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往日时光</b></p><p class="ql-block">一一石家轶事(一)</p><p class="ql-block"> 序</p><p class="ql-block">大哥走了,我们回到了巴马老家,给大哥送行。站在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上,我看着姐姐和三哥,他们的面容仿佛在一夜之间刻满了岁月的沧桑,而我,也已六十四岁,不再是当年那个青春年少的模样。三哥和弟弟近段时间老是生病,一家人各分东西,互相难得照应。巴马依然是个小城,大哥走得突然,小城故事不多,家中往事慢慢浮现心头,当年赤脚走在卵石沙土小街的青春少年,如今已然白发苍苍,甚至天人永隔,青春少年吧哒吧哒的脚步声,却仿佛依然在解放街空荡的巷子里回荡,诉说着那些一去不复返的旧时光。</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烟火年轮一一过年的故事</b>(上)</p><p class="ql-block">父亲石文惠,从象州到柳州,又从柳州到百色,然后携母亲梁玉英、大哥石桂佑一道,1956年在巴马瑶族自治县成立的时候来到巴马,以后有了姐姐石桂先,三哥石桂生,我-石锋、弟弟石桂杰,加上从百色过来照顾我们的外婆黄兰英,这就是我们一家人了。</p> <p class="ql-block">记忆中,那是1971年,大哥已经去了融水。</p><p class="ql-block">过年,是一年里最盛大的节日,也是家中最热闹的时候。那时候,我们家还住在县委大院,日子虽然清苦,但过年的仪式感却从未缺席。尤其是年夜饭,每一道菜都承载着满满的幸福与期待。</p><p class="ql-block">1971年以前,平日里家中很少能吃上肉,可一到过年,父亲就像变戏法似的,总能做出一桌丰盛的大菜。扣肉、糖醋鲤鱼、白切鸡是过年餐桌上必不可少的当家主菜。</p><p class="ql-block">大年三十,那是一年中最让人期待的日子。凌晨五点多,窗外还是一片漆黑,整个世界仿佛都还在沉睡,我和三哥就被父亲唤醒。父亲把五块钱交到三哥手里,叫我们去那塘桥或者赐福买鱼。那五块钱,在当时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承载着我们对一顿丰盛年夜饭的全部期待。</p><p class="ql-block">父亲反复叮嘱,要早点去,等打鱼人从盘阳河上岸,一定要快一点下手,买一条大鱼。冬天的巴马,早上六点钟天还是黑麻麻的,天气格外清冷,带着丝丝寒意,钻进我们的衣领。我们两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如果单独一个人去,大人们肯定是不放心的。但有三哥在身边,我心里就莫名地踏实。</p><p class="ql-block">借着微弱的星光,我们小心翼翼地朝着那塘桥方向走去。寒风呼呼地吹着,冻得我们的手脚麻木。当天,我们巡走在那塘桥和赐福的马路边,三哥机警,渔船靠岸,三哥马上发现,带着我小跑上前,第一个下手,伸手探入鱼笼,抓出一条大鱼。讲价的过程我完全懵懵懂懂,只知道紧紧跟在三哥身后。等三哥谈好价格,我们拿到鱼,便迫不及待地往家跑。回到家时,天还没亮,父亲接过鱼,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说道:“是青竹,好!好!”那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我们心里满是成就感。</p> <p class="ql-block">下午,我们姐弟都在家里给父亲打下手,做年夜饭。一道扣肉,那是过年的招牌菜。父亲精心挑选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放入滚烫的油锅里炸至金黄,肉皮上泛起诱人的小泡泡。炸好的肉捞出,切成厚薄均匀的肉片;再把切成片的荔蒲芋炸一炸,然后一块肉一块芋整齐地码放在碗里,铺上一层香气四溢的姜葱蒜和腌柠檬腐乳沫,再放入蒸锅里蒸上约一个小时。出锅时,扣肉色泽红亮,肥而不腻,瘦肉酥软,肥肉入口即化,芋片吸收了肉的油脂,变得油润鲜香,每一口都是对味蕾的极致诱惑。