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报告文学《太行门卫》连载（11）：军民东冶头祝捷

空谷闲云

长篇报告文学《太行门卫》连载（ 11）

孔令贤 著

第一篇 挽狂澜

（昔阳1937年11月前）

第二章 边地烽火

第五节 军民东冶头祝捷

东冶头乃昔阳县东部第一大镇，距晋冀边境不到20公里。村前一条大道，向西过昔阳城、沾尚镇、广阳镇，通往榆次、太原，向东可到达河北省赞皇、井陉、石家庄。因了春秋时晋灭肥、鼓的传说，故有肥子国、昔阳城的别称。自古业农，也缘交通便利，商贾云集。以东冶头为中心的广袤地区，按照阎锡山时期的旧制属昔阳二区,是抗击日军西犯的战略要地。

农历九月底，时令已入初冬，阵阵冷风顺松溪河谷吹拂。秋收草草收场，田野里玉茭、谷子的秸秆随风摇摆不定，犹如惊秫的人心。正是秋耕时分，却听不到吆牛犁田声。战事日渐吃紧，打仗的消息不时从远方传来，在百姓间发酵。 “七七”事变前，阎锡山统治的触角延伸至山村旮旯，这里尚是共产党活动的空白地。没走出过大山的庄稼人，就像风中的杨花柳絮，心中没着落，头皮发紧。

在村北高地的旧教堂里，赵光寅、武珂枫、陈颉宇安顿下来。都很年轻，革命热情似火，也深知此行肩负使命重大，下车伊始，便投入工作。东冶头及附近的静阳、葱窝、前岩诸村，简陋的农家院中，热闹的集市街头，到处可见他们来去的身影。

赵光寅眼里有做不完的事儿，身上有使不完的劲儿。与刚建立的二区牺盟分会研究工作，同区政府人员接洽，到各个编村牺盟支部调研，也到别的村庄了解情况，发动牺盟会员攻克顽固堡垒，开展抗日工作，整天忙得不可开交，却乐呵呵地，信心十足的样子。

　　陈颉宇是个女同志，操着外乡口音，和老婆婆、小媳妇们拉呱得挺热火。共产党的抗日主张，全民动员抗战的理论，对这些自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乡村女人们来说，不啻天方夜谭，往往听得目瞪口呆，而一旦大道理，小道理，化作妇道家常话，便拉近着彼此的心理距离。

10月25日，七亘伏击战正在筹划，386旅政治部主任王新亭带领部分战士先期来到东冶头。一来，便召开军队与地方抗日干部联席会议。

王新亭很关心抗战工作的组织领导，开口便问，“这里的抗战组织建立起来了没有？”

赵光寅说，“牺盟会建立时间还不长，抗战工作正紧锣密鼓地开展呢。”

“按照八路军总部的要求，急需要成立‘动委会’啊！”

王新亭所说的“动委会”，全称叫民族革命战争战地动员委员会，全权负责领导、组织一个地区的整个抗战工作，带有战时政权组织性质。首个“动委会”于9月20日在太原成立，时任八路军政治部副主任邓小平担任八路军代表。25日，在山西五台县南茹村八路军总部召开各师团政治部负责人会，详细部署发展抗日地方组织和民众动员工作。邓小平发表重要讲话，提出各级成立“动委会”……显然，王新亭此行，带有贯彻落实此次会议精神，帮助地方建立“动委会”的任务。

“为着贯彻毛主席关于开展山地游击战的指示，贯彻执行共产党提出的‘抗日救国十大纲领’，成立‘动委会’是必要的，也是适时的。”王新亭主任反复强调。

就在这次联席会上，军地干部商量着搭配起二区战地动员委员会干部的架子。赵光寅义不容辞，担任区“动委会”主任。

二区“动委会”成为全县首个战时政权组织。

没过两天，正当东冶头逢时开集之时，一队身着灰军装的兵们鱼贯而至——刚刚在10月26日于七亘村伏击日军斩获巨大胜利的386旅772团2营，由陈赓率领，27日来到这里。农家院落、街巷广场、庙堂学校住满了兵，原先沉寂的村庄顿时热闹起来。

772团一进村，战士们来不及清扫连续作战的征尘，安排好住处，便清扫街道，为老乡担水，給病人送药。无论干部士兵，见人都笑嘻嘻的，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听宣传，看行动，镇上的人们开始认识到这是一支抗日武装，爱护老百姓的人民军队。许多人主动与战士攀谈，问前方战况，问他们家乡的情况。战士们多为南方口音，老人们支楞着耳朵听着，不时哈哈大笑。

