好时机，头脑开始有了致富光荣的理念。

再后来，乡里和区里私营企业和个体工商户的工业、运输业、饮食业、修理业、服务业，也雨后春笋🎍般地发展起来。

我越来越感到新闻记者工作责任的重大，对改革开放形势的宣传，形势紧迫，时不我待。自己下定决心❤️，一定要在新闻战线上轰轰烈烈地干它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