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b></p><p class="ql-block"> 秋千喜欢夏日清晨的农庄景色,这时的阳光尚未明媚到令人厌烦,这时的阳光是柔软而没有线条的,它像一张薄纱似地先在青翠得快要滴出水来的麦尖上,昨晚刚下过一场雨.空气里有一股潮湿泥土的气味,蚯蚓们都从土里钻出来了,它们扭动的样子会吓到还扎着羊角小辫的小姑娘。</p><p class="ql-block"> 秋千可不会被吓到,她抱着陶熊悠哉悠哉地走在麦田边的一条小路上,时不时停下仔细观赏路边鲜艳但不知名的小野花。</p><p class="ql-block"> 这条小土路的尽头也就是这片麦地的尽头,有一大片用作晒麦场的空地,也微微湿润,晒麦场旁边是一条不宽不窄不深不浅的水渠,渠边有一棵榆钱树。</p><p class="ql-block"> 秋千把陶陶熊放在榆钱树下,让它坐好,自己却折了一段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七层的跳房子用的“房子”,然后从背带裙侧面的小口袋里掏出地一直随身带着的一块漂亮的小石头—秋叫它“扛板归”——扔进第一层“房子”里,然后跑起右腿,开始玩跳房子,跳到第七层半圆型的“天堂”里后,又回过身,跳回去,秋千捡起扛板归收好,一抬头,却不见了陶陶能,再一看,离输钱树十几步远的地方,有个和秋千差不多大的小男孩正抓着陶陶熊。</p><p class="ql-block"> “陶陶"!”秋千大叫一声,冲了过去,男孩却先一步跳进了水渠,溅起几滴泥浆,他站在齐膝深里的浑水里,冲秋千做鬼脸,他本来以为秋千不会过来,但秋千只是站了一秒,就果断地从脚上拽下短靴,扔在地上,然后扑向陶陶熊,丝毫没在意自己两只脚和小腿上裹满了泥。</p><p class="ql-block"> 男孩挠了挠头,说:“我带你找个地方洗洗吧。”秋千点点头回到岸上拎起自己的短靴,跟着男孩走到村子里的一条小溪边,两个孩子就把腿伸进小溪里。</p><p class="ql-block">小溪里的水不冷,有点暖融融的,而且清澈见底,秋千坐在岸上晃腿,顺便捧了些水洗掉裙摆上的泥点,男孩斜着身子在草里探摸着什么,突然抓起一只手指长的绿色蚱蜢举到秋千脸前,大喊:“你看!”,秋千被吓了一下,猛地往后一缩身子,伸手拍掉了那只蚱蜢,蚱蜢掉进小溪里,挣扎着顺水流走了。</p><p class="ql-block"> 男孩望了几眼,扭过来对秋千说:“我们村子里跟你一般大的小丫头都怕虫子,你怎么不怕?”</p><p class="ql-block"> 秋千嘟嘟嘴,说:“我又不是你们村的。”又问:“你是鲁家村的,那你一定姓鲁喽,你叫什么?”</p><p class="ql-block"> 男孩说:“鲁福海,我爷爷说,‘福海’就是‘福如东海’的意思”。他从河岸边抓了一块鹅卵石,带着骄傲的语气说:“我会写自己的名字.”便在地上端端正正划出了“鲁福海”三个字。</p><p class="ql-block">“这有什么的?”,秋千也摸了一块鹅卵石,在地上斜斜地划出“秋千”两个字。“秋千?这不是玩具的名字吗?是你的名?”“不是,我大名就叫秋千”。</p><p class="ql-block">“哦——那你的名字也好玩,我们村的小丫头,也没有会写自己名字的。”</p><p class="ql-block">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福海又对秋千说:“对不起,我不该抢你的玩具,还拿虫子吓你,只是我太想我阿姐了,以前村里小丫头去找她告状,她就会来找我,可自从半月前她嫁去村西头鲁仆老爷家,我就没见过阿姐啦。”</p><p class="ql-block"> 秋千抱着陶陶熊想了想:“你为什么不去找你姐姐?”“我偷偷去过.”福海说:“可是他们家大白天也锁大门,都不让进,我还被在他们家干活儿的红嫂赶过呢。”