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路军抗战故事：七亘村伏击战

孙建荣

改编：翟丽娟

绘画：阎峰樵

音乐：游击队之歌

编辑：孙建荣

校对：任广鹏

内容提要

1937年10月下旬，刘伯承率领八路军第一二九师第三八六旅一部，抵达山西省平定县七亘村。当时，日军正在猛攻娘子关。为配合国民党军在正面战场的抗日活动，刘伯承运筹帷幄，一反"兵不重伏"的用兵原则，在同一地点先后两次设伏，共歼灭日军四百余人，缴获了一批骡马和军用物资。

七亘村伏击战打击和迟滞了日军沿正太铁路西进的行动，支援了正面战场的作战，被后世传为美谈。

1.1937年10月23日凌晨3点，山西省平定县马山村八路军第一二九师第三八六旅指挥所驻地。"铃——铃——铃"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刘伯承从炕上一翻身爬起来，赶紧拿起电话。

2．里面立刻传来了第三八六旅旅长陈赓焦灼的声音："师长，我第七七一团在七亘村被日军偷袭了。"刘伯承心里一紧，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3．原来，抗战初期为配合正面战场的抗日斗争，八路军第一二九师根据毛泽东同志提出的"独立自主的游击战和运动战"的作战方针，在刘伯承师长的带领下，深入山西腹地开展抗日活动。

4．国民政府在正面战场不敌装备精良的日军，屡屡败退，军队士气受到严重打击，而八路军的平型关大捷，打了出师以来的第一场胜仗。

5．部队官兵的抗日热情很高，都想再次投入战场作战。但是，第一二九师的政委张浩发现，在高涨的抗日热情中夹杂着一种倾向，大家都想打硬仗、打大仗，放手和敌人打一场。

6．刘伯承听说自从第一一五师在平型关打了大胜仗后，第一二九师的指战员更坐立不稳了，有些官兵变得脾气毛躁，容易着急上火。他有些警觉和担心了。

7．张浩道："前几天，我在第七七一团偶尔听到两个干部私下里议论。一个说，要打仗就要打个痛快；另一个表示赞同，打大仗、打硬仗才过瘾。我觉得大家的情绪恐怕有些问题。"

8．刘伯承的脸色渐转严峻，说："这种思想一定要尽快纠正。想想，我们师才一万多人，能和日军硬碰几次？主观上说，这是出于抗日热情；客观上讲，这是一种轻敌的表现，会吃亏的！"

9．不巧的是，这"亏"竟然"说到就到"，事实不幸被刘伯承言中！到了指挥部后，刘伯承握着电话对陈赓说："你先稳住阵脚，有什么情况及时汇报，我立马就来。"

10．放下电话，刘伯承带着参谋长李达以及警卫人员启程了，一行人在暗黑的山道上走着……

11．刘伯承一行赶至七亘村附近时，天已经蒙蒙亮。陈赓正在右翼山头上收拢失散部队。"师长，我……"

12．原来，日军侵占河北石家庄后，第二 O 师团沿正太路进犯娘子关，鉴于地势的险峻和国民党军重兵防守的情况， 军避开正面，绕至娘子关右翼发起了突袭。

13．娘子关右侧的新关曾是阎锡山经营的防御要点，防御纵深四公里，构筑有大量窑洞式的工事和无数钢筋水泥的火力点。日军多次突击未能奏效，多次冲锋都被打退。

14．新关防线虽牢固，但是刘伯承看到了潜在的危机，他对国民党第三军军长曾万钟说："日军绕道攻新关，显然是想避实击虚。现在发现新关也不易得手，很可能会迂回向南，攻击新关之南的石门口。"

15．可是，曾万钟自负轻敌，对刘伯承的建议持怀疑态度，而且不想拉长自的防线，便用一句"不会吧"，轻飘飘地便把这一防御要点推了出去，给敌人留下了一个不该留的空隙。

16．入夜，第七七一团在七亘村集结，准备天明前进入新阵地。凌晨两点多，日军派出一支部队，从隐秘的小径绕至第七七一团集结地左翼。

17．与此同时，日军还派出了三百余名骑兵，置于集结地的正面，对第七七一团形成夹击之势。

18．最初的枪声从侧翼打响。第七七一团的岗哨被偷袭，幸好一个连长查岗，发觉异动，赶紧鸣枪示警，这才避免了一场灭顶之灾！

19．枪一响，日军立即改偷袭为强攻，第七七一团仓促应战，既不知敌人虚实，又受夹击之苦，只得且战且退，被迫撤出集结地。

20．好在第七七一团的指战员都是久历战阵的，虽散而不乱，之后陆陆续续归建了。然而，这一仗第七七一团还是损失了四十余人。

21．第七七一团遭到突袭的事惊动了远在延安的毛泽东。他在电文中批评说："第七七一团七亘村受袭击，就是胜利冲昏头脑的结果","宜通令全军，必须把勇敢精神与谨慎精神联系起来，反对军队中的片面观点与机械主义"。

