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龙潭中湖寻羽记》

北京老包

晨光尚未化开湖面的薄冰，龙潭湖的柳条仍裹着霜色。我呵出一团白雾，踩着咯吱作响的冻土往林深处去。北方的春总像初学水墨的孩童，将将蘸了青绿，却迟迟不敢落笔。

忽闻笃笃声自白蜡树顶坠落。仰头望去，大斑啄木鸟红冠如火，正用尖喙叩响树干。每敲三下便侧耳倾听，仿佛树芯里藏着亟待破译的密码。更奇的是，相距不过十步的另一株槐树上，星头啄木鸟也在叩击，只是节奏轻快如马蹄踏过石阶——这些森林医生们各自守着诊疗室，用音律丈量春天的深度。

转过芦苇丛时，忽有碎金掠过眼帘。成群的燕雀正在枯草间跳跃，金褐相间的羽毛随动作流转光晕。它们时而振翅化作旋转的万花筒，时而停驻在苇杆上梳理绒毛。最机警的那只突然发出短促的啼鸣，霎时间整个族群腾空而起，在灰蓝的天幕划出流动的五线谱。

正当目光追随着燕雀的轨迹，腊嘴鸟黄玉般的喙已悄然啄开忍冬的浆果。它像位精于茶道的隐士，慢条斯理地剔除果肉，独留籽实在枝头摇晃。而原鸽们则聚在未化的残雪旁，灰蓝颈羽泛起虹彩，咕噜声里掺着冰粒碎裂的清响。

日影西斜时分，我倚着观鸟亭数羽而归。寒意料峭依旧，但那些跃动的身影已将春意织进每道翅痕。当最后一只原鸽掠过开始泛青的湖面，我忽然听见冰层下传来细微的汩汩声，恍若大地舒展筋骨的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