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枪趣事

冰郎

　　如果从我童年玩那把弹弓叉时算起，到这次过年玩枪的资历，那我可称得上是地地道道的一杆“老枪”。

今年去美国亲戚家过春节，女人们热热闹闹地忙乎逛超市和购物，几个男将们则急吼吼的去体验“枪林、弹雨”：考察美国枪展、射击俱乐部打靶。说到底就是要圆男子汉们心底的那个“枪梦”。

　　说到枪，那可是所有的男人心底深处的一个“梦”——英雄梦，我童年时代的枪梦就寄情于那把“心爱的弹弓叉”。

小时候我住城西郊老一中学校大院，老一中原址就是今天的淮阴发电厂。阔大的校园里最不缺的是绿色植被一株株钻天的白杨和几个孩子手牵手都搂抱不过来粗壮的大槐树、白果树，那真是动植物和孩子们欢乐和自然放养的天堂。我们一群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到一起不比高矮、不比力气，就爱比谁的弹弓打得远打得准。每天清晨在叽叽喳喳的鸟鸣声中醒来，睡眼惺忪的我从枕头下摸出“二十响”，这是我给我的弹弓叉起的名字，一溜烟跑到院子里的池塘边歪脖子大柳树下隐蔽起来，在选好的狙击位坐等野鹧鸪来池塘边饮水，我将射击点选在鸟儿饮好水那刚起飞的瞬间，“枪”响鸟落那才过瘾。

姨夫从部队转业回来被安排在市拉丝厂（就是后来的线材厂）工作，我觉得当过兵的人肯定都打过仗便缠着他讲打仗和打枪的故事，姨夫见我如此迷恋枪便送我一把用粗钢丝打造、做工特精美的弹弓叉，这让我在小伙伴群里很是炫耀了好一阵子。我打弹弓有讲究得用专门子弹，就是将河边的“油泥”揉搓成一粒粒重量大小相似的弹丸，放在青石板上阴干装入“子弹袋”，这样射击起来有分量阻力小还有准头。

夜幕降临我悄悄从家里溜到小树林里点起一炷香，在三五十米远开外用弹弓练瞄准、射击肉眼不仔细看都很难看到那遥远的一点香火头。这是姨夫讲过部队训练神枪手的绝技，为了学到这过硬的本领，我常夜晚练视力、练准头，还刻苦训练自己连弹发射或每弹发射两粒、三粒，努力掌握做一个神射手的基本功，也练就我玩“枪”过硬的“童子功”。

　　年事稍长我进厂当工人，那个年代我们年轻人除了上班还得参加政治学习和军训，我参加了民兵组织也有机会接触到枪。但民兵分普通和基干民兵两个层次，普通民兵只能用木制枪操练，基干民兵才可摸到真正的钢枪，经训练才有资格参加实弹打靶。我在第一轮政审时就被淘汰了，因为这涉及“枪杆子掌握在谁手里”的问题，那一年我父亲正在被审查和批斗呢！每天我只能舞弄着那根木棍枪装模做样地参加训练。

我们厂生产半自动步枪，我操作的那台机床就生产枪上的核心部件机芯，但要能摸到枪只有总装车间的人才有此机会，我每天将机芯用推车送往总装车间，也只能远远的看看那一杆杆诱惑人的钢枪。这种人为的将人从政治上分为三六九等，让我心里很不平衡，但这就是那个年代的特色，关键是你再努力也不能得到组织的信任，让一颗追求进步、特有自尊心上进心的我大受伤害。

好在我有过硬打弹弓的童子功和准头，虽没参加实弹射击我想我的准头也差不到哪里。 一次训练中部队教官带领基干民兵打靶，分配我们普通民兵观摩学习，可能因基干民兵总体打靶成绩不理想教官发脾气训话，顺口说要挑选一个优秀的普通民兵来打靶和他们比试一下。说着居然“海选”就挑到了我，我从没摸过真枪，只是偶听他们训练时常说瞄准靶子要三点成一线，这其实也是我们打弹弓的基本功。教官拿起一支长枪发给我三发子弹，我激动地操起一支半自动步枪，那沉甸甸的家伙摸到手里让人顿生踏实自信，我平静一下心情屏住呼吸瞄准远处的靶子“砰砰砰”三个连发，居然枪枪命中靶心，引来一阵惊呼和掌声。教官也惊叹说我有神枪手的天赋和潜质，并承诺将来要带我去部队当兵。这是我青年时代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摸过真枪和实弹射击。

盖章入场

　　枪，不是玩具，作为一种武器，冰冷而野性，象征着力量，象征着危险和勇气，可话又说回来，没有危险和勇气还要我们男人干什么呢？

今年在美过春节我抓紧补上近距离接触这个真枪实弹的一课。枪在美国可算是成年人普及性“玩具”，也是必要的捍卫自身权利的防身武器，据美媒报道，美国平民持有近4亿支枪，数量超过全国人口数。在美国如未经允许拍摄或触摸小孩‌属违法行为；未经允许进入他人住宅或院子会被视为侵犯隐私权，擅闯私人领地‌。如果发生上述情况允许开枪属“正当防卫”，所以平时生活中一旦发生人际矛盾不能随意发生肢体接触，即使是误解说不定就有性命之虞呢！