上图：七亘大捷战利品。上为缴获的日军电台，下为八路军指挥员骑在缴获的战马上。

　　刚刚成立的二区“动委会”，由赵光寅、武珂枫、陈颉宇带领，来到旅部驻地慰问，热情欢迎从前线下来的386旅指战员。

东冶头的大街小巷，到处张贴着“动委会”书写的标语：“欢迎八路军！”“庆祝七亘大捷!”“军民动员，将日寇赶回老家！”

村外河滩，摆放着从七亘战场运来的战利品，招引东冶头及周边村庄的男人、女人、老汉、儿童纷纷围观。

赵光寅指着堆积如山的炮弹、子弹、无线电器材、钢盔、黄呢大衣，还有众多骡马，对乡亲们说，“八路军真是厉害，打一仗就缴获这么多！日本鬼子没什么了不起，只要咱们好好支援八路军，军民团结奋斗，一定能够打败他们！”

晚上，召开七亘大捷庆功表彰大会。会议开始，772团全体将士肃立，为七亘战斗牺牲的10名战友默哀致敬。天地动容，山河含悲。

随后，叶成焕团长宣读386旅旅部为战斗中做出巨大贡献的772团第3营立功受奖的决定。

蹊跷的是，385旅在为772团3营庆功时，3营正随刘伯承师长及王近山副团长，依旧在七亘阵地待命。

陈赓旅长接着讲话。

年轻精干的陈赓说起话来风趣幽默，一副乐天派的样子。只见他扳着指头，像孩子般夸耀自个的成绩，一一历数七亘战斗的辉煌战绩，赞扬指战员们的突出表现。他说，“这是我们385旅进入太行山的第一个胜仗啊，是毛主席指示在敌后发展独立自主游击战的又一胜利。全旅将士还要再接再厉，打更多的胜仗，给全国抗日军民以更大鼓舞！”

叶成焕请赵光寅讲话。这位年轻的牺盟特派员，新任的区“动委会”主任，面对同样年轻的八路军将士们，竟激动得一时语塞。他表示，“国难当头，八路军东渡黄河，来到山西，来到太行山，用血肉之躯抵抗日本侵略者，革命精神、战斗业绩是鼓舞我们抗日民众的巨大动力。现今，七亘伏击战又取得重大胜利，昔阳的父老乡亲表示热烈祝贺，向全体指战员致敬！”

那个初冬夜，明月高照，鲜有寒风。参会将士热血沸腾，异常振奋。

　　386旅有“每次战斗以后必定马上进行检讨”的定例。陈赓经常强调，从战争中学习战争，每次战斗，都是鲜活、生动的军事教材。与其战场被教训，受制于人，不如自己教育自己，学会驾驭战场，防患于未然。

28日早上，772团班以上干部开会。

叶成焕团长兴致勃勃，大讲这次胜利完成任务的意义：一，增加了敌人的困难；二，断绝了敌人交通；三，调动了敌人兵力。接着，从战前部署、秘密隐藏、动作果敢、火力杀伤等方面肯定了战斗的成功经验。

他指出，部队在打敌增援、作战秩序、搜集情报、夜间肃静、搬运胜利物品等地方存在不足。甚至说，“射击军纪差，消耗了子弹万余发，手榴弹200枚”，“没有参加作战则不愿搬东西”，都是需要今后解决的问题。

陈旅长接着总结。

陈赓不愧黄埔军校高材生，讲话有板有眼，理论与实际融会贯通。他联系七亘战例，具体剖析游击战术，说，“游击战的实质，就是大踏步前进，大踏步后退，有时走大路，有时走小路，有时分散，有时集中，要游要击，不游不击，反受打击——这是经验告诉我们的......”

总结会尚未结束，通讯员急匆匆送来一封信。陈赓打开，是王近山的报告，便当场念道，“日军又有两个连队及大批辎重欲经七亘村西进……”

刘师长必定对这批日军盯上了，而3营在孤军作战。陈赓想着，收起话头，对叶成焕说，“准备打仗。命令2营向七亘开拔！”

天阴沉着，像要下雨。

（下一篇：《太行门卫》连载（12）：七亘大捷2：重迭待伏）

作者：孔令贤，山西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创作出版《大寨沧桑》《超越昨天的辉煌》《回望昨夜星》《漫话大寨文化》《孔令贤散文选集》《守望树》《难民村的时代脚印》等报告文学、散文作品10部。作品获赵树理文学奖等多个奖项，为中国现代文学馆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