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读苏东坡的元宵诗词

童德昭

正月十五元宵节，又称上元、元夕、灯节。这是每年的第一个月圆之夜，也是春节收官的日子。元宵节史载已历两千余年，至唐宋尤其隆重，也是历代文人骚客笔下的重要题材，传世名篇佳作甚多。大文豪苏轼也不例外。从青年到暮年，从皇城帝都到天涯海角，东坡流传后世的元宵诗词有十多首。或写于宫庭，或写于官衙，或写于贬所，或写于旅途，有写景更有怀人，有写实更有寄情。东坡绣口一吐，七情六欲皆成佳构，光耀皇宋，流响千春。时近乙巳元夕，闲抄赏读东坡诗词，不亦快哉！

《四十年前与故人夜游得此》

午夜胧胧淡月黄，

梦回犹有暗尘香。

纵横满地霜槐影，

寂寞莲灯半在亡。

从题目看，应是苏轼早年成诗，晚年记录。这也应是他传世诗词中最早的上元诗。四十年前元夕与之夜游的故人，料想是位红颜。“午夜胧胧淡月黄”是当年实景，“梦回犹有暗尘香”是当年实情。“纵横满地霜槐影，寂寞莲灯半在亡”，写与故人别后，午夜梦回，月色朦胧，槐影婆娑，莲花灯半明半暗，暗示自己惆怅孤寂的心情，寄托对逝去时光与人事的眷恋。

《上元过祥符僧可久房，萧然无灯火》

门前歌舞斗分朋，

一室清风冷欲冰。

不把琉璃闲照佛，

始知无尽本无灯。

此诗熙宁六年(1073年)作于杭州，苏轼38岁，在杭州通判任上的第三年。西湖有祥符寺，寺僧可久，俗姓钱字逸老，清苦耿介，善作古诗和律诗。苏轼监郡后与可久成为诗友。这年元夕，九曲观灯，苏轼不带随从，湖寺寻僧，独自步入可久房间。不料房内了无灯火，但闻薝葡余香随风飘荡，无比幽静，宛若冰凉，与寺外华灯璀璨形成鲜明对照。苏轼触景生悟，留下这首充满禅意的小诗。悟出这佛门清净并非是因灯火而存在，而是超越物质没有灯照的佛像，才能体现无尽与无灯的本质，才能达到内心清静和超凡。

《祥符寺九曲观灯》

纱笼擎烛逢门入，

银叶烧香见客邀。

金鼎转丹光吐夜，

宝珠穿蚁闹连朝。

波翻焰里元相激，

鱼舞汤中不畏焦。

明日酒醒空想像，

清吟半逐梦魂销。



这首诗据考同样作于熙宁六年上元时节，描绘的是北宋时期 “钱塘灯会”盛景。灯会为期五天，以应“五谷丰”的吉兆。灯芯巷盛产灯芯，所以每年上元，这里就成了杭州最亮丽的地方。钱塘灯会在苏轼心中烙印深刻，直最晚年还每常还忆起和写到。此诗苏轼用妙笔刻画灯光、烛光、香烟等细节，展现出一幅灯光闪烁、热闹喧嚣的佳节喜庆气氛。也表达了自己内心的喜悦，以及对生活的热爱、时光的珍惜和对生命短暂的思考。据传是因苏轼此诗，后人以“纱笼银叶”作为灯芯巷的代称。

