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忘却 那年正月十八

三怀

<p class="ql-block">一看电子日历,今日恰是农历正月十七,念及明日便是正月十八,思绪不由飘向了58年前的那个正月十八。1967年的正月十八,彼时我仅14岁,正在卢祠完小读五年级。开学未久,下午放学归家,却见家中大人们忙忙碌碌,才知奶奶于今日离世,心中满是惊愕与茫然,只能呆呆地望着大人们奔走收拾奶奶睡过的床铺。按照农村习俗,老人去世后,睡过的被褥需搬到屋外,还要为奶奶置一个“高凳”,摆放在堂屋中间的西侧。众人肃穆地望着奶奶被安置在高凳上,88岁的奶奶缓缓阖上双眼,停止了呼吸。帮奶奶穿寿衣的人轻轻抹下奶奶未闭的眼皮,奶奶这才算是真正闭上了眼。那年正月十八,奶奶的离去,如同一片乌云,沉甸甸地压在了全家人心头,也成了我心中难以忘却的记忆。</p> <p class="ql-block">其实,那时的我隐约明白,奶奶心中一直牵挂着她的五儿子,也就是我的五叔。五叔自1947年离家前往上海后便音讯全无,这一等便是二十年,最终只能被定为“下落不明”。奶奶思念着最小的儿子,也想念她最大的孙子(三伯父家的长子),据说叔侄二人当年一同从上海“下落不明”。从1964年春开始,奶奶便陷入了无尽的思念之中,整整想了十几年,却始终音讯全无。从奶奶85岁那年起,她便因思念成疾,那时邻居们还笑话我们家有个“神经病的张奶奶”。我们听了心里十分难受,但在那个特殊的历史时期,家中背负着“下落不明”的黑锅,又不敢多言。生产队里的人仿佛可以肆意对待我们家人,而我们只能默默忍受。那年正月十八,奶奶带着无尽的思念与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她的心愿终究未能实现,这也成了我心中永远的痛。</p> <p class="ql-block">直到1980年,叔叔从海外多地辗转寄回信件,有的信从香港寄出,有的从美国转寄,还有的从巴西寄出。然而,最初寄往香港的信却因“查无此人”而被退回。又过了几年,老家一带先后有几位老先生回大陆探亲,他们设法通知我去取信。之后,我们便开始了书信往来。我还记得有一次,我在8K纸上写了好几页信,还画了一棵树,五个枝叶,四个落叶在根,一个尚在枝上,详细描述了奶奶思念亲人的细节,叔叔见信后痛哭不已。随着家书的增多,不久后我们也能通电话了。1993年,叔叔和堂兄终于在阔别45年后回到了老家。叔叔走进我家的老墩子路门时,用文明棍在地上点了又点,感慨道:“这是我的衣胞之地啊!这是我的根之所在啊!这是我思念了40多年的地方啊!”那年我40岁,叔叔和堂兄在众亲友的陪同下还到我学校看了看。那年正月十八,叔叔的归来,仿佛给这个日子增添了一抹亮色,也让我心中对五叔的思念有了归宿。</p> <p class="ql-block">提起正月十八,还有一件喜事。奶奶去世的那年,我大哥家结婚十年仍未有子嗣。在那个年代,一对夫妻结婚十年没有孩子,是何等的煎熬,大哥一家、我的父母以及张家人都为此焦急万分。大哥是过继给我大伯家的,大伯母更是心急如焚。而就在那年正月十八,家中忙着料理奶奶的后事,那边却传来大哥家生了男孩的消息,全家老小都为大哥感到高兴。那年正月,父母卖了一只“脚子猪”,买了鸡蛋煮红蛋。母亲和大姐用笆斗抬着红蛋,在四烈二队挨家挨户分送。邻居们家家都想要这份红蛋,那时红蛋是用洋红染料染红的,每家分三个。母亲抬着红蛋笑着分发,大姐抬着红蛋哼着小曲,父亲则在家抽着旱烟锅,捋着胡须,笑呵呵地看着这一切。那年的正月十八,悲喜交加,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至今难忘。又到正月十八,祝侄儿生日快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