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在悠悠的农业生产历史长河中,一句俗语流传千古:“水是庄稼血,肥是庄稼粮。”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尚处于生产队时期,农业遵循“土、肥、水、种、密、保、管、工”这八字方针,“肥”赫然位列第二,足见其对于农作物生长及农业发展的关键地位。</p><p class="ql-block">回溯农耕往昔,彼时并无如今工业化生产的化肥,农业用肥几乎全仰仗农家肥这类土肥。农家肥大致可分为两类:一类是植物类的草木灰肥,其来源丰富,茅草、草皮、庄稼秸秆皆可;另一类则是动物粪便,涵盖人和家禽家畜的排泄物。从古至今,人和动物的粪便始终是农民种田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民间流传着“粪是农家宝,庄稼少不了”“没有大粪臭,哪有五谷香”的说法,虽粪便气味不佳,但在农民眼中,这无疑是珍贵的资源。</p> <p class="ql-block">积肥的途径多样,除了收集秸秆、草皮等绿色植物沤制有机肥,人和家禽家畜的粪便亦是主要来源。其中,圈养的家禽家畜与秸秆混合的粪肥归属明晰。例如,生产队集体饲养的耕牛,牛棚里的粪肥属于集体财产;社员家庭养猪,自家猪栏的粪肥归社员所有,不仅可用于自家自留地,若生产队有需求,还能折换成工分。而野外散养的家禽家畜,其粪便属于无主之物,作为优质肥料,生产队求之不得,由此催生了一项独特的劳动——拾粪。社员们将野外捡到的粪便交给生产队,生产队专门挖掘大粪坑存储,安排专人管理,称重后倒入粪坑,作为集体肥料,并给拾粪的社员家庭记工分。</p><p class="ql-block">六七十年代的农村生产队,农业生产方式依旧较为原始,不仅耕作方式传统,化肥的使用也极为有限。那时,种田主要依赖少量的碳铵,复合肥、尿素等更是闻所未闻,农家肥等有机肥仍是种田的主力。在这样的背景下,“积肥”成为社员们日常生产劳动的重要组成部分。</p> <p class="ql-block">拾粪的队伍里,除了个别生产队的老人,主力军几乎全是孩子们。拾粪这项劳动强度不大,也无需太多技巧,人人皆能参与。孩子们反正闲着也是玩耍,拾粪既能当作游戏,又能为家庭挣工分,还间接为社会主义集体做贡献,因此大家都踊跃参加,成为生产队时期农村孩子们从小就参与的劳动项目。</p><p class="ql-block">70年代,知青下乡,为更好地融入当地贫下中农,在知青组长的倡议下,知青们也加入了拾粪行列。大队给每个知青发放了拾粪工具:一个用白蜡条编织而成的粪筐,形状类似筲箕,方便手提或背在身上;还有一把配有一米左右长木把、底端镶嵌铁铲的粪铲。拾粪时,发现粪便用粪铲铲进粪筐,操作简单易行。</p><p class="ql-block">在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知青们觉悟颇高。每天出工、收工,他们都背着粪筐。在大队小学担任老师的知青,带着小学生去地里捡麦穗时,唯有知青老师背着粪筐。之后,将捡到的粪便交给司务长过秤记账,再统一到生产队换工分。有的知青为了完成拾粪任务,甚至去公社开会时也背着粪筐。</p> <p class="ql-block">知青们的拾粪行动,带来多方面影响。从自身成长而言,这是他们深入了解农村生活的一扇窗口。曾经在城市里养尊处优的他们,放下身段,学会在田野间寻找生活价值。他们不再是不谙世事的青年,而是懂得了每一滴汗水、每一份收获的来之不易。在一次次弯腰拾粪的过程中,他们的双手变得粗糙,皮肤被晒得黝黑,但内心却愈发坚韧。</p><p class="ql-block">在与当地农民的关系上,拾粪成为一座沟通的桥梁。起初,农民们对这些城里来的知青多少有些隔阂,觉得他们娇生惯养。但当看到知青们认真拾粪,积极参与农业生产的每个环节时,态度发生转变。农民们开始主动传授拾粪经验,比如如何根据粪便的形状和颜色判断动物的健康状况,以及不同动物粪便适合的农作物种类。知青们也会将一些城里的新鲜事物和知识分享给农民,一来二去,双方关系变得融洽,共同为农业生产出谋划策。</p> <p class="ql-block">从对农业生产的实际贡献来说,知青们拾回的粪便增加了生产队的肥料储备。这些肥料被合理施用到科技队的试验田中,使得农作物茁壮成长。原本产量不高的土地,在充足肥料的滋养下,粮食产量明显提升。每到丰收季节,看着那沉甸甸的麦穗和饱满的果实,知青们心中充满成就感,他们知道,自己的努力为这片土地带来了实实在在的改变。</p><p class="ql-block">拾粪,关键在一个“勤”字,尤其要早起。正所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人们有粪捡”。为何要早起拾粪呢?因为白天动物拉下的粪便很容易被发现并顺手捡走,而夜晚,没人会为了捡粪打着手电筒或提着马灯,毕竟如此耗费的成本远超收获,不划算。所以,夜里乱窜的狗、暮归的老牛拉下的粪便,就看谁起得早、谁先发现。</p><p class="ql-block">按说,拾粪不算辛苦,劳动强度也不大,唯一让人头疼的是冬天拾粪。冬天的清晨,躺在暖和的被窝里实在不愿起床。来到野外空旷之地,寒风呼啸,又没有避风处,只能像小老头一样,缩着脖子、笼着袖子四处寻找粪便。虽说理论上各种家禽家畜的粪便都能捡,但实际上能捡到的也就那么两三种。像鸡鸭鹅等家禽,体型小,粪便量少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猪一般是圈养,外面很难捡到猪粪。</p> <p class="ql-block">常见能拾到的粪便主要来自狗和牛。民间有“行狗屎运”的说法,大概就是因为能捡到狗屎粪就算运气好。不过,拾粪最大的收获当属牛粪。牛由生产队集体饲养,平常由饲养员赶到野外吃草,它们拉下的牛粪成了拾粪者的心头好。牛体型大,粪便也多,形状像一层层的蛋糕,堆在地上十分显眼,一坨牛粪重达几斤,拾回家能换一两个工分,要是捡到一坨,那可真是赚大了。直到现在,我们这儿形容打牌打麻将手气好,还会用拾牛粪来调侃:“今天,你是不是到外面捡了坨牛屎粪回来,手气咋这么好。”</p><p class="ql-block">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拾粪不仅仅是一项简单的劳动,它承载着农民对丰收的期盼,是农业生产链条中不可或缺的一环。我们在拾粪的过程中,不仅体验到了劳动的乐趣和价值,也逐渐懂得了生活的不易。由于知青们的加入,更为这段历史增添了别样的色彩,他们用自己的行动,融入了这片土地,与当地农民一起,为农业生产贡献着力量。如今,虽然时代已经变迁,拾粪早已成为历史,但那段充满烟火气的岁月,那些与拾粪相关的点点滴滴,依然深深地印刻在人们的记忆深处,成为一代人难以忘怀的回忆,见证着农村发展的沧桑巨变。</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font-size:15px;">受到表彰的积肥能手</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