《蝶恋花 . 密州上元》

灯火钱塘三五夜。明月如霜，照见人如画。帐底吹笙香吐麝，更无一点尘随马。

寂寞山城人老也。击鼓吹箫，却入农桑社。火冷灯稀霜露下，昏昏雪意云垂野。

这首词熙宁八年(1075年)写于密州，苏轼39岁，年前冬月刚到密州郡守任上不久后的元夕。密州元夕的冷落氛围，与苏轼前一年离任并生活过三年的杭州，简直是两个不同的世界。苏轼用写意手法，抓住杭州与密州在气候、地理、风俗等方面的区别，描绘了元夕之时，两地截然不同的景象，流露出他对杭州的欣赏和怀念，以及初到密州时的落寞和抑郁。他在《超然台记》中也写到：“余自钱塘移守胶西，释舟楫之安，而服车马之劳；去雕墙之美，而蔽采椽之居，背湖山之观，而行桑麻之野。”当然能“烟雨任平生”的苏轼，真在乎的并不是衣食住行与风土人情这些小节，到山东当差也是他为图与其弟苏辙(时任济南)近便而向朝廷请求的。真使他苦闷的是当时正施行的王安石新法，导致公使库钱减少很多，州郡长官捉襟见肘，而且密州满眼的天灾人祸，其心境纵逢佳节也好不起来。

《南乡子 . 宿州上元》

千骑试春游，小雨如酥落便收。能使江东归老客，迟留。白酒无声滑泻油。

飞火乱星球，浅黛横波翠欲流。不似白云乡外冷，温柔。此去淮南第一州。

此词作于元丰八年（1085年)，苏轼50岁。正月初四，苏轼离开泗州向汝州进发，元宵节这一天路过宿州，写下这首词，描绘当地上元的繁华景象。上片写游客如云，春雨如酥，加上清润可口的美酒，令人流连忘返。“江东归老客”，典出春秋范蠡弃官归隐，诗人以此自况，暗含厌倦仕途、向往人间清景的情愫。下片写宿州的元宵夜景，星火灿烂、目不暇接，青山如黛、春水荡漾，山水的青翠之色，浓得仿佛就要流淌下来。极言宿州上元春光佳丽，胜似仙乡。“白云乡”典出《庄子 · 天地》：“乘彼白云，至于帝乡。”淮南系路名，宋至道年间划定的全国十五路之一，时辖十七州。苏轼以“第一州”，盛赞宿州，实则有双关意，“白云乡”也暗指朝廷所在地。流露出作者对在朝中被排挤、被冷落的伤感，言在此而意在彼，是深有寄托。

《次韵王晋卿上元侍宴端门》

月上九门开，星河绕露台。

君方枕中梦，我亦化人来。

光动仙球缒，香余步辇回。

相从穿万马，衰病若为陪。

此诗元祐四年(1089年)苏轼54时作于汴京。那年元夕，汴京张灯结彩，皇帝大摆盛宴。苏轼以翰林学士身份陪侍，好友王晋卿以驸马都尉出席。士人欢聚不可能无诗，应是王晋卿先写了一首，苏轼次韵和诗一首。首句描写皇帝设宴的场景，这场北宋的顶级宴会宛若在天上召开。次句分写唱和双方侍宴的感受，你恍惚如在梦中，我仿佛置身仙境。第三句写月色花光之景，“仙球”是宋代皇家的一种球形大彩；并写皇帝回宫之后，余香袅袅飘散之状。最后一句，调侃自己以年迈衰朽之身，置身万马丛中的勉强。

《次韵刘景文路分上元》

华灯閟艰岁，冷月挂空府。

三吴重时节，九陌自歌舞。

云从月几望，遂至一百五。

嘉辰可屈指，乐事相继武。

今宵扫云阵，极目净天宇。

嬉游各忘归，阗咽顷未睹。

飞球互明灭，激水相吞吐。

老去反儿童，归来尚铙鼓。

新年消暗雪，旧岁添丝缕。

何时九江城，相对两渔父。

此诗元祐六年(1091年)苏轼56岁时作，这是他二度为官杭州并以龙图阁学士出任郡守的第三年，两月后他就奉旨离杭回京任职了。此诗是次韵和刘景文的。

刘景文，名季孙（1033～1092年），名将之子，时以左藏库副使为两浙兵马都监，和苏轼同在杭州任职。苏轼与这位长他四岁的刘景文相识相知相惜，那首著名品的“荷重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题目就是《赠刘景文》。

