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55, 138, 0);">原右玉县东石仁坡村村民王玉珠领收书长17厘米宽13厘米成纪739年8月(1944年)</b></p> <h1><b> 闹腾了十来年的民间收藏,我圪品它像采蘑菇一样,要么转几天搁共碰不见一颗,要么出马遇上一忽罗儿,便是几十甚至上百窝。去年我几乎在京呆了一年,差不多每个礼拜日都去潘家园抹拉(走)一回,统共也没弄三件老物件。可去冬腊月里,我人还在京,朔州古玩店朋友王柱给我打电话,说他近日收到一批右玉的老东西问我要不要?我回告他,要,你先帮我抬裹起来,过几天我就回朔。<br></b><b> 元月六日后晌,我到他店里,他给我端出一梳头匣原右玉县五区东石仁坡村纸质老物件,我接过后,将木匣放置在店内光线最好的地方,当我掀出一沓拿到眼前,刺鼻的霉臭味呛的我直咳嗽,我赶紧戴了口罩才有所缓和,我认真仔细,翻来折去看了近一个时辰。除了五份房地契本人已有,其余的我都没见过,且都较珍贵。收藏这事儿跟说媳妇一样,只要看准了,适当多出点儿“血”也情愿,我按照之前说好的价格,也没跟他讨价还价,微信直转两千元,高兴而归。<br></b><b> 回到家,我还是心存顾忌,东西没敢往家里拿,因为味道实在太大了,老伴儿一辈子搞医务,又有爱干净洁癖,她闻到味数肯定要课教我几句,量为个这也没必要,于是自己将车开进库里,然后找了一块破单子铺在车顶,将其搁置在上面,晾豁晾豁,走走味数也好。</b></h1><h1><b> 过了两天,朋友高福生正好要回家,我搭他的顺车回了右玉,第二天我叫妻外甥闫晓峰,帮我装裱了半天,装裱后的老物件不仅好存好放了,连霉味也消失了,这批东西它不仅丰富了本人藏品的内容,同时也增加了右玉历史的厚度。<br></b><b> 前几天,我把压烫好的“良民证”晒出来,引起广大网友的强烈反响,浏览人数多达1.2万。今日我再将抗战时期增子坊伪收买所的所作所为写出来,把东石仁坡村民王玉珠缴粮纳税的原始单据亮出来,我这样做绝不是拿来宣泄仇恨的,而是在抗战胜利80周年之际,让人们再次回顾那段充满血泪的历史,叫人们铭记历史的伤痛,珍惜今日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br></b><b> 增子坊村名的来历,据当地人们相传,孔子的弟子曾子出家在该村居住过,得名曾子坊,后演变为增子坊。该村位于右玉县东南方向27公里处 ,距大同约70公里左右。1953年以前,源子河以南的9个乡,48个自然村,436平方公里面积,未划归山阴县,这里曾是右玉南部山区的中心地带,它地下存有丰富的煤炭资源,是南山较好的村庄之一。</b></h1>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ff8a00"><b>日军坦克开进右卫城1937年9月20日右玉沦陷</b></font></h3> <h1><b> 1937年9月20日,右玉沦陷后,日军独立混成第十五旅团很快就相中了增子坊这块风水宝地,他们将该村大部老百姓攆走,然后进驻了一个分队的兵力,成为敌人占领右玉南部地区最大的一个据点。伪县公署也随之在该村设立了村公所、收买所、摧粮队等一系列为日本人服务效力的行政组织。<br></b><b> 日寇为了加强对中国的统治地位,他们对中国的一些要害部门普遍采取了掺沙子的方法,将他们的人作为参事、顾问安插于政权的主要位置,大小事情不经日本人点头,啥也办不成。这就是中国历史上发生的一类特殊政权,它们在外来侵略者卵翼下建立,名义上拥有独立地位,统治国家的部分领土,事实上几乎完全任人摆布。所以,老百姓把它称之为 “伪政权”。<br></b><b> 在日伪政权的统治下,老百姓遭受双重压迫与剥削,尤其是税赋简直令人不堪负重,少年时,我常听爷爷辈们讲,日伪时期庄户人除每亩按规定缴纳一定的田赋外,另外还要缴纳牲畜税、屠宰税、印花税、斗税、牙税、粪税、门牌捐、户口捐、报刊捐、电影捐、狗捐等名目竟达五十余种。老百姓为此总结说:“自古未闻粪有税,而今只有屁无捐”。 </b></h1><h1><b> 伪政权时期税多我早有耳闻,但我从来没见过一张农民纳税过后保留下来的单据,本次在我收藏到的东石坡村纸质老物件中,竟发现了20多单领收书,时间分别为成纪738年(1943)和成纪739(1944)两个年度,其上盖有伪政府的大印、收纳吏的私章、还有蒙古联合政府财政部的戳记等,纳税地点为增子坊村,我纳闷为何石仁坡村的老百姓要跑到几十里以外的增子坊村去缴粮纳税呢?