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岳父岳母(上篇)

高天流云

<p class="ql-block"><b>文字/高天流云</b></p><p class="ql-block"><b>一九九六年秋,在我大女儿结婚时用傻瓜相机给妻子和岳母留下了这张珍贵的照片,近三十年了,我永远的保存在相册里。</b></p><p class="ql-block"><b>因我自幼离开母亲,是岳母为我们带大了两个女儿,岳母就像自己的亲生母亲,是我生命中无法割舍的亲情。一题记</b></p> <p class="ql-block">我岳父的家族,是远近闻名的书香门第,岳父是吴化文部队的某团部参谋,一九四八年随吴化文将军起义,是一名起义军人。</p><p class="ql-block">岳父年轻时帅气儒雅,玉树临风,只可惜老人的军旅照片,谨慎的岳父为防不测,已在文革时期自行销毁,现在已无法找到老人年轻时的照片了。</p><p class="ql-block">那时我的岳母一直随岳父在军营生活,直到济南解放才回到故乡一一高青县八沟里村。</p><p class="ql-block">岳母虽没有文化,但秀外慧中,仪态万方,人长得特别漂亮,年轻时是十里八村百里挑一的俪人,每逢年节,村里办闹玩唱戏时,都会引来众人欣赏的目光。</p><p class="ql-block">岳母性情文静优雅、贤淑善良,高贵典雅的风韵之美,在岳母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p><p class="ql-block">岳母的人格魅力如同繁星点缀的夜空,既深邃又神秘。是位经多见广,见过世面的老人。</p><p class="ql-block">岳父喜书法,写得一手好字,每年的春节村里人便买来墨汁和红纸送到岳父家,请岳父书写春联,岳父也是乐此不疲,从不推辞。那时村里的家家户户全贴着岳父书写的春联。</p><p class="ql-block">村里的婚丧嫁娶,喜帖喜联无不出自岳父之手,岳父的字迹有“二王”之风,总让人耳目一新,赏心悦目。</p><p class="ql-block">岳父总有讲不完的历史典故和历史故事,七十年代的农村没有多少娱乐,每到冬闲,岳父岳母的家中便坐滿了听故事的街邻,聆听岳父娓娓道来。</p><p class="ql-block">岳父谈古论今,津津乐道;街邻们听的津津有味,入心入耳,直到夜深都不肯回家。</p><p class="ql-block">岳父不单是书法大家,故事大王,而且还是远近闻名的橱师,每当村里人家娶媳妇嫁闺女,都少不了把岳父请去家里,列出菜单,成宴席款待亲朋好友。</p><p class="ql-block">经岳父做的宴席,那可是人间美味,十里飘香。尤其是岳父汆的白丸子,乃是入口开花,风味独特,让人回味无穷。</p><p class="ql-block">岳父一生宽厚待人,严于律己,知书达礼,与人为善,是一位谦卑低调,德高望重的老人。</p><p class="ql-block">我深信人与人之间真的是有缘的,月下老人也总是为有情人牵线搭桥。那时我的父亲是公社医院派往刘镇管区的医生,受到了刘镇一带村民们的敬仰和拥戴。那是个缺医少药的年代,在我小内弟不滿周岁的时候,得了严重的病毒性痢疾,四处求医问药却无法治愈,生命垂危!当打听到刘镇管区来了个好医生,却又怕请不来,因为刘镇管区属黑里寨公社,而八沟里村却属于花沟公社,不在服务范围之内。八沟里村的赤脚医生黄殿鹅叔叔是我父亲上学时的干兄弟,他对我岳父母说,我去刘镇去邀请大哥,他不会不来的。</p><p class="ql-block">父亲来到之后,见到奄奄一息的内弟,父亲用尽了所有的临床医学救治流程,硬是把一个生命垂危的孩子从死亡线上抢了回来。由于父亲和岳父都是文化人,又有共同语言,从此便成了莫逆之交。</p><p class="ql-block">刘镇村离我岳父母村仅有二里路远,有点小病小灾的岳母便带着我年幼的妻子到刘镇卫生所诊病拿药,妻子小时候特别让人喜欢,父亲是从心眼里喜欢这个矜持、文静、内敛的女孩子。每次去都喜欢逗她玩,有时还特意给妻子买糖果,送她小人画书,妻子见到父亲也总是叔叔长叔叔短的,时间长了,内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愫,处的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p><p class="ql-block">岁月匆匆,不知不觉我们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父亲便托了殿鹅叔叔到岳父家里去提亲,却被岳父岳母婉言谢绝了。原因是我是继母娘,这种家庭情况婆媳关系很难处的好,到时候恐怕亲家不是亲家,连朋友也做不成了。而且岳父岳母并不认识我,不知道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孩子。</p><p class="ql-block">为了不簿父亲的面子,岳父便和殿鹅叔叔从本村为我解绍了另一个女孩子。那时定婚后逢年过节都是把末婚妻请来家过节的,而且是需要赠送女孩子礼物的,每次请未婚妻时父亲也总是按排妹妹连同妻子一同请来。不曾想在这一过程中却出了问题,在赠送礼物方面,那女孩子说继母慢待了她,还没结婚呢,就这样待俺,这样的婆媳关系将来很难相处,为此而退婚了。