“三吴重时节，九陌自歌舞”，这是繁华的杭州城重视岁时节日给苏轼的印象，上元张灯宴游是杭州非常隆重的全民欢庆活动。 元祐六年上元，人们依旧在飞舞的龙灯与水灯中忘情嬉戏， 乐而忘返， 归来以后依然沉浸在狂欢的余味之中。苏诗通过对云、月、球、水等景象的描述，展示了时空的变幻和生活的多彩，反映了人们对美好的追求和对欢乐的渴望，同也传递着浓浓的乡愁和人生感悟。

《浣溪沙二首》

其一 ：

雪颔霜髯不自惊，更将剪彩发春荣。羞颜未醉已先頳。

莫唱黄鸡并白发，且呼张丈唤殷兄。有人归去欲卿卿。

其二 ：

料峭东风翠幕惊，云何不饮对公荣。水精盘莹玉鳞頳。

花影莫孤三夜月，朱颜未称五年兄。翰林子墨主人卿。

此作如上诗，同是元祐六年元夕期间写于杭州，是写给袁公济的。袁公济名毂，元祐元年(1056年)会试与苏轼同科上榜，时任杭州通判，也就是苏轼的副手，后升任处州知州。苏与袁是同科同事还同好(诗词)，从东坡传世涉及二人的文字看，应该关系还不错，这两首词就写得轻快率性甚至戏谑。

第一首是说，两鬓虽如霜雪心却不曾服老，仍像是青春年少，华发老人戴个“剪彩”羞红了脸。莫感叹时光流逝自伤衰老，仍与老友们呼兄唤丈(“呼张丈唤殷兄”语出白居易诗《岁日家宴戏示弟侄等兼呈张侍御二十八丈殷判官二十三兄》)聚一起畅饮同醉，但有人不肯喝要回家跟老婆卿卿我我。那个“有人”八成就是调侃老袁。

第二首还是说喝酒。“不饮对公荣”这个阮藉与刘昶(公荣)的典故出自《世说新语 · 简傲》，后世常用来咏酒友。由此可见二人是很适意的老酒友和好酒友。“三夜月”是唐宋时元夕官定从十四到十六张灯三天。“五年兄”则出自《礼记》“年长以倍则父事之，十年以长则兄事之，五年以长则肩随之”，苏与袁先同科后同事应年龄差距不大，但苏比袁中进士早了五年。“翰林子墨主人卿”典出杨雄《长杨赋》：“聊因笔墨之成文章，故借翰林以为主人，子墨为客卿以为风。”苏轼此处应以自己为“翰林主人”而袁毂为“子墨卿”，此时苏轼正以翰林学士知杭州，而二人都是辞人墨客。

两首词大意就是莫负良时，虽老不服，酒逢知己，不醉不休。

《木兰花令》

元宵似是欢游好。何况公庭民讼少。万家游赏上春台，十里神仙迷海岛。

平原不似高阳傲。促席雍容陪语笑。坐中有客最多情，不惜玉山拚醉倒。

这首苏词有的刻本收，有的收了未编年，编年有元祐六年杭州和元祐九年两说且均存疑。翻书搜网比较，窃见还是以元祐六年(1091年)上元写于杭州知州任上，与词意和相关资料相对吻合些。

元宵看来还是寻欢游乐好，何况诉讼少，公事清闲，万家百姓登上春日观赏景物之台。城市十里之内成了繁华美丽的海上仙岛，使神仙也为之迷惑。

平原君敬待宾客，不像高阳酒徒无礼傲慢，坐在客人一起，宽和从容地陪伴客人谈笑。 客人中有个最富于感情，为了珍惜主人待客的殷勤拚着醉倒在地而尽兴喝酒。

上片极写元宵节的游赏欢乐，及公庭讼少的愉悦心情。“元宵似是欢游好，何况公庭民讼少”。“似是”，正说明词人原本并没有主动出游元宵佳节的打算，只是由于他的公务闲暇，“公庭民讼少”了，内心愉悦才使他引起了赏游元宵夜景的乐趣。如今“公庭民讼少”，词人从心底发出惬意的快感，所以，当他看到“万家游赏上春台”时，他自己和所有游人，都像活神仙一样迷路在三神山海岛之中了。

