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报告文学《太行门卫》连载（12）：七亘大捷2：重叠待伏

空谷闲云

长篇报告文学《太行门卫》连载（12）

孔令贤 著

第一篇 挽狂澜

（昔阳1937年11月前）

第二章 边地烽火

第六节 七亘大捷2：重叠待伏

东冶头祝捷进行时，刘伯承与129师师部仍在七亘山庄。

10月26日，八路军正在七亘狠揍日军，国民党军已从娘子关撤退。集团总司令汤恩伯致电刘伯承，“你们赶快撤吧！”刘伯承却不为所动。

不是刘伯承不知此举的后果，国民党军这一撤，娘子关为敌所占，七亘也将不能自保。而他是军事家，军内外有名的“战神”，最娴熟时间、地点、敌情、我情、任务的“五行”战略战术。他在尽地利之便，等待时机，瞅准敌方弱点，发挥自身优势，寻求战果最大化，尽最大可能迟滞日军西进步伐。

26日下午，刘伯承回到七亘西叉庄临时指挥所，在土屋里皱着眉头，来回踱步。丰富的战斗经验令他潜意识有所发现，日军向来骄横狂蛮，自以为不可一世，现在正是目中无人、孤注一掷之时，七亘村受挫并不会改变其冒险西犯的行动计划。况且，日军20师团的先头部队急需补充军需……

他吩咐警卫员将留在七亘待命的772团3营营长叫来。

3营营长郭国颜佩戴一把新缴获的手枪，满面春风地向师长报到。

刘伯承命令，“赶快打扫战场，防止敌人杀回马枪！”

郭营长接受任务，高兴地去了。

送走郭国颜，宋任穷副政委说，“那就是说，敌人还要经过七亘村？＂

　　“对。”刘伯承说，“日本人常读中国兵书，懂得‘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不得遵常’的道理。我们就是要来一个犯兵家大忌之举，大胆‘遵常’，出敌不意，再次在七亘村高岭大道伏击，打他个意想不到。”

回头又对参谋处人员安排，“当然啰，兵力部署要有些变化，伏击地点须偏西点，利用村南山的土坎、沟壑、草丛，把队伍巧妙地隐蔽起来，等敌人上钩。”

　　27日，当日军士兵在山沟、荒滩收尸之时，772团3营排着整齐的队伍，高喊胜利口号，大张旗鼓地从七亘村“撤离”。村里人看规模，看阵势，纷纷猜测，八路军要胜利凯旋了。

而庄稼人哪里会知道，这是八路军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3营将士仅堂而皇之在山间绕了个圈，于众人面前故意虚晃一枪，便悄没声地返回村西南的山间集结。

二次伏击任务交给王近山和郭国颜。刘伯承手指地图亲自布兵，让主力部队埋伏于高岭山一带，并在跃腾口至改造庙深沟两岸伏兵，防止日军回援。预备队则在吉辛台沟待命。

指挥部设在村西台头山，王近山坐镇指挥。郭国颜靠前，在前沿阵地带队。

仿佛一切都在刘师长掌控之中。

28日，天边曙色刚露，侦察员便来报告，日军已从测鱼镇出发。大概记取前番教训，这次有100多骑兵、300余步兵押送辎重。

快行进至七亘村时，日军先支起大炮，朝村里村外好一顿狂轰。随着“哐哐”“哐哐”的炮声，密集的弹片与碎石飞落于八路军预伏阵地，战士们却岿然不动。

狂轰过后，又是一片寂静。日军放心了，先头马队大步流星，耀武扬威走来。马蹄频繁碰撞山间石块，发出节奏不一的“嘎达”“嘎达”回响。

那天一大早，彤云密布，雨幕欲启。雨天打仗难。将士们却不管不顾，心中只有杀敌的亢奋。

3营战士屏住呼吸，荷枪实弹，耐心等着辎重部队出现在伏击圈。近了，更近了......

