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春节将至, 心里总会莫名空落落，爸爸的身影总是不经意浮现，不由的想起去年这个时候，每天忙碌着，陪伴爸爸走完生命中最后的日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2021年腊月二十七爸爸确诊胃部肿瘤，正月十五爸爸住院，正月二十爸爸做胃肿瘤手术</span></p><p class="ql-block">2024年春节爸爸病情加重，正月初七爸爸再次住院，正月十五爸爸永远的离开了我们。</p> <p class="ql-block">春节是阖家团圆，欢乐祥和的节日，2021年和2024年这两个春节，我和我的家人先后经历了心痛不已，寝室难安，经历了迷茫无措，提心掉胆…到最后的无能为力和生离死别……</p><p class="ql-block">爸爸在小院</p> <p class="ql-block">爸爸身体一直很好，86岁前，他身体没有任何慢性疾病。妈妈去世后，爸爸春、夏、秋3季去农村，冬天回市内。这样生活持续了13年。<span style="font-size:18px;"></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退休前爸爸曾说过，“退休后想去农村，一个房子，一个院子…”这个愿望我帮爸爸实现了。他学习各种植物的种植技术。院里种蔬菜，院外开荒种玉米…上山挖野菜，抛树根。爸爸把抛来的树根浸泡、刷洗、晾干，再根据树根的形状设计雕刻，有的似花鸟、有的似龙凤，刷上油漆，像是哪里淘莱的宝贝。爸爸非常享受农村的生活，夏天来了爸爸的小院郁郁葱葱，硕果累累…蔬菜下来季，爸爸约同学、朋友来农村小聚，大家的赞美声让他很有成就感…那些年爸爸过着让人羡慕的田园生活。</span></p><p class="ql-block">农村小院一角</p> <p class="ql-block">钢校同学在农村</p> <p class="ql-block">2020年爸爸因年龄大了，农村市里来来回回搬家力不从心，于是回到市内。爸爸已习惯农村的户外劳作，回来后住在我家一楼，一楼也有个院子，比农村还大，爸爸侍弄着果树，花草，菜地。整天呆在院子里忙碌。爸爸勤劳能干，思维敏捷、还有审美，把小院打理的井井有条。看似一道风景！</p> <p class="ql-block">2021年初爸爸身体不适，腊月二十四弟弟妹妹带爸爸看医生，经过几天的检查腊月二十七爸爸被确诊患上了胃部肿瘤，肿瘤约有10厘米，并伴有淋巴结转移，医生说已是胃癌中晚期。那年爸爸86岁，</p><p class="ql-block">还有两天就是2021年春节，为让爸爸能过个快快乐乐的春节，我们没有告诉爸爸他的病情。大弟弟依旧像往年一样张罗年货，我们一大家子祖孙4代在爸爸家一起过年。</p> <p class="ql-block">年的气氛很好，但我们子妹几个还是忧心忡忡，心系病情。背着爸爸商量节后治疗方案。大家分头查资料，找人咨询，挂专家门诊。过完这个年爸爸已是87岁高龄，爸爸手术风险很大，术后恢复更是个大问题。为了让爸爸的病得到最好的治疗，我们兄弟姐妹达成一致意见，宁愿多花钱，也要努力一拨！最终决定带爸爸去北京治疗。</p> <p class="ql-block">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友谊医院消化内科，在国内外消化内科领域占据着重要的地位，以内镜介入诊断与治疗特色。网上咨询过，爸爸的胃可以采用内镜治疗手术。</p><p class="ql-block">2021年初正值疫情高峰期，出行的各种检测很是麻烦。