22．这两日，陈赓一直深陷自责之中。兄弟队伍传来的是捷报喜讯，唯独自己的部队来了个"开门黑"。被袭的当天，国民党方面的黄绍站便给刘伯承打来电话，语气不免阴阳怪调。

23."伯承兄，你们八路军的游击战不行啊，还得靠我们正规战！"这让一向不爱动气的刘伯承都生气了。

24．在自责和难受之中，陈赓也琢磨着在七亘村打一仗的问题。不过，这不仅仅是想雪耻，他确实是以一个指挥员的敏锐感觉到了可能的战机。

25．日军为了对新关和娘子关形成威慑，必然加紧从井陉至平定术运用得当，完全可以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的小路运兵运粮，突破石门口，向西插入腹地。若设伏巧妙，战术运用得当，完全以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

26．刘伯承也有这种构想，"我也正在琢磨这个事，走，到实地去勘查一下"。他和陈赓来到七亘村附近的一处制高点上，举起了望远镜。

27．远处是连绵的山岭，连接石门口防御要点的是一条深数十米，底宽不足三米的峡谷，绵延十多里，直至七亘村东。从村子里往西行，必先深入涧底，再爬上山腰，地势十分险峻。

28．二人环顾四周，发现石门口这一段是西进平定、太原的唯一通道！陈赓道："师长，这是个张网捕鱼的好地方。"刘伯承放下望远镜："是的，从地势看，确实是个设伏的好地方。我们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29.10月25日傍晚，侦察员报告："日军第二 O 师团开始向平定进犯，后面有一支近千人的辎重队。"

30．闻讯，刘伯承双眉一扬，手中的铅笔利落地在地图上七亘村位置圈了一个红圈："这送到嘴的肉，一定要把它吃掉！准备战斗！"

31.10月26日拂晓，第七七二团副团长王近山指挥第三营进入设伏区域。他在七亘村西行道路的两侧、高地上，七亘村里都分派了兵力，将指挥所设在山头，便于观察敌情。

32．上午8时左右，日军如"约"出现。在距七亘村六七里的地方，长长的队伍如黄蛇一般在扭动。稍后，侦察员报告说，日军是一支约有三百人的辎重队，前后共有一百余名步兵作掩护。

33．据此，王近山立即在指挥所召开了营、连干部会议，对着地形图分析情况，进一步明确了战斗任务。

34．第十二连正面攻击日军辎重部队，夺其辎重。第十一连担任穿插、阻击和包围任务，迅速切断步兵与辎重部队的联系。另外，第十一连分出一部分兵力抢占七亘村西南边的制高点定盘山，包围敌军。特务连则负责阻击后退之敌。

35．上午9时左右，日军终于出现在我军伏击区的视界了。前面一个扛旗兵，像要故意表演一样：身体略向前倾地举着旗杆，步子走得一板一眼，犹如操练。

36．这时，日军的辎重部队离伏击区还有半里路，后面负责掩护任务的步兵离重部队更远一些，警戒相当疏忽。

37．看到这些神气十足的日军，王近山气得肺都快炸了："小日本，看你们嚣张到何时，马上叫你们吃一家伙！"

38．王近山强忍怒气，枪在手里紧握着，耐心等待日军先头部队通过。当日军辎重部队行至第十二连伏击阵地时，他才果断又响亮地喊了一声："打！"

38．王近山强忍怒气，枪在手里紧握着，耐心等待日军先头部队通过。当日军辎重部队行至第十二连伏击阵地时，他才果断又响亮地喊了一声："打！"

40．顷刻，枪林弹雨，密密匝匝，硬是把正在行进中的日军一下打懵了头，不辨方向，被撂倒了一大片。

41．日军先头部队与辎重部队被拦腰斩为两截，日军匆忙抱头鼠窜。

42．骡马受到惊吓后四处奔跑，日军四处躲藏，于是人、畜相撞，在狭窄的小道上自相践踏，血肉四溅。日军顿时像炸了窝的马蜂乱碰乱撞，死的死，伤的伤，有不少被挤下了深沟，有的被八路军活捉。

