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里的鱼俗

刘高潮

　　《年节里的鱼俗》是我发表在《中国钓鱼》杂志2025年第2期第62～63页的民俗研究文章，其系统介绍了国人在历史长河中形成的鱼文化，尤其是在逢年过节中崇尚鱼的所作所为，这对于我们探讨民间的鱼风俗，或许有诸多启迪。

刘高潮 2025.2.11.

　　自古鱼与人类结缘，科学测定：世界上生命的起意，人鱼同宗。人类生活中鱼的形象无处不在，从衣食住行，到社会交际、文明礼仪方方面面，不可须臾离开。因为在中国七千多年以来的民俗文化中，鱼都是吉祥和瑞的代表物之一，尤其在逢年过节、民事庆典活动中，鱼不只是筵席餐桌上的美味，它还在替代人们交流情感，传递信息，表达心迹，沟通联系上，扮演着重要的社会角色。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自秦汉以来过年，民间都兴挂、贴符箓、年画，题材有历史故事、神话传奇、戏曲人物、世俗风情、山水自然、花鸟虫鱼等，发展到新中国建立后，题材拓展到城乡建设、工农产业、山川风景、英雄人物、革命领袖、现代化高科技、剧照绘画摄影等领域。画种无所不包，但以鱼入画最为喜庆，且寓意吉祥，最能表达人们的美好心情和祈福追求，因鱼谐音年年有鱼中的（余）么！

　　古老的天津杨柳青年画传统作品中《连年有余》，画面上胖娃娃“童颜佛身，戏姿武架”，手持莲花，怀抱鲤鱼，有莲有鱼，祝愿生活富裕幸福。“二十四孝图”系列年画之十二《涌泉跃鲤》，描绘的是东汉姜诗夫妇孝母，感动自然，神力相助，得泉获鱼的故事；孝图之十八《卧冰求鲤》，旌扬的是晋人王祥为后母治病，大冬天光着身子趴在封冻的江面上，靠体温化冰，终获双鱼的孝事。这里的鲤鱼，是一种中华孝道文化的媒介象征。新中国的现代年画，多属再现农林牧副渔的丰收场景，画面上常常是“稻香鱼肥”，“牛羊遍坡鱼满塘”，更有渔民江河湖海开船撒网，塘养起网捕捞，鱼群跃波冲浪，鱼鳖虾蟹活蹦乱跳的场面，这最能反映出人们庆丰年时的喜悦与欣慰。

　　每逢过年前夕，农村辞旧迎新，家家户户贴春联，换上新门神，以示保平安护财富。传统的门神大多是“秦琼、敬德”的威武画像。陕西宝鸡凤翔木板年画在西北五省非常有名，过去除雕刻武将门神画外，曾出现了鸡鱼门神，这是从“吉庆有余”的民俗体裁演绎而来。新中国成立后，艺人们将鸡鱼门神画改成玉女骑雄鸡，金童骑鲤鱼，大门上一左一右，形象生动亲切，生活气息浓厚，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在全国影响很大，各地纷纷效仿，有的将鸡鱼门神画改为金童玉女抱鸡抱鱼，或依鸡傍鱼，或赶鸡钓鱼……总之，画面追求一种喜庆祥和的世俗气氛，过年贴在门扇上，两边陪衬着火红的春联，真格是光彩夺目，新渲大气。

　　过年追求红火，扫房子贴窗花，是塞北农家亘古不变的迎新仪式。窗花大都用红纸剪成，如今也有彩纸的，但不论团花、对花、菱花，还是单花、方胜，除了传统的抓髻娃娃，主要为花鸟虫鱼图案，鱼的形象尤为突出。有金鱼、双鲤、卍字形四鱼聚首，预示“四季有余”，更有直接剪刻为莲年有鱼、吉祥有鱼、金玉（鱼）富贵、金玉满堂、独占鳌头、鱼雁传书、鱼化龙、鱼跳龙门、鱼戏清莲等花样和故事的窗花。另有把鱼的形象与福、禄、寿、喜、春吉祥字和国泰民安等词语，及书法融合为一体，形成较为复杂的剪样，直接表达美好的心愿期盼。今天，晋东南地区创新出塑料喷绘剪纸图案窗花，鱼的形象更为活灵活现，且张贴方便，同样喜庆热烈。

　　大年初一新年伊始，所有人居家围桌吃年饭——团圆饭，美味佳肴再多，其中羊、鸡、鱼必不可少，这既是一年开头阖家团圆，就得吉祥有余。鱼肉菜品做的更是五花八门，花样翻新，常见的家常菜有红烧鱼、清蒸鱼、糖醋鱼、松鼠鱼、酸菜鱼、东坡鱼、干炸鱼、水煮鱼、豆豉鱼、臭鳜鱼、醉鱼、糟鱼、腌腊鱼、鱼鳔汤、鱼丸、鱼鳞冻、炸鱼鳞、凉调鱼皮等，全国各地做鱼吃鱼，各有传统特色。在物质相对贫乏的过去，过年再困难也要弄条鱼，讲究新年第一天要见鱼，喻图吉利富裕！即使没活鱼，也要搞个带“鱼”的菜品，如鱼香肉丝、鱼香茄子、香椿鱼、炸面鱼等，开局第一餐必须吃“鱼”，祈求富裕的心志不能倒！邻里初一下午串门时，见面打招呼：“今年有鱼咧？”“有羊有鱼，新年有余！”讨个口彩。

　　初二开始走亲访友，北方农村人除带烟酒，还须带自家蒸制的花馍，这是劳动的心血，表示诚心。花馍也叫礼馍，用上好麦面蒸成金元宝、花边馄饨、枣山、马蹄、云云和大鱼、双鱼、比目鱼、连体鱼等各种形状，串门时互相赠送，以示送去祝福，祈愿亲朋好友新的一年日子红火，福富有余。若春节期间遇到结婚、祝寿、庆生过满月、百天，需送大花馍谷卷、立老虎、寿糕、花贡，这些大馍上面必须插满以金鱼为主的小花花馍，祝愿的意思直观明了。鱼花馍过完年、欣赏毕，到正月二十三“咬干节”吃了，从不浪费；据说吃了鱼花馍交好运，全年工作生活有底气。

　　这期间，有个正月十五元宵节，娘舅家要给小外甥辈送花灯，须蒸坠灯鱼花馍，孩子吃了茁壮成长，一辈子健康富裕。北方送花灯也有讲究，造型多为花鸟虫鱼动植物，送鱼灯时，男孩一般送鲤鱼灯，隐喻将来成家立业，鱼跳龙门光宗耀祖；女孩给送金鱼灯，祝愿长大嫁人勤俭持家，聪慧贵气，金玉满堂。孩子长到12岁，最后一次送灯称“完灯”，主家要设完灯宴，答谢款待舅家人和主要亲戚。舅家除送鱼灯、坠灯鱼花馍，因完灯相当古时的成人礼，还需蒸制大鱼花馍，祝福孩子平生幸福，大富大贵。

　　年节是中国人最重大的传统喜庆节日，冬去春来普天同乐，千百年来形成的中华民俗，把丰富的鱼文化展示的淋漓尽致。尽管时代不断变迁，民俗优胜劣汰此消彼长，但鱼文化始终在传承中创新，在扬弃中发展，因为它最能反映人们的美好心愿，表达一代代人追求幸福的向往。

华影潮

（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中国作家协会陕西分会会员、中国民俗博物馆特约研究员，关中民俗非遗专家）

2025.0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