大家节后争分夺秒，很快一切准备就绪，正月初九我们兄弟姐妹几个用轮椅推着老爸出发了。来到北京历经很多挫折，没有床位，入院排号，回家等待，回家？爸爸已经不起路途颠簸劳累，再等？爸爸的胃部肿瘤发展越来越快，面临不能进食的情况…</p> <p class="ql-block">那年妹妹的女儿在北京医院实习，爸爸的手术成功外孫女起到重要的作用，她想办法帮爸爸在北京友谊分院挂了专家号，（这是友谊医院在北京新区新建的分院）爸爸正月十五顺利住院，一周后由主任医生做的手术。手术签字时弟弟手都是抖的，爸爸毕竟是高龄老人。4个多小时，手术室外最煎熬的徘徊与守候，亲爱的爸爸要挺住啊！我们的心一直提着… 术后医生说；“肿瘤及周围淋巴节清扫的非常干净，一年内老爷子身体没有问题。”听到医生这句话，我们提着的心落了下来，眼里含着感激与感动的泪水，感谢医生！感恩我们自己！这次来北京值了！</p> <p class="ql-block">爸爸做的是内窥镜手术，术后恢复的较快。但医生说；“爸爸年龄太大，不建议化疗”，爸爸术后吃了一段中药调理。2021、2022这两年间爸爸的身体保持很好，又开始享受他的田园生活。</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2023年3月，爸爸经常胃酸反流，我们带爸爸做了胃镜检查，没太大问题。只是胃的伤口处有些水肿，需回家吃药调理。同年夏天，爸爸在室外种地两次中暑，还经历了新冠肺炎，至此爸爸的身体状况急剧下降，迅速消瘦。下半年爸爸腰疼，带他看医生，按摩、中药调理、贴药贴，均不见好转。2023年12月12日，给爸爸换药贴时，爸爸说我后背长了个包，我一惊，掀开爸爸衣服，看到背部第四节脊椎附近长了个拇趾大小的包，我用手按了按，硬硬的！并不能移动。顿时感到头皮一阵发麻，一种不祥的预感冒出来：爸爸的病是不是复发了？12月19日XT报告显示L3椎体、附件、腹膜后肿块…考虑转移瘤可能性大。爸爸的腹腔里也长了更大更多的肿瘤，后背的包只是转移病兆之一。医生说爸爸随时有生命危险，此时据春节还有两个月。</p><p class="ql-block">我们又开始了寻医问诊，还在奢望治疗方法。之前手术医生说“一年内没有问题”，我们很知足。现在术后已近3年，但面对此时的检查结果，面对爸爸，我们还是不忍和贪心，想尽力让爸爸的生命延长一点，再延长一点点…</p><p class="ql-block">2024年元旦前后，爸爸又一次住院，腰部做了一个疗程放射治疗，爸爸的病情暂时得到些缓解，精神状态也好很多。那段时间爸爸喜欢回忆过去，翻看老照片，看我写妈妈的美篇。我和爸爸住一个小区，每天晚上爸爸让弟弟妹妹们各自回家休息，我陪爸爸到9点多钟。爸爸吃过晚饭就和我闲聊，从他小的时候说到上学、工作，从爷爷奶奶说到他和妈妈的婚姻，从他看过的书说到他的感悟…</p> <p class="ql-block">1934年7月，父亲出生在营口县大石桥镇张官屯。小时候家境相对富裕，爷爷在大石桥镇中心位置经营一家大车店，一家人住在镇上。爸爸回忆说：村里有一栋老宅，老宅院子占地很大，有拴马喂马的场子，一个大地窖，还有存放各种杂物的棚子…老宅那面交给爷爷家的堂兄弟照看。</p> <p class="ql-block">父亲15岁那年，爷爷被人陷害入狱。在狱中经过半年的核实查证，最后无罪释放。爷爷入狱后大车店无人打理被迫停业，出狱后的爷爷一直闷闷不乐，经受多重打击的他身体越来越差，经常咳嗽，发低烧，最后病得走不动路了，才去医院看病。镇医院医疗有限看不了爷爷的病，建议爷爷去县级医院住院。当时没有交通工具，爷爷看病是用担架抬着，火车不让上车，（怀疑结核病）亲戚们用担架从大石桥把爷爷一直抬到营口县医院。经县医院检查后被确诊肺结核晚期。爷爷这一去再也没有回过家。