43．后面掩护的日军见形势不对，连忙一窝蜂地朝东石门方向逃去，但是刚到甲南峪，又遭到预先埋伏的特务连一个排的猛烈袭击。他们被打了回去。日军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谷中乱窜。

44．日军先头部队企图回援，但被第十一连打退；日军后续部队试图突围，又被击毙的骡马及抛弃的军用物资所阻。

45．此时的日军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完全丧失了战斗力，只得作困兽之斗。

46．王近山见时机已成熟，便令其他几个连立即投入战斗，发起冲锋。命令一下达，第十一、十二连便在尤太忠的率领下，一个个如猛虎下山，奋不顾身地朝日军扑去，展开了近身肉搏……

47．有几名日军被战士们压到了断崖边，战士们边喊边示意他们缴枪投降。日军竟不理睬，端着刺刀反扑上来。战士们毫不留情地击毙了他们。

48．战斗持续到11点多钟，枪声、喊杀声渐渐沉寂下来。日军除几十个人逃回测鱼镇外，其余三百多人全部被歼。

49．全团缴获了三百多匹骡马、骆驼，还有子弹、无线电器材以及药材、毯子、罐头等战利品。全团官兵乐得合不拢嘴。

50．八路军打胜仗的消息很快在七亘村一带传开。附近的孔氏村、南泉村、北泉村推派代表抬着大肥猪，送到第三八六旅旅部，给八路军庆贺胜利。

51．这时，第三营营长郭国颜牵来一匹高大的枣红色战马，对陈赓道："旅长，我们商量好送你一匹马。"陈赓一看，十分喜欢，爽快地说："好，我收下。你们再挑几匹，一匹送给刘师长，再送两匹去延安，给中央报喜。"

52．郭国颜愉快地接受了这一任务："行，请旅长放心。"陈赓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再挑一匹，送给国民党军的黄绍站。"郭国颜一愣："送给他干什么？"陈赓笑了："让他知道，这就是我们的游击战！"

53．当第七七二团全体官兵都沉浸在七亘村伏击战成功的喜悦中时，突然又被一个电话打断了。一时，鸦雀无声。

54．电话是国民党第十三军军长汤恩伯打来的。他告诉刘伯承，他们准备放弃娘子关阵地，向榆社、太谷一线收缩，再适时后撤。

55．刘伯承听了大为震惊：国民党军队到底要干什么！在娘子关防御战中，他们先是扔掉石门口的防御要点，让敌人有机可乘。

56．紧接着，国民党军在10月23日对柏井至东回阵线的轻弃，导致日军穿插部队占领该地区，并与右翼穿插部队会合，对中国军队形成包围之势。

57．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娘子关的国民党守军轻易放弃？是无兵可调，还是娘子关正面承受的压力太大？显然都不是。事实上，娘子关正面基本无大的战事，而且从敌人发动战争的柏井距离娘子关仅仅四十公里，不足一天行程！

58．日军全部兵力不足五千人，而国民党军队在娘子关的守军共有六万人，且有奇险之关可据守，可他们竟然又是不战而退。

59．这说明国民党军早在作放弃太原的打算了！刘伯承实实在在地感到痛心，"攻不破的娘子关"咽喉要被他们轻易送掉了，苦战了近二十天的忻口战役成果也即将断送。

60．汤恩伯在电话中继续"开导"刘伯承："你们也快撤吧，万一落入日军的包围圈就麻烦了。"刘伯承心中有气，冷冷地说："我们不撤，还要打一仗。"

61．汤恩伯吃惊了："我没听错吧，还要打一仗？"刘伯承正色道："汤长官，八路军从来不拿战事开玩笑。"

62．实际上，当接到部队在七亘村伏击成功的消息后，刘伯承脑中就有了在七亘村再打一仗的构想。

63．他分析：正太铁路东段的日军正向西运动，显然是急于打通正太路，从后背威胁太原。七亘村为日军进军的必经之路，日军骄横得很，执拗地突进，不会理会一些小的损失。

64．最重要的一点是从"用兵不复"的原则来讲，他们万万料不到八路军会在同一地点重复设伏。于是，刘伯承断然决定还在七亘村给日军打一个冷不防。

65．战斗的序幕是以迷惑日军开始的。10月27日中午，日军派出一支部队到七亘村来收尸。陈赓令第七七二团主力当着日军的面佯装撤退，造成七亘村无兵把守的假象。其实，第七七二团第三营很快又返回了集结地。

