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小孩们最快乐的日子就是过年。不仅吃得好、喝得好、穿得好,还有许多难以忘怀的逸闻趣事。如今回想起来,那些简单而纯粹的快乐,仿佛就在昨天。</p> <p class="ql-block">一、薅猪鬃</p><p class="ql-block">过了腊八,村里开始杀猪。我们一群半大小子,一有空就围着杀猪台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屠夫手里的刀,心里惦记的却是猪脊背上的鬃毛。猪放血后,屠夫在猪蹄子处割开一个小口,用长长的铁棍从猪皮下往头部捅几下,随后鼓起腮帮子使劲吹气,把猪身吹得圆滚滚的,像个大皮球。在胖猪下锅烫毛前,我们蜂拥而上,用特制的铁钩薅猪脊背上的鬃毛。猪鬃比猪毛硬,弹性好,价格也贵。薅到一把猪鬃,心里别提多得意了。</p> <p class="ql-block">回到家,我和妹妹一起把猪毛和猪鬃挑开,用线绳扎成束,等着换糖或鞭炮。还有一件让男孩兴奋的事儿,就是自家杀了猪,能得到一个猪水泡。大人用嘴吹起来,拴在棍子上,像个大气球,拳打脚踢都崩不了,能玩好长时间。</p> <p class="ql-block">杀了年猪,一般人家还要宰一两只公鸡。那时候鸡毛也是宝贝。女孩子用它做花毽子,大人用它修补灶旁的风箱。我则把鸡毛梳理扎成小把,用来换糖或鞭炮。因此,母亲宰鸡后,我拔鸡毛的积极性特别高。听到街上摇着拨浪鼓的吆喝声:“猪鬃鸡毛换炮、换糖、换头绳……”我赶紧拿着猪鬃和鸡毛去换小鞭炮。若是妹妹跟着,还会给她换个小发卡。</p> <p class="ql-block">二、放鞭炮</p><p class="ql-block">过了小年,最乐意的事是跟着父亲赶集买炮。炮市不用打听,寻着此起彼伏的炮声就能找到。年根的炮市人山人海,炮贩们竞相燃放大炮鞭炮,比谁的更响,以此来招揽生意。偌大的炮市,硝烟弥漫,震耳欲聋。我捂着耳朵,跟在父亲身后,在炮摊间穿梭。</p> <p class="ql-block">父亲买炮的钱有数,每年大都是给我买几挂鞭炮,再买一点地老鼠、钻天猴和小摔炮。最后,父亲还会买一圈二踢脚,那是只有大人们才敢放的。买回的鞭炮,我舍不得整鞭放,那样太奢侈了。总是拆散化整为零,单个燃放。除夕放多少、大年初一放多少、初五和十五放多少,都要精打细算。即使这样,鞭炮往往早早放完了。</p> <p class="ql-block">我从小胆子小,放炮特别小心,就是听个响,不敢胡来。不像有的玩伴,总想些“坏点子”,弄出一些恶作剧。比如把点着的炮扔到鸡窝里,或者拴在狗尾巴上,或在女生的身后突然点燃。有一年,南小街比我大一岁的朝哥,用炮炸吃水缸里的小鲫鱼,结果把水缸炸裂了。他父亲气得用棍子打破了他的头,朝哥头上裹着绷带过的年。</p> <p class="ql-block">三、赶年集</p><p class="ql-block">跟着父母赶年集,父母置办什么年货不在我的心上,我惦记的是到炮市多买几挂鞭炮,到书摊买几本喜欢的小人书。平日里跟着大人赶集,我不愿意逛街时,他们常把我领到南大街书市,让我在那里看书等他们。来接我时,为犒赏我听话,一般会满足我买几本小人书的心愿。</p> <p class="ql-block">临近年节,南大街比平日热闹了许多,售卖的大都是与年节相关的东西。卖杂拌糖、炒货、调料、粉条、大白菜的摊位几乎摆到了街的中央。街两旁空闲的墙壁上,挂满了花花绿绿的各色年画。我爱去的书摊儿,比平日多了好几家。买了鞭炮从炮市出来,父亲又把我领到了书摊,他则去买别的年货了。</p> <p class="ql-block">书摊旁边避风的街檐下,有位老先生摆桌写春联,周边围着许多人。我从人缝间挤到桌旁,加入了观赏的人群。老先生低声慢语,安之若素,铺纸、蘸墨、提笔,一撇一捺,笔走龙蛇,一副对联瞬间完成。看似劳作,更像表演。来此买春联的,有的事先准备好了内容,有的查阅桌上历书,更多的是没有要求,写什么都行。我还瞅见有人拿鸡蛋来换春联的。有人给他还价,他总是一个字“行”,没有二话。</p> <p class="ql-block">老先生可能发现了我的专注,和蔼地问我:“你喜欢写字?”我急忙摇头。我怯怯地问:“你的春联没价吗?怎么人家还价你都说行呢?”“当然有价啦,他们还价我不还价,文化是无价的!”那年我大概有十多岁。几十年了,“文化是无价的”那句话还铭记在心。</p> <p class="ql-block">四、贴春联</p><p class="ql-block">在我家,贴春联是一件乐事。每年除夕,我都领着两个妹妹“愉快”地贴春联。说到“愉快”,这主要来自母亲每年一次的教导:“贴春联可以在新的一年里更加聪明伶俐。”也许是沾了春联的喜气,也许是母亲的预言成真,我在学习上年年都有进步,让我贴春联的积极性更高。</p> <p class="ql-block">除了大门、房门上的春联,还有四处张贴的“抬头见喜”“上下平安”“鸡鸭成群”“五谷丰登”等吉言小联,期盼全家来年万事大吉。贴春联我和妹妹承包了,贴年画则要全家人参与。先是商量好哪张画贴哪里,再由姐姐登高往墙上张贴。父母站在屋子中央,指挥着高低左右,保证年画贴得端端正正。屋里贴上年画,院里贴上春联,过年的喜庆氛围顿时“爆棚”,年真的来了!</p> <p class="ql-block">如今,年货琳琅满目,鞭炮声却少了,春联也多是印刷品。那些用猪水泡吹出的快乐、用鸡毛换来的鞭炮、用手写春联传递的祝福,早已成为记忆中的年味。可每当想起那些年的腊月,心里依然暖暖的,仿佛还能闻到硝烟的味道,听到鞭炮的声响,看到老先生笔下的春联在风中轻轻摇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