</p><p class="ql-block"> 秋千“啊”了一声,又想了想:“反正你姐姐也是大人了,应该会照顾好自己的。”“没有.”福海闷闷地看了秋千一眼:“阿姐不比我大好多,她顶多大我三岁半.”</p><p class="ql-block"> 秋千又“啊”了一声:“那我们去找人打听打听你姐姐的事吧她叫什么?”</p><p class="ql-block"> 福海在地上划出一个名字:“福娣,我阿姐叫鲁福娣。”然后爬起来穿上鞋子:“秋千,走,我们去打听去,说不定我还能见阿姐一面。”说完,他就跑起来,秋千也马上爬起来,勿匆忙忙提上短靴,跟着福海跑向村子西边。”</p><p class="ql-block"> 鲁朴老爷家的院子全是青石砖砌的,还刷着白墙漆,大门口堆着些石料,还有几个工人蹲在一边抽旱烟。</p><p class="ql-block"> 秋千自己小跑过去,准备好甜甜的微笑,问那几个工人:“叔叔伯伯,你们要建什么呀?”几个工人看了她一眼,没人搭理她。秋千又问:“这么多石头,是不是要搭井啊?我爸爸正说要在田里新搭个井呢,你们也帮我们家搭一个嘛.”那几个工人又对视一眼,似乎在眼神交流中达成了某种一致。于是由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工人对秋千说:“不是搭井,是搭贞洁牌坊。”</p><p class="ql-block"> 秋千“哦”了一声就跑回去了。福海正躲在一棵大槐树下等秋千,见她回来了,就问打听到我阿姐的事了吗?”秋千含含糊糊地答非所问:“他们要立一座贞洁牌坊。”</p><p class="ql-block"> 福海低下头,想了一会儿。也没有抬头,而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低声对秋千说:“我知道贞洁牌坊。”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前两年,阿庆的姐被抓回家,一气之下把自己吊在房梁子上啦,他们家就立了个牌坊。秋千你说,你说…阿姐她.是不是…”福海说不下去了。</p><p class="ql-block"> 嗯…也不一定啊!”秋千连忙安慰福海,“他们家有很多人吧,不一定就是你姐姐啊。嗯…真要想知道的话.我们晚上悄悄溜进去看看嘛。”秋千打量了一下鲁朴老爷的屋子,扯了一下福海:“你看,正好晚上还能用石块垫脚,我们从院里那棵树的树枝上等进去,怎么样?”秋千自顾自地说下去:“那就说好了哦,今晚月亮升到天空时,我在小溪边等你。”</p><p class="ql-block"> 人们干着自己的活计,头上戴顶草帽或绑块白头巾,腰里挂个铝水壶,纷纷踏进麦田里,于是,那一片碧绿无垠的海洋就在不同的地方,都微微颤动着,好像预备着发生什么。</p><p class="ql-block"> 秋千趁这个机会去别人院子里摸了一个红薯,仍跑回小溪边,在岸堤上用手扒了个小土坑,划根火柴烧了一把枯树枝,把红薯埋进去烫熟了,又就着折来的一枝榆钱吃完了,这就是早饭了秋千的早饭。</p><p class="ql-block"> 吃过了早饭,当然就该玩了,秋千采了一个把狗尾巴草,又挑剔地选着摘了一从来不知名的野花,编着玩了起来,虽然编不成什么很像样的东西,但秋千还是很开心。</p><p class="ql-block"> 因为秋千还是小孩子嘛!</p><p class="ql-block"> 不想编了的时候,秋千就随意往辫子上插了几根花草,开始在镇边的小树林里寻找起蘑菇来,她找“身子”和“帽子”都是灰白的,不系“带子”的蘑菇,找到了就穿在一根长树枝上,预备用来当午饭。</p><p class="ql-block"> 一直到差不多正午的时候,秋千已经穿了两三串蘑菇了。这时,福海抱着一个铝饭盒找到了她:“我给爷爷说了,中午出来吃,还带了盒腊肉饭,你有吃的吗?”,秋千向福海展示了一下那几串蘑菇:“我们可以烤蘑菇吃,要是有几个鸟蛋之类的就更好了。”</p><p class="ql-block">“看我的!”