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俗旧忆 <p class="ql-block"> 旧时，常通港北隶属南通，沙上之民，大部分来自如皋南通，吾村“小原和庄”，早年为南通教育局校产，受其风俗影响更甚。每至正月十五元宵节，有“照毛虫”之习俗，将芦苇挾夾稻草，扎成草把，粗若碗口，长可数尺，少则一二，多则三四，等待夜幕降临。</p><p class="ql-block"> 日落酉时，天地昏黄，万物朦胧。东邻金家于其田之四隅，聚小灰堆，内有棉花叶、棉花壳、稻草根等易燃物，生火煨田角，西舍袁家、李家亦煨起田角。俄而，各家各户田角青烟直上，庄内炊烟袅袅，烟雾缭绕。</p><p class="ql-block"> 黄昏戍时，“照毛虫”开始。东邻西舍村民燃起火把，于自家田块间舞之，且口中念念有词：“照毛虫，毛虫逃，吾家棉桃鸡蛋大，人家棉桃白果大”，邻家亦不让，高声应曰：“人家棉花用篮装，我俚棉花用船运”。此俗本为驱虫赶兽（野兔田鼠），祈愿风调雨顺，多收三五斗，然竟成互贬收成之语。火把燃尽又燃一个，直至庄内火把全部烧光而熄灭，烟雾缭绕，空气草木清香弥漫。一轮月亮高高升起，村民雖然精疲力尽，又心急火燎往陈家去请“领沟三娘”。</p><p class="ql-block"> 陈家伯老宅位于原和庄与小原和庄交界之堤畔，乃雁巷头通双桥镇之要道，亦为村民常聚之处。是夜，庄里男女老少咸集。堂屋设案，供香烛，畚箕蒙红布。插一筷，一杆市秤横于盛米之端盘上，少顷，陈家伯和朱家伯俩人去庄里中间田块大领沟里请来“领沟三娘”，只听得朱家伯高喊：“恭请领沟三娘大驾”，霎间，屋内嘻笑声、喧闹声戛然而止。平时喜欢装神弄鬼、每年三月廿八水太太出会时演摸壁鬼的黄老伯，跪地叩首作揖，曰：“谢领沟三娘，佑吾小原和庄年年风调雨顺，岁岁五谷丰登，烦请娘娘指点明津”，“领沟三娘”附身的俩长者立案侧，手握市秤，听黄老伯问事。黄老伯先问今年收成，有一成磕一下，見筷子于米盘连磕九下，众人皆喜。又问种稻植棉之年景，问种稻时叩一下，植棉的话不用叩，少顷，筷子不动。再问，又纹絲不动，有乡邻急了，“今年吾种棉花！”继而村民自由发问，求“领沟三娘”之示。或问嫁女娶媳，或问送子读书，或问畜牧养殖，更有谁家媳婦生男生女……是夜，众人皆笑逐颜开，仿佛看到了希望，满意而归。</p><p class="ql-block"> 积习成常，年复一年，小原和庄和其它村庄一样，年年上演着离奇而神秘的喜剧。也不知是“领沟三娘”之“圣意”，抑或是操纵畚箕秤杆的两位长者所为。</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八十年代端午时节，分田到户的我忙于上班，无闲在家拔秧莳稻，厂里同事相助，二亩多田仅用半天多时间就莳完了，有同事提议请“领沟三娘”，众人皆和。我立马骑车去乐余镇购新畚箕，焚香叩拜，问诸般事。吾与另一同事掌秤，有求必应，其乐融融。</p><p class="ql-block"> 光阴如箭，日月如梭，转瞬半百春秋已逝，往昔之事，盘旋于脑海。品乡愁，如飲陈酿，愈久愈醇。乡愁者，乃童年之欢愉，心中之思念，难以磨灭。</p><p class="ql-block"> 元宵将至，谨以此文，赠吾同龄之友，共忆旧岁。</p><p class="ql-block"> 乙巳年正月十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