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题】连辈情长水长流

陶香村

1月18号傍晚，我和先生一边吃晚餐，一边兴致盎然地讨论如何筹办即将在我家举行的老友新年聚会。突然，电话铃声响起，是儿子小虎打来的。原以为只是他周末例行的问候，没想到，他说自己受伤了，需要立即手术。这个电话瞬间打乱了我们原本的春节安排。

挂断电话后，我立刻进入紧急状态。我们事先知道小虎和朋友们相约去新墨西哥州滑雪，但万万没想到他会受伤。焦虑之下，我马上开始收拾行李，随时准备出发去照顾他。

这时，小虎的女朋友莎莎打来电话，安慰我们不要太担心，她已经买了第二天飞往新墨西哥州的机票。考虑到从机场到滑雪场还有两个半小时的车程，我叮嘱她一定要乘坐机场班车去滑雪场，不要自己开车，安全第一。那一晚，我们等到半夜，终于收到小虎朋友的消息——手术顺利完成，他正在休息。我们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这一刻，我突然体会到，当年我不在父母身边时，他们的牵挂与担忧，真正理解了做父母的不易。

第二天早上，小虎醒来后与我们视频通话，看他精神还好，我们才稍微松了口气。我们问他伤口疼不疼，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一点点。” 但我们知道，锁骨断成几段并用钢板固定，怎么可能不疼？他只是不想让我们担心。我们提出要过去照顾他，小虎坚持说滑雪场在山上，气候不好，住宿也不方便，有莎莎和朋友们在身边照顾他就行了。他遵医嘱周五可以乘飞机返回加州休养，于是我们决定同一天从密西根飞过去陪伴他。为了提前安排好一切，我们特意选择了比小虎早四个小时到达的航班。

飞机因除冰延误，但总算在中午抵达目的地机场。放下行李后，我们直奔华人超市采购食材。想到孩子们这几日的辛苦，也没好好吃饭，我们一边挑选食材，一边盘算着要做几道他们最爱的家常菜。

买好食材后，我们立即赶往公寓楼。孩子们这会儿应该快回来了，我们索性早早等在门前，准备帮他们搬滑雪板等大件行李。不一会儿，一辆小型厢式旅行车缓缓拐过街角，我赶紧迎上去，定睛一看，果然是小虎他们回来了。车门滑开，小虎慢慢走下来，我却发现他左手臂吊在护具里，左肩微微下垂，脸上带着倦意。我心里一酸，恨不得替他受这份伤。他见到我们，先是一愣，随即笑着说：“爸妈，你们这么早就到了。” 眼中闪过一丝放松与依赖。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穿梭于华人超市，变着花样做饭，煲滋补汤，尽量让小虎在恢复期吃得既营养又可口。小虎一边吃，一边感慨道：“妈，你做的菜真好吃。”他的话让我想起自己小时候生病时，妈妈给我做的酸豇豆炒肉末，那熟悉的味道至今记忆犹新。看到小虎渐渐能够平躺入睡，疼痛也一天天减轻，我心里满是欣慰。

转眼到了除夕。一大早，莎莎就出门去排队购买网红法式点心，她说这家店的点心比法国本地的还要好吃。她的这份心意让我们感动。我问莎莎，在她家里，每逢春节她妈妈都会做什么？她说会吃面条。我便问她：“鸡汤面怎么样？” 她开心地点头说好。

随后，我和先生赶往华人商业街置办年货。虽然不是周末，但商店里人头攒动，热闹非凡。街道两旁的商家张灯结彩，年味十足，让我们这些在密西根乡下生活多年的华人，深深感受到久违的春节氛围。

傍晚，小虎的大学好友索玛和她的男朋友带着意大利千层面和一盆金桔来看望他。我们把金桔放在窗台上，盆中印有年画和新年祝福的大红纸签给房间增添不少年味。这几天我们只顾着照顾小虎和做吃的，疏忽了过年的装饰，感谢索玛他们的用心。

大家围坐在一起，一边聊天，一边包饺子，气氛热闹而温暖。小虎虽不能动手，仍半躺在沙发上兴致勃勃地插话。我们回忆起小虎上大学时，每年春节都会邀请一群孩子来家里吃年夜饭。孩子们围坐在一起，欢声笑语的场景仿佛就在昨天。索玛笑着说：“阿姨，我到现在还记得你的烤三文鱼和红烧排骨！” 原来，当年为这些在外求学的孩子提供的那一丝家的温暖，他们都记得，这让我很感动。

年夜饭后，我对孩子们笑着说：“今晚的甜点是汤圆，寓意团团圆圆。” 莎莎一听，兴奋地拍手道：“太好了！我最喜欢汤圆！” 还拉着我要学煮汤圆。等汤圆煮好，她小心翼翼地舀起一颗尝了一口，眼里满是成就感。大家纷纷夸赞她煮的汤圆软糯香甜，十分好吃。

大年初一早上，我问小虎：“今天该做什么呀？” 他想了想，腼腆地笑着说：“拜年！拜年！” 由于肩膀受伤，他无法抬手作揖，我先生便笑着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两个红包，递给小虎和莎莎。两个孩子连忙摆手推辞：“都这么大了，不用红包了！”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小虎小时候双手合十，笑嘻嘻地喊着“拜年拜年，红包拿来！”的模样。时光如水，转眼间，他已经长大成人，但在父母眼中，他依旧是那个需要呵护的孩子。

身在海外，春节没有假期，华人聚居少，年味渐淡，春节的意义似乎仅剩下与国内亲友通话拜年，或是与朋友小聚。可这个年，我们因意外的相聚，重新感受到了阖家团圆的温暖。

原来，春节不仅是一个节日，更是一种牵绊。无论身在何处，这份牵绊，如春雨润物，似流水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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