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及其它

轩辕剑

初春，下午的阳光隔着玻璃照进来，洒在身上是暖洋洋的慵懒。西向的川道里，路面和河面并列延伸成两抹明亮的光，一直延伸进山峦的茫苍里。 我坐在阳台翻阅着茨威格的《人类的群星闪耀时》。威茨格写亨德尔在连续二十多日不分昼夜写《弥赛亚》时，有一句话，“四周的夜万籁俱寂，潮湿的黑暗无言地笼罩在这个大城市之上。但是，在他的身体里涌动着光，房间里响彻着别人听不到的宇宙之音”。此时，窗外的阳光也在我的书上照出耀眼的亮来。 这过往的一年，是书如友伴着我日夜。一 所有那些不能释怀的，都必定是我生命中独一无二的节点，都必定见证了我生命的痕迹，都必定是我灵魂的净化者。二 我努力的想读书和去做与读书有关的事，这是我的喜好，也是想在读书中自我救赎，是为了那些忘记不了的，为了那些忘记了的，是试图让自己的灵魂如风漫游，又好象是为了让灵魂落地归宁。 只是，好象还差了许多。回顾时茫然而惆怅的情绪有许多，觉得作文无韵，吟诗无才，写字无恒，读书无功。当然也不全是无功，只是功效甚微。三 汉刘向说，书犹药也，善读之可以医愚。而我现在依然愚，大概是未善读吧。不过有时又想，不必过份根究和追逐读书的目的和效果，毕竟读书只是生活的一种或者只是生活的一部分。 水无常势,兵无常形,人无常态,事无常规，读书亦然。从最初的起意，到书的选择，再到读的方法，最后至所期望的与所达到的效果，皆是不定的。以前常见说能影响你人生的某本书，或期望有那本书是可以指南你人生道路的圣经。我多次检视读过的书，没有那本书具有这种功效，以前我没找到，现在我也没找到。读一本书能触动你、影响你情绪较长时间的已是少见。另外，我基本不信那些说“可以解决内耗,治愈心灵”的经典语录和书。 世界没有相同的人生和思维。四 尽信书不如无书，读什么书都一样，要有自己的异见。小说是作家选取加工修饰的生活片段，诗人的情感奔放决不会与你的情感完全契合，历史更多是后人视角选择性的描述，必定多有不确定性的推测及各种忌讳及书写者主观的意愿。后来我就连那些自写的回忆录也决不相信它是完全准确的呈现原貌。决不要相信某本书宣传的真实还原生活、历史原貌的说辞。 读书不是要固化你的思维认识，是要通过读书发散你的思维，眼中见了作者文字写出的一，脑中便想出自己的二。 看一些高层次有深度广度的视频，如见人指点江山，确能让人眼界顿开，于自己的狭隘低级大有裨益。五 对于研究、评论者对某书的意见分析，我想摘取《死屋手记》总序的几句话：“我们从批评家那里读到的文学解读，是经过特定批评视角折射的，凸显的是批评者感兴趣的理解……所谓批评，并非完全客观的阐发，更多的是一种主现的解读，甚至还附带着对文学的要求。”最后还有几句，“不妨以读者自己固有的心态和感觉来与作者的思想对话，完全不必抱定一种文学批评的理论和观念，来生硬地分析作品……在阅读中加上读者的一路思考”。这些话虽然是为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说的，我觉得对读书的人是普遍适用的。 六 可以借助读书及由此引发的情绪变化和思想，做一些自我修补。 读书于我是生活的一种习惯，而且我也想在书的文字间找一些寄托，长一些见识。许多的文字可以引发我许多正常的或怪诞的想象，而我一直把这种天马行空的想象当做一个可以自我舒缓和自我修复的密方。七 我是一个懒散随性的读书爱好者，不喜欢把书分门别类码的码齐，也不喜欢端正的摆出一种读书的样子。