</p><p class="ql-block">还有那道糖醋青竹鱼,父亲熟练地刮鳞、去鳃、剖肚,将鱼清洗干净,在鱼身上划上几刀,再均匀地抹上一层薄薄的淀粉。下油锅时,鱼身发出“滋滋”的声响,不一会儿,就炸成了金黄酥脆的模样。接着,父亲开始调制糖醋汁,糖、醋、酱油、淀粉在锅里熬煮,渐渐变得浓稠,散发出酸甜诱人的香气。将调好的糖醋汁浇在炸好的鱼上,那“呲啦”一声,仿佛是过年奏响的最美妙的乐章。鱼的外皮酥脆,鱼肉鲜嫩,酸甜的酱汁包裹着每一丝鱼肉,咬上一口,幸福感瞬间在口中绽放。</p><p class="ql-block">弟弟是天生的美食家,对烹饪有着天然兴趣。小小年纪就会模仿父亲做菜。做年夜饭他虽然没有机会上手,但不动声色间便把父亲的绝招一一记下。后来我们各自成家立业后,过年回家,十几人的一大家子,弟弟变成了掌勺大厨,父亲则变成了打下手的助理。</p><p class="ql-block">父亲做白切鸡是一粒盐都不放的。自家养的土鸡,鸡肉肉质紧实,味道鲜美。鸡收拾干净后,放入锅中,加入适量的清水,放入姜片、葱段、料酒,用小火慢慢煮熟。煮好的鸡捞出,晾凉后切成小块,码放在盘子里。吃的时候,蘸上一点盐水蘸料,鸡肉的原汁原味被完美地保留下来,鲜嫩爽滑,让人回味无穷。</p> <p class="ql-block">年三十,母亲总是要上班到下午四点才能下班。父亲定的开饭时间是四点半,两三点的时候,他就开始催促我们洗澡,换上干净衣服或者新衣服。</p><p class="ql-block">新衣服对于我们来说,可不是年年都有的。几兄弟的衣服,总是大哥穿短了给三哥穿,三哥穿短了轮到我,最后再到弟弟穿。我们身上的衣服常常打着补丁,毕竟男孩子天性顽皮,总是把衣服弄得脏兮兮的。但过年不一样,再破旧的衣服,我们也要洗得干干净净,穿得整整齐齐,这是对新年的尊重,也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p><p class="ql-block">男孩子都贪玩,对于这么早吃年饭,心里多少有些不情愿。可父亲总是说:“早点吃,早出去玩。”想想也是,吃完年饭,就可以出去和小伙伴们尽情玩耍,放鞭炮、捉迷藏,那是属于我们的快乐时光。</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到了吃年夜饭的时候,又是另一番热闹景象。大哥去了融水,加上外婆,我们一家七口围坐在桌边,虽然比不上现在过年时的奢华丰盛,但在当时,满桌的肉和菜,已经让我们心满意足。餐桌上弥漫着饭菜的香气,那是家的味道,是幸福的味道。</p><p class="ql-block">开饭前,父亲总会给自己做一个特殊的小菜——辣椒盐碟。母亲不吃辣,我们都跟着不吃辣,所以,平时上桌的菜里,连一丁点儿辣椒都不能放。父亲是家里唯一的“辣派”,无辣不欢。无论搬到哪里,父亲总是在厨房旁种几棵朝天椒,一年四季都有新鲜的辣椒吃。</p><p class="ql-block">年夜饭,父亲也不能少了辣椒。他摘下几颗小辣椒,仔仔细细地切成碎末,放入一个小碗,再倒上一点酱油,拿一根筷子轻轻搅拌均匀。他放入嘴里咂吧一下,脸上露出了享受的表情,仿佛这小小的一碗辣椒,就是他过年最幸福的时刻。我看着父亲吃得那么香,趁着他不注意,偷偷用食指蘸了一点,再用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哈哧——”那一瞬间,一股火辣辣的感觉瞬间在舌尖蔓延开来,我被辣得直呼气,眼泪都差点流出来了。父亲看到我的狼狈样,哈哈大笑起来,全家人也跟着笑作一团⋯⋯</p> <p class="ql-block">时光悄然流逝,那些在巴马过年的日子虽然早已远去,但兄弟姐妹们聚在一起的时候,心中总是充满了无尽的怀念和温暖。那些简单而又快乐的时光,那些亲人们的欢声笑语,都成为了我生命中最宝贵的财富,永远珍藏在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每当回忆起这些过年的琐屑轶事,那些温暖的画面就会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我无比怀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