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冬 (十四) 挖山药

濂溪渔樵

吃完早饭，我们在山村的小路上溜达，並向田野走去。

春节假期已结束，年青人带着孩子进城去了，只剩下一些老人，整个山村显得非常宁静。

天气晴好，万里无云。气温已上升到十四、五度。大地正在萌发，路边小草青青，又肥又大的荠菜随处可见。河边各种落叶乔木的树稍泛着嫩黄色，红梅和绿梅的花枝条交织在一起，色彩丰富，有的还在绽放，有的已开始凋谢。

有一片梅树林，是夏天采梅子的果树林，远远看去，成了一片粉红色的花海。

我们正在拍照，听到不远处有人跟我们打招呼。隔着几个田块，见有一老农正在向我们招手，便走了过去。

他正在挖“山药栽儿”，一种象生姜那么大的块茎。

原来他就是年前和我们在一起种中药材“秦艽”的其中一位，老远就认出了我们，见到我们非常亲切，第一句话就是:你们还没有走啊？

我两坐在田梗上边抽烟边聊了起来。他也姓和，纳西族平民的一个通姓，住在村北的高坡上，两个儿子都在丽江城里打工，他与老伴在家种着十几亩地，这块山药地有一亩多。

他简要给我们介绍了山药的种植方法。第一年秋冬季节，捡山药藤蔓上结出的山药豆播种，一年后，长成象生姜那么大的“山药栽儿”，也即是山药苗，然后在初春挖出进行移栽。这里移栽的方法和铁棍山药不同，先挖五六十公分深的沟，把土堆到旁边，底下铺编织袋，然后再把土和有机肥混和翻过来，种上山药苗，目的是不让山药长得太深不好采收。到了冬天就可以开挖了。一亩山药地能收好几千斤，好的卖三元一斤，差的二元一斤。

两人越聊越投机，他说，我和老伴两人也吃不了多少穿不了多少，都是给孩子们干的。我说你们俩岁数也大了，这么辛苦，也该享享福了，他自豪地说，我到过上海，到过青岛，还两次去过北京，登上了长城，已经没𠕇什么遗憾了！末了又风趣地说了一句：唯一遗憾的是，一辈子只娶了一个老婆！说完哈哈大笑。多么有趣的老头啊，他是变着法子在自夸呢。

这就是山药豆。

我也抡起铁钯帮他挖山药种苗，席老师在旁边帮着捡。铁钯只有两根齿，又粗又长，看来是挖山药的专用工具。不一会就气喘吁吁，他赶忙叫我停下来，接着聊天。当我说到我的两个儿子在上海工作时，他更来了兴趣。他说他的大孙女在上海皇冠洒店当前台(迎客的服务员)，我说，你孙女一定很漂亮？他得意洋洋地说，那当然啰！

时间过得很快，我们俩轮换着干活，在这阳光明媚的春天，在这充满生气的田野里，两个老头(他比我小两岁)仿佛都年轻了不少。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临走时我向和师傅提出，要买两斤山药回民宿煮着吃。他立马领我们到地的另一端，那里是经移栽后又长了一年的可以收挖的山药。只见他把地头挖开后，找到了铺在下面的蛇皮袋，然后用力拎起，肥大的山药块茎就裸露出来了。他边挖边说，我不卖给你们，只会送给你们！我们感激不已，挖了几穴赶紧说够了够了！我们用蛇皮袋装起，向他告别时我把抽剩的半盒烟塞给他，他也开心地收下了。

在这个小山村住了刚好一个月，虽没有什么景点，却收获颇丰，感触良多。这里的自然环境是那么美丽，依然保留着原始的农耕生活面貌；这里的村民是那么的淳朴可亲，依然保持着勤劳朴实的农民本质。他们祖祖辈辈守着这块土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与世无争，丰欠自负。但是，再过二十年呢？等这一代最勤劳的人老去，谁来耕种呢？他们的儿女现在都已进城，将来会回来吗？这里都是坡地，不适合现代化耕种，但土地疏松，光照充足，灌溉便利，适合各种作物的生长，荒芜了岂不可惜！

进而又联想到了我的老家，情况与这里大同小异，甚至全国大多数的农村情况都差不多。田里只见到老人在劳作，年轻人已不再留恋土地，不再留恋故乡，他们有更远大的志向，奔向城市，奔向世界各地。这就是现代化的结果？这就是城镇化的结果？

回过来说，假如一个年轻人肯吃苦(肯吃外出打工搬砖打螺丝一样的苦)，不管什么学历，在农村种地，能挣到与在外打工一样的钱甚至更多的钱，他们还会背井离乡地出去吗？在我们这块广袤的土地上，还会有这么多的留守儿童和留守老人吗？这种城乡差别究竟是怎么造成的呢？

我曾看到一个令人发笑却又令人深思的小视频，一个老农面前放着两个同样大小的瓶子，一瓶是矿泉水2元：另一瓶装着玉米1元，他左看右看，百思不得其解！我也百思不得其解。

还是由经济学家或者叫“专家”们来回答吧！

岁月静好，我这是杞人忧天了。

大理有“上关花，下关风，苍山雪，洱海月”的美誉，风花雪月多好。

苏东坡说，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