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年前我去给母亲送节礼 ,顺便在娘家小住几日,腊月二十七这天格外寒冷,我也没有出去串门,窝在家里我帮母亲整理年货 ,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抬头望去,只见一个佝偻的身影,手里提着个鼓鼓囊囊的编织袋正往院里走来,我正在诧异,母亲信步走出房门打开门帘,热情的打招呼。“是他二叔来了。”我闻声也随母亲出去,定睛一看,我方才认出,这是父亲的表弟——我的二表叔。</p><p class="ql-block"> 说起二表叔,是父亲的表弟,是父亲的大姑去世后,大姑父续娶的妻子所生,确切的说,这个表叔和父亲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也算不得亲戚。可打我记事起二表叔逢年过节必到我家送节礼,看望我们一家人。</p><p class="ql-block"> 屋外寒风猎猎,风刮得天黄地暗,只见二表叔穿着一件褪色的蓝布棉袄,袖口已经磨得发亮,裤脚沾满了泥点子,脚上的解放鞋也开了胶,浑身瑟缩着,拎着带来的萝卜、白菜和几只老母鸡。"快进来坐。"母亲招呼着。</p><p class="ql-block"> 二表叔却站在门口不肯动,局促地搓着手:"我身上都是土,就不进去了。这是自家种的萝卜白菜,还有几只老母鸡,给你们添个年菜。"说着,他把编织袋轻轻放在门槛边。说话间,我仔细打量了到二叔的手,粗糙得像老树皮,指节粗大,指甲缝里还嵌着泥土。他的脸上布满皱纹,像是被岁月犁过的田地,但眼睛却格外明亮,格外亲切。"二叔,进来喝口热茶吧。"我上前拉他。他这才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生怕把泥土带进屋里。坐下时,他只敢挨着椅子边,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p><p class="ql-block"> 母亲端来热茶,二表叔捧着茶杯,热气氤氲中,他的神情渐渐放松。"今年收成不错,只是菜价不高,日子还过得去。"他絮絮地说着,"就是前些日子刮一场大风,吹塌了菜棚子,把棚顶给刮走了,我连夜给修好了。"</p><p class="ql-block"> 从聊天中我这才知道,二叔每天凌晨三点就要起床,赶在早市前把菜收拾好。冬天要防冻,夏天要防虫,一年到头没有闲的时候。可他从不说苦,总是乐呵呵的。</p><p class="ql-block"> 天色渐晚,母亲想留二表叔吃了饭再走,因为大棚里的活计忙,只能遗憾作罢。临走时,母亲要给二叔拿些年货,他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那儿都有。"最后拗不过,才收下了一箱牛奶和一些点心,说是带给小孙子吃。</p><p class="ql-block">望着二表叔远去的背影,我突然觉得,他提着的编织袋里装的不仅是蔬菜,更是一份沉甸甸的心意。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这份质朴的情谊,比任何贵重礼物都让人温暖。</p><p class="ql-block"> 母亲轻轻叹了口气:"你二叔就是这样,从来不愿意麻烦别人。其实他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可每次来都非要带东西。我坐下来和母亲聊聊这些老亲戚事"。母亲说:“这件事还得从几十年前说起,二表叔是父亲的续姑所生,父亲的亲姑姑出嫁不久就因病过世,没有留下一儿半女,父亲的姑父又续娶了一个女人,也就是父亲口中的续大姑(我的大姑奶奶),也是二表叔的生母,”母亲叹息这接着说,那时日子太穷了,没法说,杂粮面菜粥也是家常便饭,青黄不接时野菜树叶搭配着凑活着过日子,勉强糊口。</p><p class="ql-block"> 七十年代的一个秋天,突然接到大姑奶奶去世消息,父亲和爷爷火速前去奔丧,二表叔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家里穷的叮当响,东拼西凑后借钱给大姑奶打了一副单薄的棺椁,却没钱没粮给前来帮忙安葬吊唁大姑奶的亲戚和乡邻招待一顿饭。父亲前去吊唁,看着二表叔愁容满面的样子问清缘由,父亲毫不犹豫的返回家中跟母亲商量给二表叔家筹钱筹粮发殡大姑奶的事,母亲慷慨的打开一柜子拿出家里仅有的三十元钱和一麻袋小麦(家中为数不多的口粮),父亲把麦子带过去磨了面粉,蒸了馒头,买了白菜和肉炖了一锅大烩菜,这才算是把大姑奶的丧事给办个圆满。</p><p class="ql-block">对此事二表叔感激涕零,泪涟涟的说:“这续表哥比亲表哥还亲!”</p><p class="ql-block"> 母亲讲到此处,我没有说话,一个人默默地走到院子里,望着门槛边那个鼓鼓的编织袋,寒风中心里却被一股暖流感动着。在这个讲究利益的时代,像二表叔这样的人越来越少了。他们或许贫穷,但精神世界却格外富有;他们不善言辞,却用行动诠释着最纯粹的情感。</p><p class="ql-block"> 夜幕降临,我站在窗前,望着远处二表叔家的方向。那里亮着一盏昏黄的灯,在寒夜里显得格外温暖。我知道,那盏灯下,有一个勤劳善良的灵魂,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人间最珍贵的温情。</p><p class="ql-block">作者:戎金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