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夕情书

黃東濤（東瑞）

东瑞

明知道这是一封无法投递的信，我依然无法不书写，情绪压抑不住，正如土里的种子一旦相遇适宜的阳光，水分和温度，一定会破土一样。虽然时间已经一年之久，远处的海水依然向东流逝，我心海的潜流不再沉默，终于化为悲伤的浪花找到了宣泄的闸口。就写一封小笺、托付一颗星辰，遥寄不知今在何处的你吧。

可曾记得去年的今夜？一样的月光，一样的老地方，一样的令人兴奋的元宵夜晚，一样的你和我；那时，天将暗未暗的时分，天边日落月上，轮班交织，傍晚景色美得令人销魂，家家户户小孩儿们都早早吃好晚餐，为的是买糖果、燃炮竹、看烟花；荷尔蒙满溢的年轻男女，如你我，借助赏花看彩灯猜灯谜的机会，寻觅意中人。男子们纵然无心插柳，也许欣赏满街的美女也成为一件赏心乐事吧。

如果你没有忘记，我们相识于去年元月十三的灯谜会，你我都猜中谜底是“心心相印”那灯谜。当我们以手撕下那悬挂的灯谜谜面纸条时，你的手和我的手一触，感觉异样，我们都吓了一跳，随即彼此抬头对望，我们双眼有如击石火花，愣了半响。你在我眼中，是那样玉树临风、儒雅倜傥，风度翩翩；而我在你眼中，据你后来说，惊为天人，无敌美女，横扫所有庸脂俗粉！

你该不会忘记吧，当时我们暗中相约，元夕那晚再次见面。那是两天之后。那晚的盛大花灯会是我们临安市开始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闹市里 家家户户的门口、大街小巷的高墙上、店铺、树上、半空中……几乎都悬挂了花灯 ！整个临安 市可以说成了花灯的大海洋，光亮得有如白昼！我牢记着你的约定，由身边丫鬟相陪领路，往西湖那最隐秘的柳树林从里走去，之后，她迅速离去，躲在约二十几步远的一棵大榕树下把风。

我望那一弘平静的湖水出神，月亮投下清晰的倒影在水中。忽然，一颗小石扑通一声碎了那朦胧的月影。我知道你来了，来了！你远远就看到我，激动地带着小跑，趋近，把我搂入怀中，你把我紧紧拥着，我两身体是那样接近，可以听得见彼此的心跳。我只让你摸我的小手，搂着我单薄的身子，当我激动得浑身颤抖；当你的脸靠近我的脸，你用你的口寻找我的嘴时，我用手指隔开了你的嘴唇；我又用另一手指着夜天，我说，她在偷窥我们，你问，谁？我们一起抬头，看到一轮月亮在柳梢头微笑着看我们。

夕阳的美丽余晖那么短暂，顷刻间就转换成漫天的星辰，幸亏地上人间的铺天盖地的花灯给人无数温暖和希望。你信誓旦旦非我不娶，我也深信你会是一位暖男；你；你还把一个玉手鐲赠予我，作为爱的信物……我们相约一年后的元夕再见。

今夜，一样的月光，一样的老地方，一样的令人兴奋的元宵夜晚，一样的你和我；可是我已经在这柳树下的湖边等候两个多时辰了！你在哪里？唯有我孤独的影子在月亮与花灯的光亮下，摇荡不定地投影在水面上。

如果是家中有事、身体有恙，你必会托人来告；难道是因为见到了比我更出色的女子而将所有海誓山盟忘在脑后？难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跌入美人计的陷阱？也许你屈服于父母之名、媒妁之言,早就成家？也许为了功名，赴京应试、不告而别？……..我百思不得其解，泪水，再也禁不住夺出眼眶往下滴，我的衣服都湿了一大片。春夜，乍暖还寒，微风拂来，我微微颤抖起来。

看远处，灯火依旧那样灿烂，临安，像是燃烧着的一座城；望夜空，月亮依旧以温柔的月辉普照着千家万户，也许她依然记得去年元宵节躲在柳树下阴暗处的我与你，可是我们即使在人海中相遇，也许已经视同陌路？啊！在柔情似水的月光之手抚摸下，千万张面孔里，有没有一张属于你？

你今晚究竟在哪里呢？



尽管这是一封无法投递的信，我还是要写；就让我遥寄明月，托付星星吧。

【注】本篇以书简形式，将欧阳修的《生查子.元夕》（诗词）改编成故事新编《元夕情书》。欧阳修该词全文如下：

《生查子·元夕》

宋·欧阳修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到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注】一说这首诗是朱淑贞写的。他们的集子里都收了这首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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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修（1007年－1072年），字永叔，号醉翁、六一居士，北宋著名文学家、政治家、史学家。祖籍庐陵（今江西吉安），天圣八年（1030年）进士-及第，历任翰林学士、枢密副使、参知政事等职。他倡导诗文革新运动，反对浮艳艰涩的“西昆体”，主张“文以载道”，为唐宋八大家核心人物，提拔苏轼、曾巩等后辈。主持编修《新唐书》《新五代史》，史学成就卓著。文学上以散文见长，《醉翁亭记》《秋声赋》等名篇语言平易流畅，情感深挚。晚年自号“六一居士”，卒谥“文忠”，其思想与创作对宋代文化影响深远。



欧阳修此首《生查子.元夕》与崔护的《题都城南庄》有异曲同工之妙：“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