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路口的中药渣说再见

幽兰蕙草

和路口的中药渣说再见

文/ 杨增勤（江苏徐州）

在我的老家，凡吃中药的病人都有个习惯，总要把煎过的中药渣倒在岔路口上。儿时的我虽很好奇，但一直不敢问大人为什么要这样做。长大后，我参军来到了城里生活。在老街古巷的一隅，或是在绿树成荫、用青石板铺成的人行道口旁，依然会见到撒落在路面上的中药渣。这让我越发感到不解了。

一次战友小聚时，我又说起了中药渣的事，战友们笑爆了棚。可我那当军医的老同学却一脸严肃。他呷了一口酒，缓缓地说：“我今天帮增勤解开这个谜团吧”。原来，把中药渣倒在路口，源于我国中医的一些传统观念和习俗，距今已有1400年历史了。

相传，唐朝有个叫韦慈藏的郎中，医术精湛高明，凡他看过的病人，三五天准能治好。皇上知道后，传旨让他去做太医，他不愿意当官，便婉言谢绝了。因为他心里想着的是广大劳苦百姓。他常常背着药囊，领着一条黑狗，跋山涉水，走村串户，为老百姓看病。他告诉大家，谁家有人病了，只要把药渣倒在门外路口，他的黑狗就能嗅到药渣的气味，领他到患者家为其治病。就这样，他不知治好了多少人。后来，韦慈藏死了。但老百姓把药渣倒在路口的习惯却没有停止，而且一代一代流传下来了。

　　还有一种说法，是与药王孙思邈有关。孙思邈是一代名医，慈悲为怀，游医民间，为百姓诊病疗疾。有一次，孙思邈行医途经一江南小镇，见一位老汉正把砂锅中的药渣倾倒在门外路上。孙见之，便问老汉：“你为何将药渣倒在路上？”老汉叹了口气，说道：“我患病请医服药，十多帖药吃下肚，病情却不见丝毫好转，如今这世道医不精业！我要把这些药渣倒掉，再也不吃这些东西了！”孙思邈仔细询问了老汉的病情，并为他切脉后，就蹲下身子，检视被老汉倒在路上的药渣，辨别所用药材。然后对老汉说： “你的病之所以久服药而不愈，实是用药有误！现在我为你重新配方用药”。老汉似信似疑地重新抓药煎服，疾病很快痊愈。后来，孙思邈辩识药渣帮老汉重新开药的事情很快传开。许多人家便也把病人服剩下的药渣倒在路上，期盼着能被像孙思邈一样的高明医生见着，以指点病人服药治病。从此，熬过的中药渣倒在路上，也就成了习俗。

另外有一种说法是为了资源共享。在古代，一个名医在行医的路上遇到一场瘟疫，而能够看得起病抓得起药的人实在不多，因此这个病蔓延肆虐，让人们苦不堪言。作为一个有良心的医者，他发现这病多发于人口聚集交流之地，且耐药性一般，小剂量就可以治愈。而让富人无偿贡献出药或钱为大家治病，显然是不现实的。因此这位良医绞尽脑汁想到一个办法，每次为病人开药方时就叮嘱一句，煎好药后，要把药渣倒在土地庙前面的路上。一是让土地公公保佑咱快点好起来，顺便帮咱看看这药买没买假;二是那里人来人往的，可以帮你把晦气都带走，这样你的病也好得快（有点忽悠成分）。于是一传十十传百，效法者众，此风遂行。 古时村落多数只有一条道与通过村边的大道相连，故常于此处形成三岔路口，土地庙一般都建在此处。中药气味极大，将药渣倾倒于此后，则草药味弥漫。而空气中就混杂了大量的药材的有效成分，村中人从此经过，吸入的多了，也就有了三分药效，从而减轻了症状或提高了免疫力，这就是医者的良苦用心。久之便形成传统，以保留到现在。

　　以上这些故事，虽然是传说，但其背后所蕴含的文化内涵和道德寓意，却值得我们深思。药渣，这个看似不起眼的物品，在古人的智慧中，却成为了传递爱心、医术、正义和希望的使者。中药渣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它却以一种独特的方式，连接着过去和现在，连接着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纽带。或许这些药渣会很快被风雨冲涤得荡然无存，但它们留下的是对疾病不屈不挠的态度，是对家人深深的爱以及对未来无限的希望。

实事求是说，将中药渣倒在路口这一习俗，它反映了过去的人们对健康和疾病的朴素理解，每一份药渣的背后，也都寄托了人们对健康和平安的美好祈愿，这在当时医学还很不发达的年代里，确有其积极的一面。但从现代医学卫生事业和社会发展的角度来看，将中药渣倒在路口这一习俗，既不科学，也不文明，非常的不合时宜了。将中药渣乱倒，污染环境，与现代环保理念是背道而驰的，影响公共区域的卫生和整体环境的美观。将中药渣随手倒在路口，还会影响行人和车辆的正常通行，造成安全隐患。

从上世纪八十年代起，我国农村经济有了飞速发展，农村卫生条件不断改善。村里有卫生室，镇上有卫生院，农村的医疗水平有了显著提高和质的飞跃。现在，村民看病非常方便。偶尔有人吃了中药，也不会把药渣随意倒在宽阔、整洁的水泥路上了。因为村民十分清楚，游医早没有了，再往路口倒药渣不是自欺欺人吗？还会给人留下一个没素质、没文化的不良印象。

　　随着城镇广大居民思想觉悟的大提高，和城镇现代化管理力度的不断增强，市区里的中药渣和其他生活垃圾一样，正在被统一收集、分类、处理。它们或是被运往垃圾填埋场，深埋于地下，远离了人们的视线；或是经过复杂的垃圾处理流程，力求实现资源的再利用。在这个过程中，中药渣所承载的文化意义和自然属性，似乎被逐渐淡化乃至遗忘。

有资料显示，近些年来，随着环保意识的提升和中医药文化的复兴，一些人开始探索中药渣的新去处。比如，有的社区和机构尝试将中药渣用于堆晒，让其在微生物的作用下转化为有机肥料，回归农田，滋养大地；有的则将中药渣作为艺术创作的材料，通过雕塑、绘画等形式，展现中医学文化的独特魅力；还有的将其融入景观设计之中，成为城市绿化中一道别样的风景线。所有这些尝试，不仅为中药渣找到了新的归宿，更让人们在日常生活中感受到了中医药文化的深厚底蕴和生态智慧。它们也会时刻提醒我们：无论时代如何变迁，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理念永远不会过时。城市里的中药渣，或许已不再像过去那样随意倾倒于路边，但它们所承载的文化记忆和生态价值，却以更加多元和创新的方式，在我们的城市中延续和传承。

城乡路口边的中药渣，曾经是一个个回味无穷的故事，甜酸苦辣尽含其中。和中药渣说再见，不仅仅是对一种处理方式的告别，更是对待传统观念的一次革新。它的远去，是历史发展的必然和社会文明进步的真实写照。

【北京诗词】No.62578期A版||​2025年02月13日 刊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