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班长走① ‍洗澡

梦里园林·孙震（原创）

老兵说事（584） “个人卫生”是新兵分班后班务会上的第一讲。我的新兵班长拿出小剪刀，让从严重缺水北方山村来的战友和我们从中部省份入伍的新兵从剪手指甲开始。指甲要不留长不留短，与指头平齐，甲缝不能带泥。班长还强调：早起要刷牙，晚上要用自来水洗脚，以免睡觉脚臭熏人。我们这批1978年入伍的新兵中，来自北方的兵与班长家乡习俗相近，恶劣的地理环境相似，班长有见到老乡一样的感觉。他特别强调，不能像在家里一样，不刷牙，不洗澡，不洗脚，不换脏衣服，不讲个人卫生。要注意军人形象，不能给俺当兵的人丢脸。 （入伍第一周，作者在军部军人照相馆拍照）连队，无论新兵连还是老兵连，每周六进行一次内务卫生、包括个人卫生的检查，评比，颁发“卫生流动红旗”，那是集体荣誉！ （入伍第一周，班长带着作者等新兵拍照）班长用他带有浓重的河南口音介绍，明天周末，上午10点集体到军部大澡堂洗澡，请恁注意洗澡事项：班长让副班长用那条洗澡、洗脸、洗脚的万能毛巾，跟着自己的讲解，一步一步演示搓背的动作要领。 （作者连队战友收藏的洗脸盆）白天，初到军营的北方农村兵面对营区白哗哗流淌的自来水发呆：乖乖隆地咚，俺的娘哎，这多的水，管俺一个公社的人喝个够的。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要每天早中晚用脸盆端着水去冲厕所，多浪费！晚上，班长讲到军部澡堂洗澡，北方兵思忖：一次去一个连，一百多人在大池子里泡，一批接着一批搓澡身上的皴会不会把池子填满啊？ （作者入伍半年的照片）班长点名问我在家怎么洗澡，我如实回答：“春天在家烧水用木盆洗，夏秋天去河塘里洗，冬天去村头边的油田澡堂里洗！”班长惊叹：恁个那儿不缺水，真的有福了！我告诉班长，我的家乡有“水乡园林，鱼米之乡”之称，江河湖渠塘坑沟纵横，房前屋后有水网包围着，多的只是水患。班长向我投来羡慕的目光。 （入伍第一周，班长带着新兵拍照，图为作者）“小山东”是北方兵中最机灵、最精干的新兵，讨人喜。班长问“小山东”：“恁个怎么洗澡？”北方缺水，水贵如油。“小山东”战战兢兢，不愿开口，在班长的反复追问下，如实地回答：一般没水洗，舍不得用水洗。冬天都是在家用铁锅烧水，在锅里先男后女轮流洗。俺家离水井远，过年前洗一次澡。夏秋就看老天爷的脸色，下雨了，淋一淋，洗干澡。班长苦笑，摇摇头：“可不是，恁那跟俺老家一个熊样！俺那小时候拉了屎从来不用纸擦屁股，砖块、树枝、树叶就地取材，更甭管洗屁股了！” （作者入伍半年着训练服照片）班长说，去军部澡堂洗澡，各单位要严格按照时间轮流进行，我们必须提前一个小时出发，去排队等候，这是第一。第二，进入澡堂换衣间，全班按顺序，把脱下来的衣服堆放在靠墙的长条椅上，进入雾气腾腾的澡堂，光着身子别撞着人，撞上了老别扭。再一个，要先用水池四边墙壁上的水龙头冲洗一下身体，然后进入水池浸泡，待身上的皴泡软了，出水池，两人一组相互擦背。重复一下擦背要领：一个人站立弯腰扶墙，一人在后把毛巾的一个角夹在拇指和食指之间，其余的把手掌和手指全部包起来，余下的那个角卡进毛巾里去。左手抓住对方的左肩，缠了毛巾的右手开始由屁股往上擦，一直擦到脖子上，再由左到右，横搓几遍。注意：轻了，擦不掉皴；重了，会擦破皮。如果想擦前面，最好躺在水池沿上搓，从脚到头，但不提倡这样子，时间会不够用…… （入伍第一周，新兵班长带着作者在老连队拍照）我的新兵班长是1975年老兵，早我们4年当兵。班长一口河南腔，那个”中”特别有男人的磁性，总感觉他是神一般的存在：临近春节，他告诉我们，新兵训练28天下连队，不是传说中的三个月，天大的喜事儿。他像一只老母鸡护着、带领我们9个“小鸡”新兵，利用中午休息时间到营区转，看连队舟桥装备器材。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政治说教头头是道，军事技能样样精通；会理发、会木匠，会缝缝补补以及与老兵相处的技巧等等。然而，我最羡慕的是他的一些日常生活小常识、小知识的丰富与积累，让我们大开眼界。 （入伍第一周，作者在军部军人照相馆拍照）第一次过周末，新兵特别期待去军部大院，虽说都是军直分队的，但我们的营区与机关大院还相隔两公里，得列队步行去。新兵连新兵集体到了军部大院，班长先领着我们去军人服务社购买生活用品，其中主推杭州产的船牌香皂。第一次买带有花香的香皂，“小山东”拿起闻了又闻，犹豫不决，好几毛钱一块有些贵了。见大家都买，他必须买一块，捧着香皂一直嗅着。“小山东”像个跟屁虫，跟着班长后面，样样好奇，问个不停。班长有点看重这个乖小伙。 （入伍第一周，新兵班长带着作者在营区部队中学拍的照片）轮到我们进场，澡堂池里的水已经有些浑浊。我们很快脱光了身上厚重的冬装、衣裤，准备入池。可是，“小山东”和他的老乡第一次见这阵势，坚决不脱短裤，那么多人赤条条地挤在一起，一碰上准起鸡皮疙瘩。不脱怎么洗？班长吼道：脱！我们赤条条地直接跳进温暖的水池里，感到一股舒缓的力量遍布全身，紧张的肌肉慢慢放松，心灵也得到了深深的抚慰，享受着满满的快感，根本没想着先去净净身子。被班长吼过的“小山东”们不知所措，用毛巾捂着隐私处，跟着我们慢腾地挪着脚步入池……长这么大，他们是头一次见着这么洗澡的。 （入伍第一周，新兵班长带着作者在营区部队中学拍照）泡了大约10来分钟，我们先后从热水池子里爬出来，我也是第一次学着按班长讲的规范，与一个老乡相互搓背。班长在“小山东”身上示范，一推一团，一搓一堆，推到胸前，堆起了一堆“小疙瘩”，还让周边的新兵看效果。“小山东”睁眼一看，羞愧难当，真想钻地缝，投水池，死的心都有：这屌班长！班长寻思着，部队天天训练，汗流浃背，一周洗一次大澡，脏兮兮属于正常状态。可也没恁这么多啊，多像自己当年！班长让“小山东”在水龙头下冲洗，再帮他往全身打上香皂，清洁全身。“小山东”脱胎换骨般地出现在换衣间，身上散发出一股清新爽朗的气息，香的像城里的婆娘，自然而又洒脱，连声感叹：俺的娘哎，快活！新兵战友们精神抖擞，容光焕发。班长大声问：“这澡洗得咋样？”“当兵能洗大澡，好！”新兵“小山东”率先抢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