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云齋闲话》无常之常（六）

许嘉鸿

　　古人云：人生如白驹过隙，又如白云苍狗。一是叹人生短暂，一是喻人生无常。

这短暂无常的人生过程，会让人产生诸多无奈，诸多消极，诸多非人力可控的意外。

有人说：人的命，天注定。有人说：我命由我不由天。既是公理婆理，亦是人生的态度不同。

天命说，是让人听天由命，随遇而安，顺其自然，一切交由命运安排。人命说，是通过自己的努力，设定目标，改变命运。这两种人生观，说穿了并不是矛盾，而是人生过程中的两条路，或是两种活法。孰优孰劣，不好定义。

人们心中的天，各不相同。有的是神，有的是道，有的是佛，有的是上帝，有的是造物主。

人们在谋求一件事时，往往是尽人事，听天命。这也是人命天命的结合，算是人类的智慧之一。

其实，无论是天也好，人也罢，终可归为一个字：心。

心，就是你的天，就是你的命。

心能控天，心能控地，心能控人，心能控心。

心通了，万事万物都通了。

俗话说：人心齐，泰山移。心想事成，心随所愿等，皆是心念所产生的力量。

拾云齋主近期也有了个小心念，就是用闲话的形式，将一些道听途说的小故事，小琐事，小瞬间，所思所想的小感悟，记录整理。为人生过程增加些小插曲，给单调的人生增加些小调味品。或感叹，或警示，或隐喻，悟者自悟，明者自明。不明不悟便当故事看，自是各得其所也。

拾云齋主有次和朋友闲聊，东拉西扯中朋友聊起了他的一位表姐夫李某。这位李某六十多岁，前年身体不适腹疼住院检查，医生诊断怀疑患了胰腺肿瘤，建议去市里医院复查确诊并赶紧做手术。李某妻与子女皆吃惊，于是准备了几天，去市肿瘤医院做手术。

当手术医生开胸手术时发现，这个病人情况相当严重，癌细胞已经扩散了，手术亦不可能成功。于是，把情况告诉了病人家属。然后缝合好伤口，打针消炎后，建议出院回家休养。并偷偷的告诉家属，该吃该喝也不用忌讳什么，估计还有一两个月的活头。

回家后李某问孩子，手术情况咋样？孩子告诉李某，手术很成功，病变的肿瘤已经切除了。在家好好休息，恢复一个阶段就好了。

李某心情大好，安心疗养。身体竟慢慢的恢复如常，家里人都暗中高兴。

朋友说，年前专门去表姐夫家串门，见表姐夫李某面色红润，精神饱满，已没有一点病态了。我问：李某手术后多长时间了？朋友说：已经一年多了，当时医生估计最多活两个月的。

前几天亲戚家喜酒，与二弟同车赴宴，一路闲聊。二弟说起邻村的姚某，年前去世了，活了八十六岁。二十年前就得了癌症，去医院检查说是得了淋巴癌。手术做不起，住了几次院，治疗也没有效果。后来身上起了水疱皮肤开始糜烂，吃饭也咽不下去，非常遭罪。

同村里的好友，也是村里的村医。去看姚某时，见姚某受病痛折磨，已不成人样，心中也是感叹不已。姚某见好友来探，紧紧抓住村医的手请求：你我好友一场，帮我一个忙吧。村医也无奈说：我医术不精，大医院亦无法医治，我也是无能为力啊！

姚某说：不是让你给我治病，我是让你给我配点药，吃上就死的那种。我这罪受的够够的了，只想快点死了解脱。村医听说，大吃一惊，忙说不可不可。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何况是让我给配药，我可不干这事。