66.10月28日凌晨，王近山再次带领第七七二团第三营进入设伏阵地。这次指挥员将设伏点挪至七亘村西边的大道南侧。

67．此外，设伏任务也作了对换安排：第九、十连打突袭，第十一、十二连及团特务连一个排作为预备队。一切准备就绪，我军就坐等日军"上钩"了。

68．上午10时左右，日军的辎重部队果然在通往七亘村的道路上出现，循着原路过来了。

69．出人意料的是，他们加强了防范，前面有一百余名骑兵开道，后面有三百余名步兵掩护，还配备了十余门小钢炮。

70．王近山立即将情况报告了陈赓，陈赓略有迟疑：“好家伙，这次挺足实！咱们部队的情绪如何？”“没问题。"王近山斩钉突袭才有效果。”截铁地回答。“那就好，坚决揍他！但是一定要注意隐蔽，达到突袭才有效果！”

71．陈赓放下电话后，考虑到兵力不足，立即派第二营和第一营一连火速驰往增援。

72.11时左右，日军的先头部队进入伏击区。因为有了前次的教训，日军的警戒和搜查远比上次严密，凡可疑之处，必先用小钢炮轰炸一番，再向前推进。

73．道路两边弥漫着浓烟和火药味。炮弹爆炸处，山体上留下了深浅不一的坑洼。

74．然而，第三营的战士们有了第一次的作战经验，都显得十分沉静。即使炮弹从头顶呼啸掠过，或者弹片在身边炸开，全体战士隐蔽在灌木、草丛和石洞里纹丝不动。

75．不久，天也作怪，先是霏霏细雨飘洒下来，渐渐地越下越大，雨滴也越来越密，很快就形成了一道雨帘，把趴在泥地里的第三营战士们淋了个透湿，但大家仍然隐蔽如初。

76．日军骑兵边走边进行火力试探。最后，扛旗兵向后面的辎重部队打出了继续前进的旗语。日军放松了警戒，逐渐挪进了第九、第十连的伏击圈。

77．王近山一声令下，顿时，密集的子弹和手榴弹在日军中开了花。日军的骑兵部队闻声不妙，立即调转马头，集中火力猛袭我军指挥所。

78．第十一、十二连和特务连一个排迅速按照先前的部署，奋力抵挡，终于压制住了骑兵部队的火力。

79．但日军的辎重部队开始反扑，在前面骑兵和后面步兵部队的掩护下，他们向能藏身的地方收缩，并逐渐结成三四个人的小组，互为犄角，与我军抗衡。

80．这是一种难熬的相持。虽说伏击部队占有地利优势，对日军有相当有效的杀伤力，但相对日军人数，力量明显单薄，不敢贸然发动冲击，况且偏偏遇上了糟糕的天气！

81．增援的第二营和第一营一连在淋湿的、陡滑的山道上一步一滑，步履艰难。王近山频频催问增援部队何时能到达。

82．望眼欲穿的王近山得到增援部队仍在路上的消息后，只好先指挥部队用火力分割日军的辎重部队与前后的掩护部队，避免他们抱团逃跑。

83．但是，日军也发现了伏击部队兵力不足的弱点，所以他们交替掩护着，一点点向后挪动，渐渐地有一小部分日军脱离了伏击圈，寻找机会逃跑。

84．对峙一直持续到傍晚6点。这时，天渐渐黑了，加上浓稠的雨雾，十丈之外难见人踪，日军便利用这个机会拼命突围。利用火力作掩护，日军强行突出了包围圈，向测鱼镇方向逃去。

85．虽然有一小部日军逃脱，部队官兵都有些遗憾，但这么一个出色的设伏计划，我军共击毙日军一百余名，缴获了大批辎重物资。全体指战员无不拍手称快。

86．八路军第一二九师第三八六旅一部，在山西省平定县七亘村对日军连续进行了两次伏击战，以伤亡三十余人的代价，共歼灭日军四百余人，缴获了一批骡马和军用物资。

87．七亘村重复设伏，极大地牵制了日军的行动，迟滞了日军沿正太铁路西进的阴谋，使困在旧关以南的国民党军曾万钟部千余名官兵跳出了日军的包围圈。

88．在同一地点，三日之内先后两次设伏，且大获全胜，这在战争史上并不多见。"兵不重伏"，本是兵家的用兵原则，但是刘伯承反其道而用之，正暗合"因敌制胜"这一兵法的最高原则。七亘村伏击战堪称抗日战争中的一个经典战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