</p><p class="ql-block">父亲觉得丢了面子,无论如何也要从八沟里再找一个,于是父亲又找到了殿鹅叔叔,恳请他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做好我岳父岳母的工作,成全这们亲事。</p><p class="ql-block">此时的岳父已经初步了解了我的家庭,也认识了我,在殿鹅叔叔软磨硬泡的情况下,岳父岳母最终接纳了我这个未来的女婿。</p><p class="ql-block"><b>生活就是这样,转了一个弯,最终让俩个有缘人走到了一起。</b></p><p class="ql-block">一九六九年的腊月初四,我和妻子在亲人们的祝福声中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当时我十九岁,妻子十八岁(虚岁)。那时结婚早,按现在说话,我们俩还是两个不暗世事的孩子。</p><p class="ql-block">虽然是两个孩子,但我们俩却是相敬如宾,情投意合。婚姻的初始,应该说是非常幸福的。</p><p class="ql-block">但新婚不久,从小跟随母亲嫁人的弟弟却无论如何闹着要回老家,但当时结婚的时候是没说有这个弟弟的,家中的老宅父亲全部留给了我,是我和叔婶一人一半,我分到了三间北房,三间东厢房,因我自幼跟奶奶生活在一起,奶奶住在三间北房里,三间东厢房便做了我们的婚房。父亲和继母带着弟弟妹妹从村里又重新花钱买了一个庭院。</p><p class="ql-block">对于弟弟回家的事,让父亲做了难,对于这件始料未及的事,父亲无法面对岳父岳母,因为弟弟回来,就意味着要分去我们一半的房产,在那个年代,房子就代表着一个家庭的/贫穷和富有。</p><p class="ql-block">当初的承诺成了空话,于是父亲便让我跟岳父岳母去求情,父亲对我说:“就是让你弟弟回来,首先也要征的你岳父岳母的同意。”</p><p class="ql-block">当我到岳父岳母家提及这件事情的时候,岳父沉思了片刻,然后告诉我说:“男孩子大了,这种情况很难阻止他回老家,只要想回来,那就让他回来吧,回去跟你父亲说,就说我们没意见。”</p><p class="ql-block">对于岳父岳母的深明大义让我深深感动,就这样,我把北屋的里间门堵了,让祖母住两间,然后,打开窗户新开了个门,腾出了一间房让弟弟住了进去。</p><p class="ql-block">日子就这么过着,但从小失去教养的弟弟养成了不服管教的恶习,当她看到我们夫妻出双入对,恩恩爱爱的样子,他便从中闹事,因为当年父母离异时东厢房是留给母亲住的,他就觉得是我们占了他的房子,经常把洗脸水泼在我们的屋门前,寒冬腊月天,水便结成了冰,一不小心便会滑倒,当时的妻子还是个孩子,在娘家娇生惯养的她,怎么受得了这种委屈,经常是跑回娘家不回来。</p><p class="ql-block">有一次趁妻子不在家,弟弟竟把一个手艺人留宿在我们的新房里,并和手艺人说:“这是我的房子,如果你在周围村里串乡,晚上如果没处住,就住在我这儿。”</p><p class="ql-block">万般无奈之下我告知了父亲,父亲忍无可忍,狠狠的痛打了弟弟一顿,从此弟弟才有所收敛!</p><p class="ql-block">因为弟弟一次一次的耍赖和挑衅,弄得我和妻子的感情日渐疏远,从最初的情深意绵到后来的水火不容,不到两年的婚姻生活,我们俩的感情却似乎走到了尽头。</p><p class="ql-block">我的妻子,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怀揣着对婚姻最美好的希冀和向往来到了我们家,这个家带给她的却是无尽的痛苦和对家庭前程的渺茫与失望。</p><p class="ql-block"><b>然而,家庭的不幸才刚刚开始,接二连三的灾难已让我的婚姻岌岌可危!</b></p><p class="ql-block">一九七一年春,“一打三反”运动开始了,父亲因为自己的叔伯哥哥(我的叔伯大爷)在解放前被老师带去了台湾,而受到了牵连被审查,在运动中遭受迫害,含冤离世。(冤案已落实平反)</p><p class="ql-block">在村里担任民办教师的我也因父亲的问题政审不过关被公社教育组清退。</p><p class="ql-block">在家庭的突然变故中,岳父岳母并没有嫌弃我这个落魄的女婿,岳母仍然亲自把跑回娘家的妻子送回了我的家。</p><p class="ql-block">面对家中年迈的祖母,面对那个不知何时又要挑衅闹事的弟弟,面对越来越陌生的妻子,在那个连温饱都没有解决的年代里,我已经感到以后的日子将无法继续下去了。</p><p class="ql-block">我也感觉到妻子虽然被岳母送回来,面对当前的家庭状况,恐怕再也无心和我继续生活下去了,于是我鼓起勇气跟岳母说:“娘啊!您看我这个家也不像个家了,我对不起我的妻子,这个家已不能给她带来温暖和幸福,这一段时间以来我也想好了,还是让我们离婚吧,就不要相互折磨了,我不想再让妻子遭受本不该让她承受的痛苦了。”</p><p class="ql-block">岳母怔怔的望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当时岳母对我语重心长说的那些话。至今仍言犹在耳,让我无地自容,更让我深受启发和感动!