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红

磨子李

荷花红

荷花蹲在泥地里，双手在浑浊的水沟里摸索。初春的风还带着寒意，吹得她单薄的衣衫贴在身上。她抿着发紫的嘴唇，指尖触到一个硬物，连忙抓起来——是枚硬币。

"荷花！"远处传来母亲的呼唤，"该去上学了！"

荷花攥着硬币跑回家，把湿漉漉的校服往身上套。校服是邻居家姐姐穿剩下的，袖口已经磨得发白。她小心翼翼地把硬币放进书包夹层，这是她这个月捡到的第三枚硬币。

放学路上，荷花低着头，眼睛在地上搜寻。忽然，她看见路边躺着一个鼓鼓的钱包。她的心砰砰直跳，蹲下身捡起来，手指微微发抖。钱包里有一叠钞票，还有一张身份证——张文，镇上的富商。

荷花攥着钱包，站在张记杂货店门口。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店里飘着酱油和咸鱼的味道，张文正在柜台后算账。

"张叔叔，这是您的钱包吗？"荷花踮起脚尖，把钱包放在柜台上。

张文抬起头，眯起眼睛看了看钱包，又看了看荷花脏兮兮的校服。"哦？"他慢悠悠地打开钱包，"钱怎么少了？"

荷花愣住了，"我、我没动过......"

"没动过？"张文冷笑一声，"那钱怎么少了五百？"

"我真的没拿......"荷花的声音越来越小，她感觉店里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压得她喘不过气。

"小小年纪就学会偷东西了？"张文的声音在店里回荡，"你妈就是这么教你的？"

荷花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转身想逃，却被张文一把抓住手腕。"走，找你妈说理去！"

荷花被拽着往家走，路上的人纷纷侧目。她看见王婶在门口择菜，看见李叔骑着自行车经过，看见同学们背着书包放学。他们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

"妈......"荷花看见母亲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张老板，这是......"母亲擦着手走过来。

"你女儿偷我钱！"张文把钱包摔在院子的石桌上，"五百块！"

母亲的身子晃了晃，荷花想去扶她，却被母亲推开。"荷花，你真的......"

"我没有！"荷花哭着喊，"我真的没有......"

"还嘴硬！"张文一巴掌扇过来，荷花感觉耳朵嗡嗡作响。她看见母亲跪在地上求饶，看见邻居们围在院子外面指指点点，看见天空渐渐暗下来。

那天晚上，荷花缩在床角，听见母亲在隔壁房间啜泣。她摸到书包里的硬币，紧紧攥在手心。硬币的边缘硌得她生疼，就像那些目光，那些话语，那些她永远也洗不掉的污名。

第二天，荷花没有去上学。她站在水沟边，看着浑浊的水面倒映出自己的脸。她想起去年夏天，池塘里的荷花开了，粉红的花瓣在阳光下像绸缎一样发亮。母亲说，荷花出淤泥而不染。

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就像这沟里的水，再怎么洗，也洗不干净了。

荷花把硬币一枚一枚扔进水里。涟漪一圈圈荡开，打碎了她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