</p> <p class="ql-block">爸爸回忆：那时候，爷爷的车店赚了不少钱，大多积蓄存放在老宅那面。那年爸爸刚刚记事，有一天晚上，爷爷带着他去老宅地窖，爷爷扒开地窖里的土，掀开一个盖子，爸爸看到地下埋着一个大肚坛子，地窖有些黑看不清楚里面的东西，爷爷把拿去的银元放在坛子里，又埋回去。爷爷去世后，他的堂兄弟把老宅私底下送人了，地窖里的坛子除了爸爸无人知晓，但那时侯他太小，把这件事给忘了。几年后老宅的新主人想建新房，拆扒了地窖，挖地基基础发现了坛子，同村帮工的人看见后告诉了爸爸，爸爸恍然想起…但那时的奶奶和爸爸孤儿寡母，爸爸无能为力。</p> <p class="ql-block">爸爸当时在读中学，生活没有来源，他看到大连铁路来学校招工，毅然决然的报了名！老师得知后，来家里做奶奶工作。说爸爸不上学太可惜了，他是读大学的好苗子，最终老师说服了奶奶让爸爸继续读书，爸爸中学顺利毕业。</p><p class="ql-block">1954年爸爸中学毕业照</p> <p class="ql-block">奶奶一生有三个男孩，爸爸的兄弟都因拉肚子先后夭折。爸爸说：哥哥怎么走的他不记得了，只记得弟弟在外面能跑能跳的，拉了几天肚子就再也站不起来了。那一天弟弟躺在奶奶的怀里，爷爷找来村里跳大神的人，跳了一夜，弟弟没挺住还是走了…奶奶经历两次丧子后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就像现在的抑郁症患者。爷爷的去世更使奶奶雪上加霜，最终抑郁成疾，日常生活需要有人陪伴照顾，爸爸想在家附近找份工作，方便照顾奶奶。</p> <p class="ql-block">爸爸中学毕业后想找份工作，老师知道后再次来到家里，劝说爸爸继续读书，又给他介绍几个学校。说鞍山钢铁学校是首选，这所学校特别适合你现在的家境。第一，鞍山离大石桥很近，随时可以回来看望妈妈；第二，钢院是冶金部为全国各地培养钢铁企业技术人才创办的专业学校，学杂费全免，还包食宿。老师的用心爸爸不好意思拒绝，还是报了名。但当时没有心思复习，去考试也只是走个过场，入学通知书下来时他根本无法相信，一度瞒着家里，不太想去上学！</p><p class="ql-block">眼看入学报到的时间到了，爸爸确窝在家里没有出行的准备。老师一直劝说爸爸：先去学校呆两周看看，不如意再找工作也不迟啊！爸爸像是在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似的，什么也不带就去了钢院。报到后爸爸震惊了：大门前冶金工业部鞍山钢铁工业学校的门匾，宽敞的教学大楼，明亮的教室，篮球场、实验室，食堂里丰富的饭菜，还有来自五湖四海的同学，与他们相处几天后眼界大开…这里的一切都疯狂地吸引着爸爸。说到这里爸爸眼眶湿润了，哽咽着说：“我的老师是我人生中最感谢的人，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p><p class="ql-block">在钢院读书期间，爸爸学习成绩优异，思想要求进步，积极参加学校组织的各项活动：书法、绘画，篮球等比赛，是班级里第一批入党的青年，一直在班级担任班长。爸爸学的是选矿专业，那个年代女孩子读书的少，这个专业女生就更少。爸爸说上学不久就有一位女同学对爸爸很好，也特照顾爸爸，当时因家里成分高，爷爷又进过监狱，自身非常自卑。爸爸一门心思好好学习，想改变命运，在校期间他们保持友好的同学关系。</p> <p class="ql-block">去鞍山读书后，奶奶由舅爷女儿帮忙照顾，后来这个女孩结婚了，舅爷想起爸爸小的时候爷爷给他订的娃娃亲，为了让爸爸安心读书，几个长辈商量把娃娃亲的妈妈接过来照顾奶奶。就这样爸爸不知情的情况下，妈妈被接到了奶奶家。妈妈心地善良，性格温顺，心灵手巧，能干又漂亮。