</p><p class="ql-block"><b>岳母叫着我的名字说:“我和你爹知道你是个善良懂事的孩子,自你们结婚那天起,我们就把你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体谅你是个从小没娘的孩子,没人疼没人爱,你家里(妻子)也从没在我们面前说过你的不好。自她走进你们这个家,家中发生的这些事,她那有心情对你好呀?可她心里对你是有感情的。她心里不是没有你啊!</b></p><p class="ql-block"><b>我的闺女我了解,她从小养成了说话不饶人的坏脾气,但她不是不讲道理的呀!你就不能迁就迁就她吗?年龄大一点你们不就好了吗?难道你就为了这些不属于你们两人感情的事去闹离婚,你就不怕让外人耻笑吗?!</b></p><p class="ql-block"><b>我真想不到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儿女婚事是耳戏吗?你这不是在伤我们的心打我们的脸吗!知道的是你们这个家乱成了一锅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没有把闺女教育好,做了什么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家庭的事呢?!</b></p><p class="ql-block">岳母重重的撂下这些话,饭也没吃就生气的走了。</p><p class="ql-block">随后妻子也随岳母走了。</p><p class="ql-block">我怔怔的站在那儿,却半天回不过神来!</p><p class="ql-block">从此以后,近半年时间里妻子再也没有回来,我也再无颜面对岳父岳母,去接妻子回家了。</p><p class="ql-block">这年秋收之后,队里准备组织人员搞副业,我们村自古有修理笸箩笸箕的手艺,要求每人每月上交30元钱,也就是每天一元钱,队里给记10个公分,于是我便报了名,从公社工商所开了证明信,跟村里的一个叔叔学了一段时间,置办了修理用的材料,便借用了我叔父的一辆独轮車,跟随这位村叔下了章丘。</p><p class="ql-block">临行前,祖母、叔叔、婶母一万个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在外一定要多长心眼,在家是孩子,出门就是大人了。</p><p class="ql-block">一九七一年的冬天,雪下的特别大,在极度寒冷的日子里,独自一人爬过山越过岭,住过牛棚,宿过农家院,睡过草铺,住过车马店。在冰天雪地里走街串巷。异域它乡,孤苦无依,其中滋味也只有自己知道。</p><p class="ql-block">二十多天后,我独自一人从章丘返回了邹平的张家山,农历十一月的天,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但一阵心血来潮,总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就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心神难宁。于是下定决心,那怕走一宿也要赶回家,要知道这里离家还有七十多里路呢?!在雪与水的沙石路上,我推着独轮车,不顾一切的往家赶!</p><p class="ql-block">过了邹平县城,天渐渐黑下来了,冷风一阵阵袭来,鞋底磨出了窟窿,雪水灌满了鞋子,随着夜幕降临,帽子和衣服挂滿了霜花,身体的承受能力已经达到了极限,再也无法坚持走下去了。我便在路边的一个村里找到了队里的饲养棚,一位好心的大爷留宿了我,并为我在炉子上熬了粥,让我取暖!</p><p class="ql-block">第二天的早晨我对好心的大爷千恩万谢,并给这位大爷留下了一盒9分钱的勤俭烟,便顶着凛冽的寒风,踩着厚厚的冰雪一步一步向家走。</p><p class="ql-block"><b>“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命运的按排,一切都是来自上帝的眷顾,不经风雨,就没有绚丽的彩虹。</b></p><p class="ql-block">午后时分,我终于回到了日思夜想的家,一进门便看见东厢房的房顶上冒出的缕缕白烟,推门进去,我被眼前的一幕彻底惊呆了,看着妻子怀抱里正在吃奶的女儿,就好像做了一场梦/!</p><p class="ql-block">女儿的降生,无疑给家庭带来了生活的希望,那是我们爱情的结晶,此时此刻,我为自己的无知和粗心深深地自责和懊悔,作为丈夫竟连妻子半年前就有了身孕都不知道,对于妻子分娩时的痛苦和无助,我却没有守护在她的身边,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自己的。</p><p class="ql-block">我百感交集,悲喜交加,望着忙前忙后慈祥的岳母,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一下子跪在了岳母的膝前,任凭泪水无声的滑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未完待续。</p><p class="ql-block">二零一九年十月,我和妻子在潍坊益都南部山区的漫萨古道留影。</p> <p class="ql-block">一九九三年春和大女儿在大学校园留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