后来该村98岁的王岐山老人为我作了解答。<br></b><b> 他说,日伪统治时期,整个右玉县可(ke)拢共两个收粮纳税点儿,北部在右卫老城,南部就在我们增子坊,伪政府特意在我村设立了一个收买所,专门负责此项工作,所长名叫王国栋,粮库设在王作儒的院内,五间正窑,东西十间下房。它的征收范围北至赵官儿屯,南至口子梁、东至南花沿、西至平太村,满共百十号村庄。每到大秋下来,人背的、驴驮的、牛拉的,屡屡不断地往来送粮食。</b></h1>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ff8a00">原右玉县东石仁坡村村民王玉珠纳额告知书长19厘米宽13厘米成纪738年(1943年)</font></b></h3> <h1><b> 历史上右玉的自然条件十分恶劣,“地高土瘠,多风霜而少雨露”正常年景每亩产只产粮食三四十斤,一般庄户人家拥有薄田也就三十亩左右,产粮约千斤。像东石仁坡村的王玉珠,1943年仅他一户就要纳粮一石三斗二升,(折合400斤),一年的收成缴完公粮、留下籽种,所剩无几,一个五口之家,即便一日三餐糊糊拌汤,一年粮食也难以糊度下来,类似王玉珠的人家,当时乡村里不在少数,而是多数。<br></b><b> 因为农民粮食紧缺,收买所的工作刚开始并不顺利,为此,伪县政府专门成立了催粮队,派驻增子坊村,十几号人员,每天分组骑马轮番下村催粮。一次,刘夺小组到吴马营一带去催粮,一个村庄有位愣头青后生马三小,刘夺和他谈话时问他:“你为啥不缴粮?”他没有正面回答,随便跌了两句二话说:“爷爷还没吃的,哪有粮食给你们。”结果,让人家五花大绑,强行带回增子坊,第三天召集周围村庄农民千余人,在村西河湾开完大会,被日本人当场枪决了。此事很快传遍了整个右玉南部山区,面对禽兽般的汉奸和日本人再也无人敢抵抗缴粮纳税啦。</b></h1><br>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ff8a00">作者采访原史家屯乡西石坡村93岁老人王振德2025年1月13日朱玉斌摄</font></b></h3> <h1><b> 为了详细了解日伪时期的缴粮纳税情况,我与同村的李官、朱玉斌,元月13日后晌又采访了西石坡村93岁的王振德老人,他曾在右玉工作,我跟他比较熟惯,在我印象中,他有文化,搞了一辈子财会工作,他脑袋聪敏,记性过人,那天当我见到他,他仍精神矍铄,谈吐风趣。当我与他讲明来意时,李官为他递上一支软中华,他一边品尝着好纸烟的味数,一边陷入了历史的沉思。<br></b><b> 过了片刻,他跟我说,虽说1937年日本人刚进中国我才五六岁,但也有了记忆,第三年我上了本村小学,日本人为了同化中国人,连小学也开设日语课程,简单的日常日语我至今还记得一些,接着他叽哩哇啦还为我们演示了几句。另外,日本人为了进一步对中国人进行洗脑,他们还隔三差五进村放电影,大肆宣扬他们大日本帝国如何如何荣耀,有时还把杀害共产党八路军血淋淋的镜头放给你看,凡有血性的中国人谁能看下去,但越是你不想看,越要箍点你去看,若不看,除每户交纳一元电影捐外,还要处五倍以上罚款。<br></b><b> 当时,在当地还有一种 “炭捐”,日本人所在的增子坊村虽不缺烧炭,但该村的煤,烧澡堂做饭远不及玉井炭。因此,凡离玉井煤矿较近的村庄,每村每年至少捐炭10吨,并要求有捐炭任务的村庄,预先要将炭拉回自己的村庄,据点上何时需要,随时通知。一年,伪村公所通知西石坡村送炭,未能及时运到,第二天日本人就去该村追问闾长张三喜,本来是他偷迷日鬼把炭卖了,可他为了蒙哄过关,急中生智,捏造事实,硬把屎盆子扣在周德贵、吕德旺、胡三头上,说他仨偷回去将炭烧了,结果日本人将他们吊在庙院的房梁上打了个半死,这还不算完,还要把他们带回警备队,当地人都知道,只要进了警备队,等于进了阎王殿,一定是十进九不回。最后三人嚎啕大哭,跪拜求绕,日本人才没带他们,不过每人罚大洋三十,限三天交清。他们东抓西借,好不容易缴了罚款,那年三家人家叫三喜害踩的家无分文,过大年连窗户纸都换不起。解放后,人民政府派人调查三喜的问题时,在学校开完会后,他们三人约沓好,从外锁好门,活活将三喜打死。<br></b><b> 古人云:“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若还不报,时辰未到。”