下片极写“与民同乐”的欢快宴席。“平原不似高阳傲。促席雍容陪语笑。”词人在人群中间，谦逊质朴，礼敬宾客，平等如兄弟，有如赵国平原君的贤明待宾，而毫无“高阳酒徒”的傲慢。他总是从容温和地靠近群众，和人们满面陪笑的对语谈心，尽情享受着与人民打成一片的乐趣。“坐中有客最多情，不惜玉山拼醉倒”，在欢快的宴席中，顿时出现了一个“最多情”的民客形象，而把欢情霎时推到高潮。可谓笔端生花。而“拚”字尤为传神。这正是词人与群众亲密“鱼水情”关系的典型反映。

“玉山醉倒”是个成语，比喻喝醉酒后身体摇摇欲坠的样子。出自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 · 容止》：“嵇康身长七尺八寸，风姿特秀，见者叹曰：‘萧萧肃肃，爽朗清举。’或云：‘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山公（山涛）曰：”嵇叔夜（嵇康字）之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历代文人多引用这个源出“玉山将崩”的成语，类似词如“玉山倾倒”“玉山自倒”“玉山倒”“玉山颓”“玉倒”“玉颓”，不一一。

全词感情真挚，清新自然，即兴抒怀，酣畅淋漓。而且格调健朗，构思精巧，一气呵成，余音袅袅。

《上元侍饮楼上三首呈同列》

澹月疏星绕建章，

仙风吹下御炉香。

侍臣鹄立通明观，

一朵红云捧玉皇。

薄雪初消野未耕，

卖薪买酒看升平。

吾君勤俭倡优拙，

自是丰年有笑声。

老病行穿万马群，

九衢人散月纷纷。

归来一点残灯在，

犹有传柑遗细君。

这三首七绝元祐八年（1093年）上元作于汴京，苏轼时年58岁，身兼端明殿学士、翰林侍读学士并守礼部尚书，是苏轼晚年最高光的时侯。苏轼以近臣陪侍皇上在宣德楼上宴饮观灯，作应制诗记述他的所见所思所感。应制诗是臣子奉皇命所作或所和的诗，大抵都是歌功颂德、阿谀奉承之词，很难有寄托真情实感的传世佳作。但东坡就是东坡，连这颂圣的东西也写得别具一格和脍炙人口。

第一首描写皇帝驾临殿前时群臣等待、侍驾的景况。疏星淡月，环绕皇宫；御炉香风，轻轻飘荡。侍臣如鹤，引颈肃立；殿堂明亮，宛如仙境。皇帝驾临筵席时，身着红袍的侍臣们，像朵朵红云烘托朝阳一样，簇拥着皇帝，庄严祥和，场面壮观。用 “仙风”“通明殿”“玉皇”等词汇描写皇宫与皇帝，再现了升平时期的皇家盛典。

第二首写苏轼由残雪消融地未耕、百姓卖薪换酒庆升平的现实，祈愿皇帝倡导勤俭，鼓励农耕，表明苏轼从细节处关心民生的情怀。

第三首写苏轼侍宴归来时的情景：老病马疲、行穿街道、游人渐散；回到家里，只有残灯一盏，柑橘数枚。“传柑”典故，见于南朝的《荆楚岁时记》：“上元夜，贵戚例以黄柑相遗，谓之传柑。”这一习俗延至北宋仍为风尚，故柑橘之类的果品，也成为元宵之夜宫廷宴会的必备之物。诗中的“细君”，指的是苏轼的妻子王闰之。把皇家赏赐的柑橘带回家去与老妻分享，说明东坡是个体贴护妻的暖男。

