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趣（107）：石棉县冀王亭与石达开

之峰

开栏的话

华夏大地上，亭亭玉立，为古迹代言，给名胜添彩。醉翁亭、陶然亭、爱晚亭、牡丹亭、乌江亭等等，一亭一故事，一物一风情。这几年，之峰在追寻古诗人足迹、漫游大江南北名胜的同时，也关注了百余座古亭，收集了许多与亭子有关的诗词歌赋、趣闻轶事……

石棉翼王亭

翼王亭位于四川雅安市石棉县北郊石儿山上，这座屹立在大渡河铁索桥畔的六角形亭，是为纪念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而建的。亭内竖《冀王亭记》石碑，亭外有纪念翼王石刻碑文20余通。亭临绝壁危岩，可观大渡河的波涛汹涌。

这条水流湍急的大渡河，可以说是一条颇具人文色彩的河流。中国近现代史上，有两起具有重要影响的历史事件就发生在大渡河畔，而且是在同一个地方：一是1863年5月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在此全军覆没；二是1935年5月中国工农红军长征途中在此强渡天险，打破了蒋介石要朱德毛泽东红军成为“石达开第二”的迷梦，创造了“翼王悲剧地，红军胜利场”的奇迹。

当年太平天国运动在天京（今南京）建立了政权，可后期内部分裂，导致翼王石达开出走四川。清同治二年（1863年）5月，石达开率部万余辗转来到石棉县紫打地（藏语音译，意为适合种蔬菜的地方），七十多年后中央红军长征到这里时紫打地已经改为“安顺场”。

石达开部扎营在紫打地，目的是北渡大渡河。巧合的是石达开一个妃子临盆产下一子，石达开大摆酒席，将士们在驻地搞了几天几夜庆生活动，错过了全军北渡大渡河的最佳时机。当翼王决定北渡时，又赶上连日大雨，河水暴涨，大渡河对岸清军调兵遣将严密防守，周边土豪集聚堵截。一连几天，石达开率部不顾大渡河水势险恶和对岸敌军阻击，多次强渡大渡河，均以失败告终。

石达开部四面受敌，太平军营寨遭土司彝族兵士飞石，伤亡数千。粮道断绝，空腹苦战，吃完马匹之后，每天只能采野菜、摘桑叶、掘草根充饥。想撤退，后路又被彝兵堵住。很快清军及地方武装开始对紫打地发起总攻击，石达开遂率领余部向东突围至老鸦漩边，因水势凶猛，渡河无望，又择一地，仍然走投无路。

面对败局，石达开仰天长叹：天要亡我，若之奈何。他幻想“舍一人全三军”。可当石达开等人来到清营谈判，被不守信用的清军束手就擒，几天后石达开被押解到成都，最终以凌迟处死，被千刀万剐，石达开却毫无畏惧，从容就义，时年33岁。而余部二千多人则被清军诱降杀戮，遣散的四千余人也被一一追杀。一场空前壮烈的农民起义军悲剧，永远载入了中华民族的史册。

那翼王亭又是何时修建的呢？话从民国年间说起。那时正在修建川滇公路西线，这条公路经过石棉县城。1942年，大渡河钢索悬桥落成通车。据1986年印制的《石棉文史资料选辑》(第一辑)刊文记载:“一九四二年秋季竣工通车时，工程部门与地方有识之士协同，利用南岸老鸦漩的天然风景筑亭镌碑，以纪念太平天国石达开在大渡河的覆亡。”在这一辑的文史资料中，还收录了一张翼王亭照片，其图注全称为“石棉老鸦漩翼王亭”。

原先的那座翼王亭，在“文革”中被毁坏，20世纪80年代初重建。据说民国时期还在翼王亭旁立了不少石碑，这些石碑的内容均和翼王太平军有关，其作者大多为国民党军政要员，包括于右任、熊式辉、白崇禧、张笃伦、赖秉权等人。

这些石碑在“文革”中也遭到厄运，目前保存基本完好的《翼王亭记》碑，仍然立于翼王亭旁，该碑款识:“中华民国三十一年九月九日，西康省政府委员兼任教育厅长韩孟钧造并书。”

张笃伦在《大渡河怀翼王石达开并序》碑中也提到了翼王亭:“奉总裁命督修川滇西路，数过翼王石达开败军处。……路既成，建亭大渡河滨，所以彰先烈而纪工程之艰巨，因刊歌于亭右。”