凡在日本人手里欺压过老百姓的汉奸,解放初,好多人像三喜一样都叫老百姓给揳死了。增子坊村有个刘节用,他曾是日伪收买所的粮食验收员,他的这一肥差是他妈用奶水换来的,警察队队长艮孝贤生下儿子,老婆没奶,可他为人差劲,可世界寻不下个奶妈,节用的小妹正在补乳期,艮队长找到节用妈头上,她二话没说便答应了,前提条件是你的帮我给儿子找份儿工作,艮队长也爽快地应承下来,没几天节用就去收买所当了粮食验收员,他干了这差事,傍上艮队长,狗胆包天,啥灰事也敢干,他验收粮食,如纳粮者不给他塞三两包香烟,或不给他擩一两块“骆驼票”,他不是嫌你粮食不干净,要么说你水分大,总要找出各种理由,克扣掉不少,有时纳粮者在家称好一百斤,到节用那里连五十斤都不给算。<br></b><b> 1942年冬,吐儿水村有个年轻媳妇夏玉花,因女婿得了伤寒症,浑身乏力不能出门,可伪收买所规定的缴粮期限已临近,她怕过期罚款,无奈之下,自己赶了一头小毛驴,掸了一口袋莜麦替女婿前去增子坊缴粮,她不晓得缴粮中的猫腻,半分钱也没给刘节用,结果一口袋莜麦只给她算了二十斤,这还不说,伪警察看到她的毛驴膘情好,临走时连毛驴也留下啦。<br></b><b> 返回的路上,她边走边哭,不幸的是半道上她又遇上从史家屯围子中返回的七个日本兵,见她后个个嬉皮笑脸,将她拽扯到沟壕里,对她强暴地实施了轮奸,日本兵离开后,她扎挣上往家走,她感到受莫大的侮辱,心情万分悲痛,同时肚子也觉得阵阵隐痛,回到家没且趴上炕,鲜血顺裤腿灌下来,四个月的胎儿很快跌落。第二天黑夜她趁女婿熟睡,悄悄跑入自家羊圈悬梁自尽,没等她过完三七,女婿病情加重,一命呜呼。因纳税缴粮,没出二十天要了三条命。自从出了此事,更加激起了当地群众对日寇和汉奸的憎恨,同时也引起人们的警觉,日后无论缴多少粮,走多远的路,人们再也不敢使唤牲口了,缴粮全靠人背肩挑,怕禽兽们当下牲口杀的吃了。由于刘节用在收买所工作期间,干了数不清的坏事,解放后他被二区政府关押在高家堡,后被当地群众拉到下窑河湾用钵钵石击出脑浆仁。</b></h1>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ff8a00">蒙疆银行百元劵 长16.5厘米宽8.5厘米 民国</font></b></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ff8a00">原右玉县东石仁坡村村民王玉珠领收书长18厘米宽13厘米成纪739年8月30日(1944年)</font></b></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ff8a00">原右玉县东石仁坡村村民王玉珠领收书长19厘米宽13厘米成纪739年8月(1944年)</font></b></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ff8a00">牲畜税分运单宽12.5厘米长25厘米成纪739年(1944年)</font></b></h3> <h1><b> 振德老人最后回忆说,到了1944年,日本鬼子基本快完蛋啦,他们更加疯狂地对中国实施军事侵略和经济掠夺。我们地区从那年开始,日伪政府纳税就不收粮食了,全部使用蒙疆银行发行的“大骆驼票子”和银元。我收藏的王玉珠的三份领收书印证了老人的说法,这一年王玉珠分三次共缴纳蒙疆银行的纸币328.05元。<br></b><b> 1938年,蒙疆银行发行了第一批纸币,开始这种日伪纸币还比较吃香,一元纸币可兑换一元法币,一元法币又可兑换一块银元,接下来的七年中,到了1945年,蒙疆银行纸币发行额增长了248倍。据说一元纸币只可兑换0.4元法币,照此推算王玉珠所缴的328.05元纸币再不值钱,也要折合银元130多元,那年头一个好长工,一年才挣十块大洋,照此计算,王玉珠要白受十三年,才可付清一年的税。可在那暗无天日的年代里,老百姓再苦再穷,也没人敢去抗税,户户都要想尽一切办法,变卖家产、变整牲畜把税付清,完不了税他们担心汉奸整戳,害怕日本人捉进警备队。<br></b><b> 时隔80載,我听了王岐山和王振德二位老人的血泪控诉,两天来,我编写这篇小文时,内心深处满是酸楚,不过心里再不是滋味,我还是愿意将这段悲惨的历史真实地记录下来,我想告诉我们的后代,让他们牢记历史,面向未来。</b></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