《上元夜（惠州作）》

前年侍玉辇，端门万枝灯。

璧月挂罘罳，珠星缀觚棱。

去年中山府，老病亦宵兴。

牙旗穿夜市，铁马响春冰。

今年江海上，云房寄山僧。

亦复举膏火，松间见层层。

散策桄榔林，林疏月鬅鬙。

使君置酒罢，箫鼓转松陵。

狂生来索酒，一举辄数升。

浩歌出门去，我亦归瞢腾。

此诗绍圣二年(1095年)作于惠州，苏轼60岁。这是他贬谪惠州的第一个春节，他是年前十月二月抵达贬所的。这个上元的东坡，刚从三司行衙中皇华馆内的合江楼，迁到归善县郊外破败的嘉祐寺不久，居住环境极差，荒凉冷清，终日不见人影。正在苦闷之际，惠州太守带着酒和一群人来探访东坡，大家一起举杯对饮、闲话人生，东坡触景生情写下此诗。他在诗中回顾了三年来在三个地方过春节时的不同境遇，多角度、多侧面地表现了诗人对生命时光流逝的无奈，写出了生命悲凉空漠的体验。但逆境中的东坡依然豁达之气不减，追求肉体与精神世界和谐统一，希望有所建树并有补于世，体现了珍爱生命、努力实现生命价值的人生意识。

上元夜过赴儋守召，独坐有感（戊寅岁）

使君置酒莫相违，

守舍何妨独掩扉。

静看月窗盘蜥蜴，

卧闻风幔落伊威。

灯花结尽吾犹梦，

香篆消时汝欲归。

搔首凄凉十年事，

传柑归遗满朝衣。

此诗绍圣五年(元符元年，1098年)作于儋州，苏轼63岁。上年夏天东坡贬到海南，这是他在海南的第一个春节。元宵之夜，儋州太守宴请各届名士。或许是太守不方便邀请贬官苏轼，或许是东坡自己避嫌没去应请，结果是儿子苏过赴召去了，而苏轼独自留在家中。然后写下这首诗，主要表达对亡妻王闰之的怀念之情。

元夕东坡独坐家中，月光下蜥蜴爬动、帐幕飘摇，更显孤寂。王闰之曾经与他一起经历“乌台诗案”，并陪伴他在黄州贬所生活过五年，那是他一生中最艰难的岁月。如今妻子亡故多年，灯花结尽无人去挑，纵有黄柑无人可赠。在这万家团圆的月圆之夜，只觉有无限悲凉包围着他。

《追和戊寅岁上元》

宾鸿社燕巧相违，

白鹤峰头白板扉。

石建方欣洗牏厕，

姜庞不解叹蟰蝛。

一龛京口嗟春梦，

万炬钱塘忆夜归。

合浦卖珠无复有，

当年笑我泣牛衣。

此诗元符三年(1100姩)于作于儋州，苏轼65岁。这是苏轼谪居儋州的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元夕，还是他即将仙逝的前一年。两年前的元宵，东坡写下《上元夜过赴儋守召，独坐有感》一诗。两年后的这一天，他延用前韵又自和了这一首，这是我们能见到的苏轼写于元夕的最后之作。

诗的前四句赞美儿子苏过夫妇对老父亲的笃孝之情，将儿子比作西汉时期著名的孝子石建，将儿媳比作《后汉书·列女传》中表彰的庞盛之女、姜诗之妻。颈联也就是五六两句追忆早年在杭州为官时经历的上元景象，留恋当年钱塘的璀璨灯火，慨叹人生如梦。诗的尾联也是最后两句引用西汉贤女子王章妻的故事，就是“牛衣对泣”的那个典故，表达对妻子王闰之的深切悼念。这首写给家人和怀念亡妻的诗，交织着幸福与凄凉，充满独特的人情之美。

搜罗抄读东坡元宵诗词十三首，作为黄州人，有点小遗憾。就是翻来找去，未得东坡写于黄州的元宵之作。黄州是苏轼得号“东坡”并登上文学艺术之巅的地方，他在这里四年多留下了七百余篇作品，其诗文书画代表作都出自黄州。东坡的元宵诗词，顺境的汴州杭州有，逆境的惠州儋州有，而黄州竟没有。不过东坡写于黄州的书法名作《新岁展庆帖》，倒是提到了元夕。这是元丰四年(1081年)正月初二，东坡写给好友陈慥(季常)的，说是李常(公择)将于元夕启程来黄州，估计月底能到，约季常来黄一聚。有“元夕”二字的名帖传世，也算是黄州东坡的元宵遗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