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析左思《咏史》（其二）

张元文（爱莲说）

咏 史（其二）

左 思

【原诗】

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1]

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2]

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3]

地势使之然，由来非一朝。

金张藉旧业，七叶珥汉貂。[4]

冯公岂不伟？白首不见招。[5]

【今译】

涧底中的茂盛青松，下垂着的山上小苗。

小苗以一寸粗的茎，遮蔽百尺松的枝条。

世家子弟占据高位，英才俊士沉沦下僚。

地势高低使其这样，事情的由来非一朝。

金张凭借先人遗业，七代显贵插着汉貂。

冯唐难道不够奇伟？白发满头都不见招。

【注释】

[1]郁郁：茂盛的样子。离离：下垂的样子。苗：初生的草木。[2]彼：指山上苗。径：直径。径寸：直径一寸。径寸茎：即一寸粗的茎。荫：遮蔽。条：此指涧底松的枝条。[3]世胄：贵族世家子弟。蹑：登，履。英俊：有杰出才干的人。沉：沉沦。下僚：下级官员，小官。[4]金张：指汉宣帝时金日磾和张安世两家，他们都是汉时的权贵。藉：凭借，依靠。旧业：先人的遗业。七叶：七代。珥：插。貂：帽子上插着的作为装饰的貂尾，汉时凡侍中、常侍等官都佩戴。[5]冯公：指冯唐，汉文帝时人，曾向汉文帝上言汉代法律严苛，将士因而不愿效命等弊，到老时仍居郎官小职。伟：奇伟出众。不见招：不见重用。招：招见。

【赏析】

此诗旨在抨击门阀制度压制人才的不合理社会现象，抒发了怀才之士屈居下位、不受重用的愤懑和不平。

诗开头四句，以比兴手法开头，用“涧底松”与“山上苗”作比，表面上是说自然界事物的不平等实则是揭露社会的不平等。“涧底松”比喻出身寒微的士人，“山上苗”比喻世家大族子弟。山涧里的青松郁郁葱葱，长得极为茂密，山顶上初生下垂的草木很幼小，但这细小的苗子却凭借地势，遮盖住了百尺的青松。借写自然景象而隐喻人间不平。形象鲜明，表现含蓄。而且，苍松以百尺之材，严密浓绿，处于“涧底”；相反地，茎只有径寸的小苗，却高踞山上。一高一低，一贵一贱，这样的对比，已为下文正面评说储蓄了充分声势。

　　“世胄蹑高位”以下四句，诗人面对自然景观，作了更深一层的发掘。自然界中存在着苗踞山上和松居涧底，难道社会上不合理的制度，不也是同样根深蒂固、古已有之吗？于是，诗人在这里直接地指出世家子弟占据高位，而才智之士沦为下级官员的社会现实。并且点明这种不合理现象的根源在于社会地位的不同，而且是由来已久，从来如此。处于“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之分如此严峻的“地势”之下，无才者因门阀之高而异常显赫，有才者因门阀之低而终生坎坷。

　　“金张藉旧业”最后四句，诗人以古证今，借用金张、冯唐旧事，说明门第高下带来的社会不公。汉代金张两家，凭借祖先基业，世代官居高位，而奇伟出众的冯唐，到了白发如霜还不见重用！结尾两句，是通篇穴眼，金张显贵不过是作为反衬，目的在于突出冯唐之悲。看似述古，实在陈今，表现出诗人自己的激愤之情。

此诗层次分明，由物及事，由事及人，层层推进，气势连贯，说服力强。比兴的使用，使得诗歌形象鲜明生动，对照强烈，极具批判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