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 声 • 诗 文 汇（ 三 五 二 ）

齐元

我家的跑马灯

彭才德

乙已年春节于安阳

自打参军后，对过年就没那么多讲究了，特别是当人民警察的四十个年头只陪父母过了两个初一。其余都是在岗位上值班一一保卫人民群众安全过年。城市生活中怎么也找不到农村的年味，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对过年不感兴趣。而今已越古稀之年，回老家找年味的想法油然而生。最让我难以忘怀的是我大哥制作的灯笼——跑马灯。

上世纪五十年代，我才六七岁，当时生活十分贫困，可到年关将至时父母总是想方设法让家里透出喜庆祥和的新年气氛。村里的社火必不可少，男女老少扭秧歌，最为热闹。那时山村没有电，全靠油灯照明，年节时点上蜡烛敬神灵。腊月二十三祭灶后，过年的气氛一天比一天浓。到除夕晚上家家户户在大门口挂灯笼，院子点上篝火（点燃树榾柮加柏柴，院里散发出香味）孩童围绕篝火嘻戏放炮竹，玩个通宵。

我大哥没上过学，但他生性聪慧，心灵手巧。一九五七年冬天，我哥白天上山割柴时专心收集了一些直径一点五厘米，长一米左右木质坚硬的檀条，进行/烘干整理，又收集准备了木板、铁丝、纸張之类的物品，一进腊月，夜里专心致志地绑扎起来，我好奇地当起帮手。先扎了两个五角星，用五根立柱连接，上边的五个角是五个四棱尖角，这就是灯笼的主体框架。灯笼的核心是转轮，用质轻而直的高梁杆（我们叫蜀黍杆）做中心转轴，上端用二十多条两公分宽的纸条，中间平分绑扎在中心转轴上，两头平粘在用苇篾扎成的圆环上，纸条由立变平，象水磨下的水轮。为减少阻力，转的灵活，下端插进一根缝衣针充当轴承，中心转轴的中端用两根细米丝交叉扎进去，四个铁丝头粘扎上一公分长高梁杆，高梁杆横截面上粘上用厚点的纸片剪刻成的飞机，汽车，火车，轮船，或连环画上裁出的古代英雄骑马作战图形纸片，中心转轴就制作完成。灯笼底部有一条十公分宽的木板，木板中央镶嵌一个废电池正极的铜帽，转轴的钢针放在中间。转轴的上端固定在上边的横板中孔里。灯笼主体五面用白纸糊封，其它部分用彩色纸制的彩条、纸花、纸穗装饰，状似宫灯，大方气派。底盘上放置两个菜油灯。点上灯后产生的热气流上升驱动中轴上的气轮转动，灯光映照出纸片影子就跑起来了。灯笼扎成后关键是中心转轴气轮的制作与安装需反复实验调试。气轮的大小，纸条的宽窄以及气轮画片的高低，上板与下板的中心点、油灯的大小转动的灵活等等，我记的光中轴就用二十多根蜀黍杆和麻杆才成功。

那年除夕夜我家首次挂出了跑马，连电灯都没有的那个年代，闭塞的山村真是出了西洋镜一样，轰动全整个王墓村，前来看灯的男女老少络绎不绝，我的小伙伴们更是通宵达旦的玩到熄灯。

在我参军前的十来年中，每到腊月糊灯是必不可少的，街坊邻居们家有婚庆喜事也来借灯助兴。

日月像跑马灯一样不停地轮回，转眼半个世纪过去了。古稀之年每当想起了童年的年味，总想起那个跑马灯，更会想起制灯人一一我的大哥。

心 愿

彭才德



儿时的我，常听父亲讲述在抗战时期他与陈 赓大将在一起的故事和因家有年迈老母（我奶奶），没能跟随陈将军转战南北的遗憾。我清楚的记得，考初中时的一篇作文《给越南解放軍某部李叔叔一封复信的复信》，我向李叔叔表明了先完成学业再参軍卫国的心迹。每年解放軍的汽车教导连都要到我们学校驻训，看他们一身戎装，整齐的队伍和軍容都能勾起我长大后参軍保国的念头和羡慕。五十年前，校园里“停课闹革命”后，我这个从山里岀来的山娃只好返回深山，每天砍柴、拾粪，帮大人干些力所能及的农活。一九六七年，我从退伍回乡的表叔那里得到一顶军帽，每天爱不释手，睡觉也把它放在枕头傍。一九六七年春节写对联时用红纸剪了个红五星贴到軍帽上，心里觉的美滋滋的。这举动招来不少非议，讽刺挖苦，我心里说：“我一定会成为一名真正的解放軍战士，不信走着瞧”。

