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叶（小说）

野草

莲叶蹲在瓜地里，手指轻轻抚过翠绿的瓜藤。六月的日头毒得很，晒得她后颈发烫。她直起身，抹了把额头的汗，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田埂那头。

喜望正骑着自行车往这边来，白衬衫在阳光下亮得晃眼。他骑到近前，单脚支地，冲她咧嘴一笑："上来。"

莲叶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四下无人，这才小跑着过去，侧身坐在自行车前杠上。喜望身上有股淡淡的汗味，混着肥皂的清香，让她脸颊发烫。

"抓紧了。"喜望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莲叶感觉自己的耳朵一定红得能滴血。

自行车在乡间小路上颠簸，莲叶的后背紧贴着喜望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她的手紧紧抓住车把，生怕一个颠簸就会跌进他怀里。

到了大队部，喜望把自行车往墙根一靠，拉着莲叶进了屋。木门吱呀一声关上，昏暗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莲叶的心跳得厉害，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作响。

喜望的手抚上她的脸颊，粗糙的掌心带着薄茧，磨得她皮肤发痒。他的呼吸越来越近，莲叶闭上眼睛，感觉他的唇贴了上来。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莲叶猛地睁开眼睛，看见窗户纸上映出几个模糊的人影。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有人！"她惊慌失措地推开喜望，手忙脚乱地整理凌乱的衣衫。喜望也慌了神，手忙脚乱地系着裤腰带。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重重的拍门声。"开门！快开门！"是喜望老婆的声音，尖利得像是要刺破耳膜。

莲叶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看见喜望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门被撞开的那一刻，莲叶觉得自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赤裸裸地暴露在众人面前。喜望老婆冲进来，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尖利的指甲划过她的脸颊。

"不要脸的东西！"骂声、笑声、议论声混杂在一起，像是一锅煮沸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莲叶蜷缩在角落里，感觉天旋地转。

她想起丈夫临走前的眼神，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现在她终于明白了，那里面藏着怜悯，也藏着愧疚。

从那以后，莲叶再也没脸在村里待下去了。她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在一个清晨悄悄离开了村子。临走前，她站在河堤上，望着那片曾经和喜望嬉戏的瓜地。晨雾中，莲叶青青，却再也回不到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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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叶背着包袱，沿着村外的小路一直走。晨露打湿了她的布鞋，每走一步都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她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就会心软。

天刚蒙蒙亮，路上一个人也没有。远处传来几声狗叫，惊得她加快了脚步。包袱里只有几件换洗的衣裳和那瓶还没用完的雪花膏，那是喜望给她买的。想到喜望，她的心又揪了起来。

"莲叶！莲叶！"

身后突然传来喊声，莲叶浑身一僵。是喜望的声音！她下意识想跑，可双腿像灌了铅似的动弹不得。脚步声越来越近，喜望喘着粗气追了上来。

"你要去哪儿？"喜望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头发乱糟糟的，衬衫扣子都扣错了。

莲叶低着头不说话，眼泪啪嗒啪嗒掉在包袱上。喜望伸手想擦她的眼泪，却被她躲开了。

"别走..."喜望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已经跟她离婚了。"

莲叶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喜望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盖着鲜红的大印。

"你看，这是离婚证。"喜望把纸展开，"我什么都不要了，就要你。"

莲叶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想起那天在瓜棚里，喜望说等攒够了钱就带她去城里过日子。可现在...

"村里人都知道了..."莲叶抽泣着说，"我没脸待下去了..."

"那我们就去别的地方。"喜望握紧她的手，"去南方，听说那边机会多。咱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莲叶看着喜望坚定的眼神，心里的坚冰一点点融化。她点点头，喜望立刻露出了笑容。他接过莲叶的包袱，拉着她往车站方向走。

太阳升起来了，金色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莲叶回头望了一眼生活了二十年的村庄，那里有她的欢笑，也有她的泪水。但此刻，她更期待前方的路。

"饿不饿？"喜望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煮鸡蛋，"我早上特意煮的。"

莲叶接过鸡蛋，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她剥开蛋壳，咬了一口，蛋黄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喜望看着她吃，自己也剥了一个。

"等到了南方，我找个工作，咱们租个小房子。"喜望一边吃一边规划着未来，"你就在家做饭，等我下班。"

莲叶被他的话逗笑了："我才不要整天待在家里呢，我也要找工作。"

"好好好，都听你的。"喜望宠溺地笑着，"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咱们得赶紧走，别让我前妻追上来。"

两人相视一笑，加快了脚步。远处，一辆开往县城的班车正缓缓驶来。新的生活，就像这初升的太阳，充满了希望。

班车摇摇晃晃地行驶在乡间公路上，莲叶靠在喜望肩上，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车厢里弥漫着汽油味和汗臭味，但她却觉得这是自由的味道。

"到了县城，咱们得换长途汽车。"喜望小声说，"我打听过了，去南方的车一天只有两班，咱们得抓紧时间。"

莲叶点点头，握紧了喜望的手。她能感觉到他的手心有些潮湿，想必和自己一样紧张。车厢里其他乘客都在打盹，只有他们俩精神紧绷，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站点。

突然，班车一个急刹车。莲叶差点撞到前排座椅，喜望连忙护住她。

"怎么回事？"司机探出头去。

只见前面路上横着一辆拖拉机，几个村民模样的人站在车旁。莲叶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认出了其中一个人，是喜望前妻的弟弟！

"快，从后门走！"喜望拉着莲叶就往车后跑。可还没等他们下车，那几个村民已经围了上来。

"姐夫，你这是要去哪儿啊？"喜望前妻的弟弟堵在车门口，阴阳怪气地说，"我姐在家哭得死去活来，你倒好，带着小妖精私奔？"

车厢里的乘客都被吵醒了，纷纷探头张望。莲叶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喜望却挺直了腰板："我们已经离婚了，我想去哪儿是我的自由。"

"离婚？"对方冷笑一声，"你以为一张纸就能了事？我姐跟了你这么多年，你就这么对她？"

喜望正要反驳，突然看见远处又来了几个人，为首的正是他前妻。她手里还提着个包袱，看样子是追了一路。

"完了..."喜望低声说，拉着莲叶往车厢后面退。可车厢就这么大，他们根本无处可逃。

喜望前妻上了车，眼睛哭得红肿。她看了看喜望，又看了看莲叶，突然"扑通"一声跪下了。

"喜望，我求求你，别走..."她哭喊着，"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打你，不该闹...你回来好不好？"

车厢里一片哗然。莲叶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那些目光里有鄙夷，有嘲笑，还有幸灾乐祸。她紧紧攥着喜望的衣角，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喜望深吸一口气，扶起前妻："我们已经结束了。你是个好女人，值得更好的人。但是...我真的爱莲叶。"

说完，他拉着莲叶就要下车。可那几个村民堵在门口，死活不让。

"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走！"喜望前妻的弟弟吼道，"要么跟我姐回去，要么...咱们就去派出所说道说道！"

莲叶感觉喜望的手在发抖。她知道，如果真闹到派出所，他们肯定理亏。毕竟...他们确实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响起："让他们走吧。"

所有人都愣住了。说话的是喜望前妻，她擦干眼泪，站直了身子："强扭的瓜不甜。喜望，你走吧。但是..."她看向莲叶，"你要好好对他。"

莲叶重重点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喜望前妻让开路，其他村民虽然不情愿，但也只能照做。

下了车，莲叶和喜望一路狂奔，直到看不见班车才停下。两人相视一笑，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走吧，"喜望牵起莲叶的手，"这次，真的没人能阻止我们了。"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他们知道，前方的路还很长，但只要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