上午11时左右，日军进入预设目标。只听郭国颜一个“打”字出口，密集的枪声、愤怒的喊声，刹那间震荡着原本寂静的山谷。随后，数百健儿一跃而起，冲出灌木丛，同敌人展开厮杀。

　　日军猝不及防，从慌乱中惊醒，东路辎重队有70余人凶狠地冲杀过来，中段战况危急。镇守此地的12连40余大刀班战士，由班长党心顺带领，拼命向前，好一阵砍杀，将敌逼至紧靠深沟的狭窄路段。喊声震天，刀光闪烁，血花飞溅。随着一声声惨叫，日本兵纷纷坠入深渊。

幼年学武的党心顺，有一身功夫，显然杀红了眼，跃身飞刀，一连砍死五个敌兵。当转过身来欲继续拼杀时，五把刺刀对准了他的胸膛……

双方短兵相接，鏖战正酣，100余日军先头骑兵突然回马杀来，在跃腾阁口支起钢炮向3营阵地猛轰。按照王近山的事先部署，预伏于跃腾阁崖巅的10连立即点燃两包炸药，奋力一扔，掷向敌人阵地。只听两声巨响，震耳欲聋，钢炮立时哑了，炮手也葬身山谷。

一波刚平，又起一波。日军骑兵后队从沟里涌出，预伏于深沟两岸的 9连战士跃身而起，与敌人展开白刃格斗。刹那间，血肉纷飞，人尸马体狼藉于深沟，挡住前进道路，日军残部只得调头西逃。

日军兵力仍在增加，3营打得异常艰苦。

那场麻烦的初冬雨，终究落在772团2营驰援的路上。大雨滂沱，山道湿滑，大大增加了行军的困难。3营战士与日军鏖战时日既久，迟迟等不来后援部队。

战斗已至黄昏，刘伯承当机立断，传令包围部队主动网开一面，放溃不成军的日本兵逃离。

此役击毙日军120余人，缴获机枪4挺，步枪50余支，骡马骆驼100多头，还有大批军用物资。3营伤亡30余人。

七亘重叠待伏，乃八路军抗战史上著名战例。《孙子兵法》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为之神。”刘伯承却对传统用兵之道反弹琵琶，大胆巧妙地“遵常”，在三天之内，连续两次在同一地点，用同一部队，伏击同一敌人，打了敌人一个“想不到”，堪称神来之笔。如此灵活机动驾驭战场，在古今中外鲜有前例。七亘重叠待伏，军史有记载，军事博物馆、抗战纪念馆、八路军纪念馆有展览，成为人民军队传统教育的经典教材。

26日、28日386旅两次伏击，共歼灭日军460余人，缴获战马400余匹，还有大批军械、弹药、被服、辎重。仅黄呢大衣就有1700余件。

　　其时，八路军装备陈旧简陋。缴获日军那么多战利品，指战员们高兴极了。不少战士穿上日本军装，头戴钢盔，身披黄呢大衣，脚蹬皮靴，互相嬉笑取乐。武器、弹药、通讯器材、辎重等装备部队，战士们肩扛崭新的日造三八式步枪，指挥员换乘高头大军马，通讯班用上日本无线电台。缴获的干粮、罐头、洋白面等，足够386旅吃一个月。

按照刘伯承师长指示，部分战利品送给了在山西前线作战的卫立煌部队。国民党军第十四集团军总司令卫立煌，其时兼任第二战区前敌总指挥，指挥过忻口战役等。面对国民党军防线连连失守，战场节节败退的颓势，这位爱国将领十分感慨八路军七亘伏击，连连称赞，“游击，游击，打出奇迹。还是八路军机动灵活的战术好！”

（下一篇：《太行门卫》连载（13）：日本兵进了九尤关）

作者：孔令贤，山西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创作出版《大寨沧桑》《超越昨天的辉煌》《回望昨夜星》《漫话大寨文化》《孔令贤散文选集》《守望树》《难民村的时代脚印》等报告文学、散文作品10部。作品获赵树理文学奖等多个奖项，被中国现代文学馆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