癸卯年深秋，我们乘坐小车从成都辗转来到石绵县城的旧铁索桥旁边，司机指着一座临江的小石山告诉我们说那就是石儿山，“翼王亭”就建在这山上面。

下了出租车，信步朝这座小山走去，走近后，才知道这里是一个小公园。

石儿山并不高，它或许称之为一个山水盆景更恰当一些。很快就登到了山顶上，亭为六角形，四方有吴王靠和坐槛，竖《冀王亭记》石碑，亭外尚有纪念翼王石刻碑文20余通，亭下危岩悬壁，宽阔的河面，松林河水清亮泛绿，大渡河水混浊泛黄，一绿一黄两水并流，景色壮丽。

大渡河波涛汹涌，惊涛拍岸，蔚为壮观。

站在亭前，抬首瞻望《冀王亭》那三个字，想到石达开被诱俘后还是表现出了一种男子气慨。虽非英勇捐驱于沙场，但在敌人的刑场上，受凌迟处死，却无畏无惧，虽是悲剧，却也让人叹服。

翼王亭旁有一尊2米多高的花岗石塑像，应该是石达开像，尽管底座上没有任何说明。

当年中央红军长征抵达石棉县、准备强渡大渡河时，毛主席也曾来到翼王亭，观看翼王碑后，说了一番意味深长又发人深省的话，石达开是石“头”，死脑筋，他死盯着安顺场不放，不会另找出路，所以他失败了。蒋介石是石“脚”，拖着走不开的双腿，怎么会跑到我们之前到达泸定桥呢？……其实红军入川时的处境比石达开的太平军更为险恶，可见历史上有些事是巧合的，但结果不一定相同。

这是在红军纪念馆里看到的红军强渡大渡河时的渡船，其船身长近10米，船首尖细且高高翘起，状如龙舟。可见，一般的舢板竹筏，难以抵挡大渡河的惊涛骇浪。

太平军在紫打地战斗中使用过的火炮，长78厘米，口径7.5厘米，重55.8千克，铜炮呈长筒状，前小后大，中部两侧附两个对称的圆柱形炮耳，器身有三道圆圈棱突，尾部有鼻钮并一药孔。

日前，石棉安顺场中国工农红军强渡大渡河纪念馆重新陈列布展，并单独设立了太平天国翼王馆。这是国内第一次专门设立纪念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的纪念馆。

走进馆内，1863年翼王兵败安顺场（紫打地）的千古悲歌，与1935年中国工农红军成功强渡大渡河并粉碎蒋介石妄图消灭红军队伍于大渡河畔的迷梦，形成了鲜明的历史对照。

石棉县翼王路路口，有一座石达开塑像：石达开双手执剑，表情凝重；背面表现的是一位妇女，她抱着吃奶的小孩，另一只手却按住一位持刀卫士的大刀，似乎在暗示他“谨慎行事，不可妄动”。这一塑像寓意着什么呢？

答案可以从《石棉文史资料选辑》(第一辑)中得到启示:石达开致函四川总督骆秉章后，于当天深夜“含泪执剑与家人诀别。马氏夫人前几天已在紫打地服毒自尽，另外的几个妻妾胡氏、潘氏、吴氏也当即投河而死；仅刘氏*效赵溯妻庄姬抚孤报仇*抱着小儿子石定基由两名卫士连夜逃出险地，打算投奔李复献”。后查资料中所言“李复献”系“李复猷”之误。或许，这个塑像表现的主题就是“翼王托孤”。

在石棉，还流传一段民间故事，说在一处峻岩丛中，有一块像小孩屁股模样的石头夹在其中，这石头就是翼王小儿子石定基的化身。同治年间的一个半夜里，这小孩被清军追捕，情急之下躲藏在乱石缝中，屁股露在外面，天亮鸡叫时便羽化在这里了。石儿山之名由此而来。

我们的目光久久落在大渡河上，流淌远去的大渡河水似乎平缓了一些，但一想到身后挺立的那座翼王亭，六角的“六”字可能暗喻“留”音，昭示“魂留此地，魄伴渡河”，让人思绪泛起，石达开那段历史悲歌，萦绕心头百转回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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