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水欢歌(七)

春阳

作者：越嫒 越玉柱

摄影：张桂林

浊水欢歌

七

贾雨来病了，高烧不退，惊厥眩晕说胡话。李有福号手脉浮而无力，属虚寒症，为出汗着凉、惊恐过度所致。便用热毛巾敷额头，在人中、大椎等穴位扎上银针，又取紫苏、香附、甘草、生姜、葱豉等草药，配制成散风驱寒药，熬药汤为其服下。

贾雨来身子开始发汗，渐渐入梦。李有福一夜不睡，守着床头悉心照理。

贾雨来一觉醒来，天破晓，高烧已退，神识清楚。但头颈痹胀，全身疲痛乏力，真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李有福又选额穴、肾、脾等穴行针，施以提插捻转手法，捻针十余分钟。贾雨来觉得轻快了许多。李有福又要出诊，便把干女儿丫丫唤过来，取草药配方，让丫丫熬药，再三叮嘱不可熬糊，要小心伺候贾先生。自己匆匆离去。來财娘俩端来饭食，问候安抚一番，也各自忙去了。

巴音一宿没睡好觉，精神短少。见丫丫来，眼前一亮，心里畅快，倦意全无，笑着同丫丫说话：“姑娘的曲儿唱得真好！”

丫丫火盆上置了砂锅，坐在小凳上用筷子把那漂浮的草药的枝叶往水里按，边答道：“唱得不好，干爹非让唱，丢丑了。”

巴音没话找话：“姑娘可识得字？”

丫丫说：“我们穷人家的娃娃，肚子也吃不饱，哪里有钱念书？”

巴音又说;“你爹爹真是个勤快人，一天到晚只见干活儿，，我们来了没听见说过一句话。”

贾雨来闭着眼假睡，听两个年轻人谈话。听巴音东一句西一句的扯，心里失笑。睁眼笑着问：“丫丫姑娘可许配了人家？”

丫丫脸一红，笑一笑，手里的筷子搅着药，羞得说，又不好不说，迟了一回儿，才答道：“我还小了。”

贾雨来又道：“你知道同你说话的后生是谁？他可是王爷府的第一武师，草原上的雄鹰呢！年轻有为，英俊潇洒。”

话头故意停住，看巴音。巴音早已心跳耳热，满脸绯红，讪讪的笑，两只手不知该放到何处。

“可我们这位草原英雄到现在还没个可心人呢！”贾雨来又故意感叹道。

丫丫也不答言，低了头自看着药锅，一会儿又微微把眼一抬，看了巴音一眼，复又低下头去，那脸上的颜色越发红晕起来。贾雨来知道这姑娘怯生，也不再说甚，闭上眼睛，把头捂上。

药锅开了，吱吱响着冒着热气。

如此三五日过去，贾雨来病体康复。

贾雨来对李有福父子说：“我来贵地其实有两个目的，一是看这荒漠是否如石王所说可以开河；其次也想看看掌柜子的诚意如何。今见掌柜的一片赤诚，令人感动。雨来咋能不效犬马之力？而这漠上开河非比寻常，劳心劳力，还需有庞大的开销，非一人一力而为之。我在桃力民有一远房亲戚，叫越兆仁，是这梁上的大户，广有良田，家财万贯。我想前往访亲，游说其助力漠上开河。”

说起越兆仁，李有福咋能不晓得？那个越兆仁在梁上人家是神一般的存在。越兆仁，又名越达小子，生于陕西神木县道不赖沟，年幼时随家人移居梁上，定居东胜县白彦脑包越家梁。越兆仁青少年时代，正值军阀混战，土匪遍地，盗贼蜂起，兵匪盗经常骚扰百姓，百姓苦不堪言。而官府对匪患却没有一点作为。越兆仁时年二十岁，武艺高强，血气方刚，他立志要消灭匪患，让百姓过上安宁的生活。他独自一人到杭锦旗面见杭盖王爷，游说派蒙旗兵剿匪。杭盖王爷见这位青年气宇轩昂，雄姿英发，有胆有识，一颦一笑都充满了自信与从容，仿佛就是当年的铁木真。王爷同意派兵剿匪，由越兆仁统领。越兆仁率领蒙古骑兵在达拉特旗和东胜交界处石畔补伦梁伏击了梁上有名的王三猫匪帮，这一仗王三猫匪帮伤亡惨重，队伍被打得七零八落，从此销声匿迹。此后越兆仁率领百余人的蒙古骑兵披星戴月，风餐露宿，奋战在浩瀚无垠的毛乌素大沙漠之中，清剿了数股匪帮。还乡之后，越兆仁从鄂托克旗大地户李重鄉手里买了乌兰素、乌兰素卡汉、乌库哈达、高劳卡汉、桃力民方圆五十余里地，招牛俱种地并购牛羊马匹牧放。越兆仁还在桃力民、乌兰素等地盖了几处四合大院，有碾房、磨房、缸房、库房等共三十多间房，家财万贯，仅护院家丁就有百十余人。

贾雨来又道：“为防路上不测，巴音将随我一同去，多则一月少则二十天。我们不在期间，掌柜的要做好几件事：一是尽快购粮储备，不能等到开春。开春时青黄不接，粮价飞涨，我们再去购买，将会白白地多耗银钱。可打发來财多带些人马车辆到五原、东胜等地购买。往返要小心谨慎，沿途多有土匪，昼伏夜出，匪患如虎啊，所以一定得多加防备。我同巴音走时将绕道王爷府，让石王派些人马来保护。等石王的人马一到，掌柜的就打发來财动身。第二件事，天气很快要转暖，黄河开河，我们过去，需要渡船，掌柜的需及早准备。造船要找好的木匠，还得有内行的人掌握。一定要做得结实、宽大，既能载人载物，又能载马匹。再者就是准备一些木桩，咱们勘河踩道作桩号。至于多少，掌柜的可以算出，从黄河至阴山，百十余里，每五步、十步一桩，所需不少啊！至于开河民工，等我们回来再说。现在饥民遍地，临时招募，不是难事。”

人不贵多，得一贤，可胜百人；友不论久，得一日，可益一世。听贾雨来的一番嘱咐，李有福父子频频点头，一一应允。

当下贾雨来、巴音收拾行装，准备起程。李有福取钱给二人做盘缠，贾雨来坚决推辞，说：“我们身上带着钱，足够路上花销。掌柜的还是留下以备开河之用吧。”

一家人送出贾雨来、巴音，互道珍重。二人跨蹬上马，按辔徐行，往西而去。李有福站在村口，目送二人远去。直到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遥远的天际，他仍驻足原地不动。

几朵蓬松的白云，拂净晚冬的天空。太阳融融普照大地，煦暖得如阳春三月。（待续）

作者近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