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团一连的信号弹

李桂宝

李桂宝

1968年，中苏关系紧张，边境摩擦逐步升级。为应对来自苏联的军事威胁，国家将黑龙江垦区改建为生产建设兵团，我所在的一队变成：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三师二十团七营一连，通信地址是：黑龙江钢字303信箱131分队。1970年前后，我所在的一连经常看到信号弹，有的是固定在一个地方，连续多个向天空发射，这是定时定点信号弹；还有一种是信号枪发射的信号弹，从一个地点射到另一个地点，射程有几公里远，有白色、黄色和红色。那时，每当看到信号弹都会立即给营部打电话报告敌情，一连曾多次派人到山林去搜查都是一无所获。

1976年我离开了农场，事过多年也没有找到信号弹的答案，但这一直是我心中一个没有解开的谜团。2008年七分场一队知青在北京聚会，说起信号弹的事，感觉还是苏联特务所为。2012年我回到农场问起信号弹的事，不仅是老职工就连以前的副营长也解释不清。在我写此文章时，还遇到一位知青朋友，他不但确信信号弹是苏联所为，他还在山林边的路上亲耳听到特务嘀嘀嗒、嘀嘀嗒发电报的声音。扑朔迷离，使人困惑的信号弹经过我反复的思考分析，认为信号弹不是苏特务或修潜伏特务所发射，主要原因有以下几点：

　 一、一连位置很偏僻，特务很难到此。苏联特务如果到一连来有两条路可走，一是从一连北面的荒原徒步走过来。七营在二十团的北端路程50多公里，一连在七营最东北端 6公里远的一个死角上。一连的北边是一望无边的荒原，冬天零下二、三十度的严寒，大雪覆盖的草原百里不见人烟。夏天是沼泽、荒原和河流，不管是冬天还是夏天，人很难从北部的荒原走到一连。二是从南边路经营部和团部，必经之路是团部南边，5公里的军人边防检查站。二十团不属于边境线内，知青回家探亲要先在此检查站进入边防地区，出边防是在火车上，到鸡西前几站再检查边防证。当时知青探亲时没钱买车票经常会得到通融，如果没有边防证，绝无商量的余地。一次我在火车上，边防军人在检查边防证时，对一个他认识的人说：“你的边防证书写的不对，我如果不认识你，不能叫你通过。”难道边防证的书写还有特殊的暗号？1977年我回852农场探亲，在哈尔滨一个公安分局办理边防证时，想到此事，这是国家机密岂敢去问！我拿到边防证时和对方严肃的说，上次你们书写得不合格，边防站差点把我扣下，这次你可要写得准确，我把边防证扔给她，她打开抽屉，没把校对的样本拿出来，而是神秘的看了看，又校对了我的边防证，然后肯定的对我说没问题。从她神秘的校对，我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看来，当时苏联特务即使印制了我国的边防证，还能假造出公章，因不掌握书写暗号，特务也过不了边境线，就到不了一连。

二、一连的什么值得特务关注？尽管当时一连的位置很偏僻，边防证查得也很严，如果苏联克格勃一定要去，也许可以做到，关键是他们关注一连的什么？到一连去做什么？一连虽然是兵团的一个基层单位，但几乎没有军事任务，主要任务是种地产粮。一连主要的资产是：两万亩肥沃的黑土地；5台东方红链轨拖拉机，是洛阳拖拉机厂仿造苏联的产品；五台康麦因，四台被动的是开封收割机厂制造，一台最先进自动康麦因，型号CK3是苏联原装进口；一台罗马尼亚进口“尤特兹”胶轮车，这些在中国是先进的农业机械，但对苏联没有先进性和保密性；牲畜是，约20多匹马，10多头牛，200多头猪；一连的周边是农田、草原、小山林。对苏联特务来说，一连没有关注的价值。