姚某紧抓着村医的手不放：你让我死了，便是救我。咱俩好朋友一辈子，只有你能帮我，算是我求你，如果有下辈子，咱俩个还是好朋友。

村医被好友缠着，看着好友的病态模样亦是心酸。于是和好友的孩子们沟通好后说，我尽量满足你，死与不死听天由命吧。

于是，村医便用闹子（方言），和小米一起炒熟研磨成粉，调成粥喂食好友。由于姚某吞咽困难，一次也吃不多，便接连多喂了几次。

喂过几次后，姚某不但没死，疼痛及身体上的糜烂等症状竟慢慢的好了起来。

这歪打正着的，姚某竟是痊愈了。求死不得，又多活了二十多年。

一次朋友聚会，我问一中医朋友：咱这边方言中的闹子，是一种什么毒药？朋友说：闹子就是砒霜。

由此又想起了在《无常之常三》中大红的公公，也是癌细胞扩散，医生放弃不治，回家痛苦难受，自己喝了辛硫磷自杀，也是歪打正着的痊愈了。

顺便问了二弟一句：大红的公公现在什么状态？二弟说，好好的了，整天赶四大集，欢实的很。

本村徐某，女，七十左右的年纪。性格泼辣，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去年秋天脸上患带状疱疹，我们这边的方言叫蛇胆子疮。

这种病症，在过去的农村里，每三五个村便有会诊治者。治法各不相同，有的用刀砍，有的用针扎，有的用墨画。治疗的同时，口中还念念有词，类似传说中的祝由术。最近这些年，会治疗这种病症的人越来越少，治疗的方法也近失传。

徐某得此症后，也去医院看过，药也吃了不少。总之，不大见效。前期疱疹长在额头上，脸上，后来口腔里面也长满了红疱。满嘴溃疡，脸肿的眼都睁不开了，疼痛难忍，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无计可施之下，想起了家里有给猪治疗口蹄疫用的喷剂。抓起喷剂，对着自己的口腔一顿猛喷。边喷边骂：操你妈的！你折腾我恁长时间了，我也折腾折腾你，大不了一块死了，老娘临死也抓个垫背的！

喷完之后，一番蹦跳打滚折腾嘶吼。其中滋味，外人很难感同身受。

这个狠劲，不是一般女人能做到的。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死了，也比这种难受强。临死之前，也解解对蛇胆疮的恨意。

强大的心中的恨意，加上口蹄疫喷剂的猛烈输出，这带状疱疹竟蔫了，败退了，症状消失了。

写到这里，突然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一个朋友，暂且化名吴某。

吴某聪明伶俐，能说会道，且写得一手好字。本来工作在乡下，被领导看中，调入某局机关先任办事员，后任办公室副主任。

局里换了领导，实行中层干部竞聘上岗。吴某也信心满满，准备竞聘办公室主任一职。

通过个人申报，群众评议，领导审查等一系列操作后，吴某所竞聘的办公室主任一职竟花落别家。

按说，竞争不上办公室主任，吴某仍是办公室副主任，也并没损失什么。可吴某是好面子之人，总觉得竞聘失败，面子大失，郁闷之极。一口气憋在心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情绪低落，觉得好像是无颜见江东父老似的。时间不长，便觉得自己身体不适，去医院一查，医生怀疑得了肝癌。这个打击就是雪上加霜，吴某上省里医院复查，确诊为肝癌。

得此结果，吴某心灰意冷，垂头丧气，生念全失，两月后英年早逝，叹哉！惜哉！

拾云齋主曰：李某病愈，是为心中无病，心中无病，病便去了。姚某，徐某病愈，是为心中无惧，心中无惧，便无挂碍。破釜沉舟，置于死地而后生。歪打正着，病亦愈了。吴某得病，乃是开始心念纠结，患得患失，抑郁成病，得病后心中又恐惧不已，最后壮年而亡。

心，人人具备，相由心生，命亦由心生。天命即是心命。心亦多变，心变命亦变。一心向善，心中坦荡，无惧无忧，方得心安，心安命即安矣，安心才能立命。

许嘉鸿一一一2024年2月14日於拾云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