奶奶很喜欢妈妈，两人相处融洽。爸爸放暑假回家，看到了妈妈，当时就非常抗拒排斥，不理会妈妈。爸爸妈妈的婚姻是解放前父母包办的，那个年代的妈妈只知道听父母的话，爸爸也没有能力解决照顾奶奶的问题，只有逃避，还没开学爸爸就早早回学校了，妈妈就这样一直照顾着奶奶。</p> <p class="ql-block">爸爸寒假回家后，长辈们就张罗给他们办婚礼。爸爸说：我跟你妈见面没说过几句话，没有一点感情，但当时听邻居们都说“你小子好有福气呀，找了一个漂亮又贤惠的好媳妇！”街坊邻居都知道妈妈是他家的媳妇。爸爸很孝顺，为了奶奶也是对妈妈负责。爸爸说：只有牺牲自己，让母亲高兴就好。婚后三天回门，他没有和妈妈回姥姥家，那年春节也没有去姥姥家拜年…爸爸的心里依然抗拒和无奈。他结婚的事，爸爸回学校没有和任何人说过。</p> <p class="ql-block">1957年爸爸钢院毕业，老师找爸爸谈话，要把爸爸和那位要好的女同学一起分配到遵义工作，老师以为爸爸会高兴。爸爸根老师说家里的事情，后来老师把爸爸留在了鞍山。那位女同学和另一位男同学去了遵义，再后来他们俩结婚了。婚后响应国家号召，他们一起去了越南，帮助越南建设。刚去越南那几年，爸爸与女同学有过书信往来。爸爸告诉我，收到女同学从越南给他寄来的两颗相思豆。再后来越南与我国关系有些紧张，他和女同学就再没联系了。</p><p class="ql-block">1957年爸爸钢校毕业照</p> <p class="ql-block">整理爸爸遗物时，我看到了一个牛皮纸信封，信封里装着一张女士的照片和两颗黄豆粒大小红色的豆子🫘一看就存放许久了。照片上的女人没有妈妈漂亮，但气质不错，看来爸爸心里一直装着这位同学。 </p> <p class="ql-block">爸爸遗物里有几本日记：有工作日记，有自学易经八卦笔记，有看书的心得体会，还有记录妈妈生病前后的治疗过程…爸爸把妈妈去世那天的日历保留在日记本里…此刻我想，在他生命最后的日子，听爸爸讲他过去的事情，看着他的日记，冥冥之中是爸爸让我把这些记录下来吧？</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爸爸的身体一天天变差，好久没有精神和我聊天了。一天晚上，儿女们都回家了，爸爸精神很好，和我说：“人这一辈子所遇到的事都是命中注定的，当时感觉不到好，结果不见得不好。我和你妈就是这样，世上一些东西都是平衡的，有得到，就有失去。”他长长出了一口气，又说：“我和你妈结婚没有感情基础，年轻时我脾气不好，但你妈一生对我都很包容、迁就，无条件付出，把家里照顾得很好，让我在外边安心工作，给我和奶奶一个温暖的家。这辈子虽然我没有爱情，可我得到了你们。”这时，我用诧异的眼神看向爸爸，“对！我说我得到了你们四个儿女！”爸爸重复并语气坚定地说道。“我同学他们的孩子有学历高的，也有出息的！可他们没有我的晚年幸福，我过着我想要的生活，这几年我生病，我体会到，你们几个的尽心尽力…二宏（我二弟）他平时心粗，但这次他挺上心…出了不少力。我知足了…”</p><p class="ql-block">2025年春节，爸爸去世一周年，我和弟弟妹妹来到爸爸住过的地方，院子里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只留下一排排动物的脚印。屋内空空荡荡，布满灰尘，让人感到有些冷清，爸爸养的花有的已枯萎…日历停留在2024年2月24日，正月十五。我把那天的日历撕下来，放在爸爸的日记本里，我想告诉爸爸您和妈妈永远活在我们心中…</p><p class="ql-block">此篇献给父亲逝世一周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