以自己最舒适的姿态读书是最好的，面前总摆一些随手可取的书、笔、纸、零食和解渴的水。因而桌上总是乱乱的满满的围成半圆，有时几无放手之空间。常也因此自己恼自己，但又总不愿动手。整理不过两天又复杂乱。 性癖耽寂，尤不喜欢看书时被人和事打扰。现在很多时候，看书不是和书中的人事交流，而只是一个傍观者。八 今年的读书笔记多是写在半大不大的便签纸上的，写完一折随手便塞在一个书签盒里，不再去管它。有时想，什么时候是不是整理一下，怕到时那些涂的字是否还认识我。 又觉得，自己都不会写读书笔记了。九 心里一直喜欢精致的书签，于是曾一度选拣了许多金属质雕琢精美的书签，想着买来闲时看一番也好，但一再按奈并最终放弃了那份急切。于读书来说，那些过份精致的雕琢一无是处，甚至还会在翻页时磕磕绊绊的不方便。 读书最宜的书签还是纸质的。以前的几盒书签还有许多，又偶尔兴致来时的挑拣了好看又光洁的包装纸盒，剪裁了一些书签，粉的红的黄的亮银的有花纹的。想着再写一些话秀一下，纸质却太光，略有碰蹭便如涂鸦。擦拭一净，不着一字，倒也耐看耐用。十 与杜绝了买书签一样，今年也杜绝了买书。其实早就在网上选取了几十本书，刷网时遇见有推荐的书，也总是要查询一番，留心想着在双十一时统一买。但最终还是一本也没买，所挑选的书也就还留在购物车里等着。 倒不是不想化钱，也不是怕贵，所谓在双十一时买也不过是个由头，价格还真没上心过。之所以下决心暂时不买，是因为以前买的书还有很大部分没读，许多连塑封也没拆。买书如山倒，读书如抽丝。至少要把那部分丝抽的差不多了再买吧。 “若业为吾所有，必高束焉，庋藏焉，曰‘姑俟异日观’云尔〞。虽也责备自己读书懒散，但买书的冲动及看见喜欢的书总想居为己有的念头从没消失。 十一 于我，常能静时读些书，写写字，就是我喜欢的一种安逸欣悦。我经常想，读书是件好事，读书是件雅事，读书是件易事，读书同样也是难事。喜欢的人自然喜欢，不喜欢的人自然也不喜欢。十二 看历史类的书，你会觉得所有的事，究其根本，无非利益，而利益的根本则是出于人性生人心。 你看书中写的再美好的事物，都掩饰不了这世界的不平等和残忍，万物的依存也掩饰不了相互的倾轧。阴符经说，天生天杀，道之理也。生命的存在并不尽是美好，也并不尽是恶，但我们总是努力的让它朝向我们认为的美好，并使自己相信这就是美好。十三 我只是一个凡人，不论年轮转到那里，觉的人有一定量和程度的内耗焦虑才是正常的。我相信负能量也是能量。孤阴不生，独阳不长，只有光明便无光明，只有善便无善，而只有正能量你又如何界定它是正能量？一切都是相对的，书与真理也一样。要相信美恶从来就是并存的，没有单一性。 听到一句话，“任何好的东西都有害，任何有害的东西它都有好的一面”，读书亦然。十四 时代性是一切作品都有的烙印。有多少作品能跨越时代依然吸引着读者，又有多少读者做着被一部有年代的作品感染的表演。 许多的作品的深刻性，并不是作品里所具有的，而是读者臆想的。而这恰是阅读的意义。 作品是死的，只有激发的思想是活的。就如河里有一快不起眼的石头，河水却因此而激起浪花。十五 激情总有尽头，所以当人生的各种乐趣日渐鄙弃我时，读书于我是有益的补偿。但相信我，读书有时也会产生厌倦与麻木。可是，即使有麻木和厌倦，这麻木与厌倦里也总是混合着再一次读书的隐约期盼。十六 我总认为，保有想象力是一种精神斗志，而读书确实是可以开启、点燃、诱导和加持你的想象力的。 偶有所想，辄记之，故累积必乱。姑妄言之，自语；姑妄听之，自听。 2025.2.13（正月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