一九六八年一月征兵开始了，村子里贴起了宣传征兵的红绿标语。不能上学就参軍，要效仿古人投笔从戎报效国家。我跑到大队部找支书要求报名参军，支书和民兵营长说我还是个小孩，不是民兵不能报名。一天我在路上见到一位解放軍同志来村里，得知他是接兵部队来村里目测应征青年的，就向他吐露了想参军的愿望和村里不给报名的事，并一再恳求他帮忙。他见我戴着的軍帽上贴着红五星，边走边询问。最后答应：“只要体检合格，政审没问题就带我参軍”。我心里有说不出愉悦，比吃了蜜糖还甜。知道时间不长就要离开生我养我的父母，离开朝夕相伴的小伙伴，离开这巍巍太行。便约上小伙伴一块上山砍柴，四处多看下美丽的大山，尽可能多给家中存些薪柴。在家里变的懂事了，勤快了，不惹父母生气了。母亲发现我的反常变化，问我是否有什么心事？父亲问我是不是想当兵？我眼含着泪水说：“学校停课不能学习，我想当兵可村干部说我，年龄小不是民兵不让报名，我又担心父母身体不好”。长大了，是该到部队鍜炼一下了。父亲坚定地说。母亲说别担心我，该去闯一闯了。父亲鼓励我，母亲的支持我，更坚定了我要走出太行山，到解放軍的大熔炉中锤炼自己的决心。第二天就要上初检站了，等到深夜零点了，十九名上站名单中仍然没有我，真是急死人！退到二线的老支书见我仍在门口等着，悄悄地给我出主意：“你要真心参軍，明天你到体检站找接兵的”。我躺在炕上怎么也不敢睡，村子离初检站二十多里，天不亮一人就先上路了。在初检站，肖排长递给我一张体验表，上边已经填好了我的基本情况。顺利通过了初检后，在姚村体检站上一路绿灯。正当我庆幸之时，在主审室軍医面前又起麻烦。軍医（参軍后才知道是二营卫生所段医生）让我脱去鞋袜后，看着我的脚直摇头。我有些疑惑不解地问道：“有什么问题吗”？“平脚板，足弓底，不能走长路……”。軍医给我解释。“我的平脚板是从小光脚走山路磨平的，不信咱们今天比赛上这西山。输了你别签字，赢了你带我走”。肖排长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他说：“要比赛登山，老段你稳输”。段軍医和肖排长相对一笑在体检表上签了字，我这时如释负重，提着的心放下去了。一九六八年二月二十八日入伍通知书终于到手了，我兴奋，我自豪地到处奔走相告，我的当兵梦终于成真了！

2017年5月22日于安阳市



终生难忘的春节

彭才德

一九六九年春节前，连队奉命从乌鲁木齐市“三支两軍”岗位上撤出后，移防到库尔勒县执行新的支农任务。当时我在十团四连任通信员，连部设在县公安局。

小时候，家境十分贫困，衣不暖身，食不饱腹。大人们常说：“有钱过年，穷人过难。”小孩子不懂事理，盼过年就是盼着能吃好饭，穿新衣。从来不考虑大人的难处。

参军了，不愁吃不愁穿。在军营里过头一个年，道还不知是什么滋味。老兵说：“初一早起都要给连首长磕头。”我知道这是老兵给新兵开玩笑。我们军队官兵平等，文革中破四旧，是不兴磕头的。除夕夜在被窝里还真有点酸酸的想家的滋味。

一阵噼呖啪啦响声警醒了连部全体人员，连长第一个冲到室外。薄薄的雪地上散落着鞭炮炸碎的纸屑。连长紧绷着脸上露出一絲笑意，轻声地说到：“真是小孩子。”由于是过年，连里不出早操，又下了一场狗舔雪，起床后我和小卫生员、小司号员都穿上了毛皮鞋，想轻轻松松地过一个年，缓解一下紧綳着的神经。

突然，一阵急促的哨音。“连部班全副武装，紧急集合！”班长瞪着两只小眼喊到。虽说有些不太情愿，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三分钟后全班整装待发。班长下达了“五公里越野。出发！”的口令。我一看，全班八人就我们三个小个子穿着毛皮鞋，沒顾上换解放鞋。在那一切政治挂帅的年代，“单纯軍事”的大棒始终悬在头上。连队分散在多个执勤点上，负重、体能训练很少进行。小卫生员和小司号员平时训练的更少，我的装备在连部班里最多最重。别说武器、背包、挎包、水壶，就是穿毛头鞋跑五公里都够呛。全班在跑步前进着，体力随着前进的步伐在消耗着。一公里、两公里，体力在急速下降，大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小卫生员和小司号员脸色苍白。军中常说：“司号员的嘴，通信员的腿”是平时练出来的，这时候的我，也是大汗淋漓，浸透了棉衣。就在离驻地越来越近时，班长又让司号员吹冲锋号，这时的司号员已经无气力吹响軍号。

事后班长在点评时不点名地批评了我们，言外之意是，过年时思想麻痹，战备观念十分松懈……。在家过年，为图吉利，大年初一家长不会批评孩子。到部队第一个春节大早起就这么狼狈。当兵吗！累点到没什么，穿着湿透了的棉衣真不是滋味，还挨批评，真是倒霉到家了。受了委屈，脸上失去了无忧无虑的面容。连长发现后笑着问我是不是想家啦？我索性把一肚子的委屈倒了出去。并说班长发现我们存在的问题就应提醒战士，而不应用这种手段整人。连长笑着说：、年龄小可以理解，你现在是軍人，是战士，就应该时刻保持高度的警惕。就应懂得：敌人发起突袭是不会给我们提醒的。更不会等我们准备好了再发起攻击。軍队只有常备不懈才能立于不败之地……。连长语重心长的一席话，解除了我心中的怨气，使我认识到：练为战，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看似有点苛刻的做法，但教训深刻难忘，軍人时刻保持警惕不可有丝毫松懈的重要意义。因此，一九六九年春节成为我终身难忘的春节。

2025年2月5日

写于安阳



文作者简介

彭才德，1951年8月1日，出生于河南省林县任村镇王墓村，中共党员。1968年2月参军，退伍后，曾在本村教学，后入警，在安阳市公安局文峰、殷都等公安分局任干警（二级警督）等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