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的燕子姐

老马

1973年7月，宝坻、武清、蓟县、静海、宁河五县从河北省划归天津市，我在天津电视台新闻部分管农业报道，宝坻、静海、宁河、西郊区、南郊区的报道归我负责，其他区县的报道由另外两个同志负责。

我在1973年夏天来到宝坻县，知道这里有两位大名鼎鼎的知识青年：邢燕子和侯隽。宝坻县有四个学大寨先进单位，即：邢燕子所在的大钟庄公社司家庄大队，侯隽所在的史各庄公社窦家桥大队，城关公社大口巷大队，林亭口公社小靳庄大队。我关注的重点就放在了这四个学习大寨先进单位，特别是邢燕子和侯隽两个人身上。

邢燕子和侯隽已经成名多年，还分别担任了党内外的重要职务，安排采访时间很不容易。终于等到邢燕子回县城的一天，我趁机对她说，我想跟她的车去司庄子采访，她很痛快的答应了。

乘车途中，她很爽快地介绍了自己的经历，她出生在1941年，父亲在天津市内工作，跟父亲在市里上到小学毕业。为了照顾年迈的爷爷，她回到家乡司家庄，当地俗称司庄子。在家乡农中上学到高中毕业，响应毛主席在五十年代发出的号召“农村是个广阔天地，是可以大有作为的”，放弃了升学计划，回到村里插队务农，这是1958年开始的。

我们先来到燕子家里，她把我让到炕上，跟她的婆婆和丈夫王学芝坐在炕桌旁喝茶说话，她就开始忙活着烧火做饭。做好的玉米粥先给我们盛上来。等我们吃完，接过碗去，刷也不刷，直接盛粥自己吃。一下子把我惊呆了，先让老人和男人吃饭，在我们北方农村是老规矩，勉强可以理解。但是用别人用过的碗吃饭，我从来没有见过，可能是为了让客人看，她没有嫌弃你脏。她这样的做法，哪里还是一个重要的国家干部？在家里，她又恢复了普通农村妇女的形象！这一幕深深打动了我，被我牢牢铭记于心，从此，我诚心诚意地称呼她燕子姐。

那时候的司家庄非常贫穷，1957年到1958年间，村子又遭受了洪涝灾害，邢燕子一回村就全力投入到排涝救灾等农田劳动中。她带领姑娘们成立了“司家庄姑娘队”，由于她勤劳苦干，被公社和县里先后评为先进，荣幸地受到了团中央书记胡耀邦接见，并给于鼓励。

地委书记马力对她说，你的乳名叫燕子，以后你们的司家庄姑娘队改名叫“燕子突击队”吧，你们飞过黄河，飞过长江，创造更好成绩。

邢燕子原名邢秀英，从此再不用这个原名了。

1960年，邢燕子光荣加入中国共产党。1964年6月，她作为河北省青年代表参加了中国共青团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随后又被选为人大代表，出席第三次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并被选为大会主席团执行主席。她说最幸福的是，毛主席亲自拉着她的手走上主席台坐到毛主席身边。

邢燕子曾经受到过毛主席五次接见，伟大领袖告诫她“脚踏实地，不骄不躁”的话，成为她终生的座右铭，时刻不会忘记。

周总理曾经13次接见邢燕子，给了她极大的帮助和爱护。

得知邢燕子的先进事迹后，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郭沫若创作了一首《邢燕子歌》，高度赞扬邢燕子刻苦耐劳的精神。

邢燕子先后担任了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全国人大代表，天津市委书记（相当于书记处书记）等重要职务，却始终保持着平易近人，艰苦朴素的作风。我每次在县里见到她，总是那样一身朴朴素素，干干净净的装束。

著名电影演员、女作家、赵丹夫人黄宗英，曾经写过三篇报告文学：《邢燕子》，《特别姑娘》写的是侯隽，《小丫扛大旗》写的是大钟庄公社小于村农家姑娘张秀敏，我到宝坻县第一次采访就是去这个村找这位铁姑娘，可惜她已经嫁到外村，再没有出色表现，无声无息了。

这是邢燕子和侯隽看望重病卧床的黄宗英。

我在小于庄见过张秀敏的照片，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姑娘，不由得暗自腹诽：“这个铁姑娘叫燕子挺合适，燕子姐身高体壮，浓眉大眼，皮肤黝黑，显然是个铁姑娘。”跟几个宝坻县的朋友说起来，他们都会大为赞同，纷纷点头说：“没错！”

1981年改革开放，邢燕子的党政职务都免去了。她被调到天津市北辰区的一个知青农场做党的工作。两口子随即搬到北辰区居住，燕子姐努力工作，把这个破败的农场改造得欣欣向荣。后来，她被任命为北辰区人大副主任。

有一次，上海台通过我的老同学方伯敬派来一个摄制组，想采访邢燕子。方伯敬委托我带他们去找燕子姐。大姐很热情地接待了我们。我说，你沉寂了这么多年，很多人都不记得你了吧？她笑着说，还是有不少记者来采访，了解过去的事情。我有一次去南方开会，因为下雨，车子在乡下土路上窝住了。有个农民隔著车窗看着我，大概有五六分钟，他突然问我：“你是邢燕子吧？”我惊喜地说：“我是邢燕子，天津市宝坻的邢燕子！你怎么认识我？”他很高兴，“你是我们当年学习的榜样，当然忘不掉！”然后，他就招呼附近的人，“邢燕子来了，快过来把她的车推出来！”呼啦一下子跑过来不少人，很快把我的车推出了泥窝。我下车感谢他们，聊了好一阵子才放我走。她叙述着这件事，激动得眼圈泛红，似乎要流泪了。

邢燕子和侯隽。

上海台记者想拍几张她当年的照片，她拒绝说，都被你们这些记者拿走了，说是拍完照就送回来，结果很少有人送还。

我就咋她：“你肯定还有，看我的面子拿出来吧，在这里拍完镜头就还给你。”在我死皮赖脸的请求下，她拿出来一张没有给人看过的珍贵照片。

燕子姐说：“1964年12月26日，是毛主席71岁生日。这期间，正在召开中央政治局常委扩大会议，各大区书记想给毛主席过个生日。但大家也都知道，毛主席最反感这个，于是就换了个说法，不提生日的事，只说想让毛主席请大家吃个饭。谁也没有想到，在这么隆重的生日宴会上，毛主席没有跟少奇同志、朱老总、周总理等德高望重的老战友们坐在一起，而是让我们这些普通劳动者和他坐在了一起，同桌的还有陈永贵、董加耕等人，主席边吃饭边和我们说话，大家都感到非常幸福。这是我终生难忘的经历。”

难怪她把这张照片看的如此珍贵，藏的严严实实，这么多年了，我不但没有听说过，更没有见过。

当年的燕子姑娘，如今已经年过花甲，但是她思想仍然非常敏捷，说话仍然那么朴实自然，待人接物仍然那么平易亲切，我恍惚又回到了司家庄那个普通的乡村民居，有一位老实巴交的农家妇女给我端来一碗黄澄澄、热乎乎的粘粥……

2022年4月6号，我敬爱的燕子大姐去世了，享年81岁，因为疫情期间，我听到噩耗时已经晚了好几天，没有能够前去送别，心中懊悔不已。

邢燕子是我们这一代青年的楷模，作为一名插队农村的知识青年，她响应毛主席的号召，牢牢扎根在农村广阔天地中，艰苦奋斗，做出了杰出贡献，“青春无悔”，度过了平凡而伟大的一生！

犹憶当年司庄行，初识飒爽女英雄。艰苦奋斗创新业，广阔天地战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