在美几天赶上枪展正好去“开开眼”。据说美各州枪展比较频繁，每两三个月就有一次，这次展会地点离我们驻地有不到半小时的车程提供了便利。进场参观也没啥门槛，我们出示了护照、入口处在我们手背盖个蓝色的印章，意思是已取得进场资格了。卖场大约有上万平，摆放着用柜台拼接成不太规则一个个长方形的摊位，展会上长枪短枪五花八门品种达数百种，看得我眼花缭乱。每把枪明码标价可以随意触摸、服务态度极好还可就地还价。场内摊位分别有专卖各类子弹或与枪相关的设施、配件，包括防弹衣、头盔、纪念品等应有尽有，有一个片区专门卖各式枪的收藏品，诸如一战时期的火枪、二战时期的日式三八大盖、王八盒子、二十响驳壳枪等，还有各式枪刺、匕首、中国佩剑、日本军刀等，在密布的“枪林”中，让我吃惊的居然有一组柜台前悬挂着高达三四米醒目的广告，我用手机翻译软件一扫居然是专卖毒品的地儿。原来在美国贩毒买卖毒都是违法的，但同时在11个州也规定，大麻或转化为副产品是可以合法生产和销售的，以致造成许多社会问题。枪和毒本身就是连在一起的，所以这么大个枪市有了毒品配套算是锦上添花“齐活儿”了。

　　枪支买卖门槛极低就像我们菜场买青菜萝卜一样随意，各种精致的小型手枪、女士专用的袖珍微型手枪，价格很便宜3至500美元就可买一把，另外长枪、冲锋枪，乃至机关枪多类品种如有意购买那服务绝对到位，当场付钱做个登记即可拎枪走人。美国枪支如此普及肯定会给社会造成安全隐患，所以常有校园血案、满门血案的发生。带我们去逛枪市的朋友讲了他一华人朋友家发生的真实故事，他们夫妇一起来美打拼事业很成功，一次夫妻发生口角逐渐升级，男人失控竟拔枪对着太太就是一枪，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妻子他才悔之晚矣可已于事无补，只能电话报警投案自首。

合法毒品交易

　　“枪林”过足了眼瘾，让我更渴望去射击场体验实弹、“弹雨”的洗礼。 美国射击俱乐部的费用因俱乐部和设施的不同而有所差异，而射击俱乐部的门槛却低得惊人——只要年满15岁，有一张没有犯罪前科的身份证明（我们就是旅游签证），付上每小时18到30美元的费用，就可以淋漓尽致地体验一把射击的乐趣和震撼。当我在感受步枪后座力撞上肩膀的冲击，看到弹壳从枪膛飞出的轨迹，听到子弹撕裂空气的尖啸，那产生的绝对是男人荷尔蒙、多巴胺的快感，是力量掌控的错觉，是文明与野性交汇的刹那。我们租了两个弹道和两个小时段、一把长枪和一把短枪，400发子弹外加护耳机，由于没有参加射击的历史记录，开打前上十多分钟的电教安全课，课程当然是英语教学我们一个字也没听懂，不过没关系有教官现场实物比划给你看，几个简单的肢体语言我也看懂了，无非就是不能枪口对人、瞄准动作没到位食指不能触碰扳机等，然后教官引领进场开始两个小时真枪实弹练习。在震耳欲聋的枪声中教官演示装压子弹、瞄准、开枪等程序。长短枪分两个弹道，我按实弹射击规程上去先弄一梭子手枪，扣动板机产生的后坐力震得肩膀生疼，可扣动扳机、手指松开的刹那，整个世界便在指尖绽放，心里那股兴奋劲儿怎么都压不下去。经查验枪枪命中靶心成绩优良，老外教官向我竖起大拇指以示鼓励。我像一名获得猎物的猎手心中一阵得意，自觉这打枪似乎比弹弓还更易掌握些，总结一下其实颇类似如都需要心态稳定和姿势准确，配合身体平衡呼吸平稳等，心里有底了以后我又上去搂了两梭子，这下成绩又上了个层次。至于长枪由于过去打过如今枪的质量更好射击起来似乎也更得心应手。

　　经过了“枪林”考验和“弹雨”洗礼我对美国这枪的世界又增加了一点理解和认识。不得不承认美国的世界即是丛林法则，这样的社会必然充满竞争，不仅是体力、智力的竞争，更是血腥、甚至以命相搏的竞争。去年7月13日，特朗普在宾州集会被枪击未遂，枪声划破竞选集会的长空，那一瞬间飞啸的子弹不再只是政治竞选的胜负，而成了改变历史的一声惊雷。那个夜晚，所有关于枪的浪漫幻想都被现实撕碎，枪也不仅再我是童年记忆中的玩具，它是一种权利，也成为一种对生命的威胁。

日前在慕尼黑安全会议座谈会上，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发表了一段言论，声称“在国际体系中，如果你不坐在餐桌上，那么就会出现在菜单上”。布林肯这番露骨言论刚被曝光时，一度震惊各国网友，但说实话，美国国务卿做这样表态，其实并不奇怪，因为弱肉强食、丛林法则始终都是美国和西方国家的真面目。

　　枪声迴荡过后我曾问自己：手握枪械的瞬间，究竟是掌握了自由，还是成为了另一种枷锁的奴隶？在梦与现实之间，那一声枪响，究竟是满足了童年的幻想，还是更让人看清了世界的冷酷？我们既然已经迈入这片拥有枪和毒品自由的“丛林”就要适应生存和保护壮大自己，才能在这场世界级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枪声里让我又一次品味去年的那首流行歌曲《苹果香》里几句歌词：

…儿时的万花筒里

有野鸽在飞翔

这让我想起二哥和他

心爱的弹弓叉 …

是啊，还是这尘封已久、儿时的“弹弓叉”太让我留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