　　三、信号弹是和什么人联系？在一连发现的定时信号弹，都是在距离连队两公里的东南山里发射，其它驻地的居民相距太远看不到。外来特务发信号弹与潜伏人员联络，假设有只能是在一连。一连是1958年5月在一片荒原上开荒建队，1970年时有职工90多户，知青100多名，居民500多人。主要由三部分人员组成：第一部分是1958年部队的转业官兵。这些官兵都经过战争的考验，多数参加过解放战争，和上过朝鲜战场。第二部分是山东等地的支边青年。是按很高的条件选出来的，都是家庭出身好、思想进步二十岁左右的优秀青年，对女青年要求更是严格，不能有对象，长相还要端庄，也是为了给转业官兵解决成家的问题。第三部分是下乡知青。他们是六四、六五、六年、六九从北京、上海、天津、哈尔滨下乡的100多名知青，他们虽然都是来自大城市，同样也是经过严格的选拔，根红、苗正，才能有资格到边疆来当兵团战士。第四部分是投亲靠友和在牡丹江登来到一队的人员，后来对他们也都经过了严格的外调和政审。在这些人员构成的连队能有潜伏的特务吗？

　　四、苏修特务到一连干什么？一连不是重要基地也许苏联不知道，可能会派特工来暗探，假设苏修特务真的来了，他会发信号弹通知我们吗？来一次就探明没有任何价值，会一年来多次吗？会连续几年都来吗？如果是和已经潜伏很深得特务联系，用如此明显、简单的方法来联络不是完全暴露了吗？如果是来搞破坏方法很多，向连队无盖的水井里投毒是最简单的方法，可是苏联特务搞破、坏投毒的事，在整个兵团都没发生过。

从以上四个方面看，特务没有理由也不可能到一连来，可神秘的信号弹确是经常在一连周围腾空而起，真是使人困惑，令人费解？

　　当时，一连知青通过回家探亲和通信，了解到其他师、团和地方也时常发现信号弹。站在一连的角度，很难说清信号弹是什么人发射的，可是信号弹不仅在一连出现，也不仅在其他连、营、团、师出现，在省内的农场、林场、乡镇、矿山也时常出现。我们从更大的视野来看这个问题，就不难找到答案。二十团像一连这样的居民点有100个左右(二十团的连队比较多），三师下设12个团及多个直属单位，有1000多个居民点，兵团有6个师及直属单位，仅是兵团的居民点就有6000多个。省内的乡村、林场、农场、矿山的居民点要超过兵团的几倍，总数能达到3万个。一个居民点一年内出现过几次信号弹，有3万个居民点，信号弹一年发射的数量是十万以上。信号弹属于军用战备物资，不是一般人能搞到的，如此大的数量，还要包括发射的装置，不仅是需要汽车运，还需要火车来载，在国内潜伏的特务是根本做不到的。苏联派来的特务，他们也没有这个能力把如此多的信号弹偷运到国内，然后再发送各个乡镇和连队，更不会有那么多的特务到三万个居民点去发射。

什么组织能有这个能力？在这么大的范围，发射如此多的信号弹？我的答案是：只有省内的行政组织能做到！以兵团为例，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归属沈阳军区管辖，团以上机关重要的岗位都是军人担任领导，调拨一些信号弹发放到师、团、营的相关部门，时常发射制造紧张气氛，来提高兵团战士的警惕性，还是完全可以做到的。所以我分析一连的信号弹是兵团内部组织发射的，这个分析虽然是符合逻辑，还没有找到佐证。再回想一下前面说的那位下乡知青，他走路时就听了特务在路边发电报的声音，农村那么大的原野、山林，特务有必要在路边发电报吗？如此低智商的特务，能完成他特殊的任务吗？ 他听到发电报的声音，应该是有人故意播放的。

最近我在网上偶然看到，上海下乡知青丘保华写的《信号弹》的文章：“那年冬天我没回家，在分场派出所跟着所长值班。一天晚上，我们正闲得无聊，所长从后屋拎出把大枪，还有三颗信号弹。我们走到屋外，把信号弹压上膛，对着天空‘咣-咣-咣’三枪，把三颗信号弹都发了出去。回到屋里过了五六分钟，周边连队纷纷打来电话：有敌情，发现三颗信号弹。我们这里回答：好的，知道了，继续观察，有情况随时报告。”

　　看来，他们发射的信号弹和我们一连看到的信号弹是相同的，都是基层组织为制造紧张的氛围，提高革命的警惕而统一发射的。兵团一连的信号弹，我心中一个多年的迷，终于找到了答案。

二0一二年十一月二十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