福海四下打量一番,很快发现了目标,他把饭盒递给秋千,走到树下,在手心里吐口唾沫,然后熟练地攀上了树。乡下的每个男孩子都是爬树上房的能手,福海也不例外。</p><p class="ql-block"> 秋千略显担心的目光中,他到一个鸟巢附近,往茅草和树校编的小窝中瞧了瞧,随后从四个挤在一起的鸟蛋中取了两个,揣在口袋里,又等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秋千说:“只有两个吗?”</p><p class="ql-block"> 福海回答:“你不懂,我问姐说,把鸟蛋全掏走,鸟就没了希望,就会死的,所以要留下几个,而且两个也够咱吃了。”</p><p class="ql-block"> 秋千耸耸肩,和福海一起回到早上烧红薯的灰烬坑,重新生了一堆火,把穿好的蘑菇架在火苗上翻着烤,很快,蘑菇就被烤熟了,散发出一股鲜美的气息,秋千又把火浇灭,把蛋埋进去开始和福海一起吃午饭,福海用的是家里拿的一把铝勺。秋千的则是两根洗好的树枝。</p><p class="ql-block">享受完成香的腊肉和浸饱肉汁的米饭,边缘微焦的烤鲜落和唐心的野鸟蛋,两个孩子玩起了“建城邦”的游戏。用手在地上挖一个坑,不拘什么形状的,再用湿泥巴混着小石头和树枝沿着坑边垒上一圈儿,往里或放上虫子,或倒上水,放些小鱼小虾一个“城邦”就算建好了,继续玩下去,可以在地上垒出数十个“城邦”,每个孩子都是一个领主,福海给自己的“城邦”命名为“英雄城”,而秋千则逢起“小溪城”。</p><p class="ql-block"> 一直到天幕被慢慢坠下的夕阳晕染成橘红色,又向四周出玫瑰色,而还不甚明亮的弯弯一弦淡月带着一抹月白色微微升起时,福海才回家,是的,孩子们都该回家了,他们能分辨各家的炊烟。除了秋千,她在溪边又打了两个转,随后找到了村里一家小饭馆她掀开油腻赋的塑料门帘,向五大三粗的店主要了二两羊肉芥莱馅儿的水饺,吃完后,又和陶陶熊慢悠悠回到小溪边.靠在一棵树下睡着了。</p><p class="ql-block"> 秋千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他是被蟋蟀和蝉的叫声闹醒的,她抬头看看,墨蓝色的天上闪烁着点点光亮,低头看看,不远处的溪边也闪烁着点点光亮</p><p class="ql-block">美极了。</p><p class="ql-block"> 秋千看看月亮,月亮还没升到天空中间,于是她重新闭上眼,哼起了一首歌,可这一首歌还没哼完,福海就跑过来了:“秋千!你在干什么呢?”</p><p class="ql-block">秋千抱着陶陶能站起来,看着小溪边上一团黑影的灯芯草我在听萤火虫唱歌,可现在它们都被你吓跑了。</p><p class="ql-block"> “萤火虫?”福海挠挠头:萤火虫哪儿会唱歌?”秋千没有回答:“我们去鲁老爷家吧。”</p> <p class="ql-block"><b> </b></p><p class="ql-block">秋千和福海趁着夜色溜到青石围墙下:福海把从家悄悄带来的手电筒给了秋千,让她帮忙打光,自己先踩着青石板爬到积了一层灰的墙头上,秋千把手电递给福海,又把陶陶熊放好,也爬上墙头,然后两个人都顺着院子里的杨树攀下去。</p><p class="ql-block"> 鲁朴老爷的院子里也铺着石板,不像村里别的人家院子里是土地,福海打着手电四下一照,带着秋千往后屋走,刚绕到后屋,就听到一声压低了声音的惊呼:“是谁?!</p><p class="ql-block"> 声音的主人是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干枯的长发用红布条系了两条麻花裤,眼角下垂,皮肤黑黄、穿着一身粗布裙,她身边有一个大木盆并一盏小油灯。</p><p class="ql-block"> 秋千问:“你又是谁,怎么在人家院子里?”</p><p class="ql-block"> 那姑娘说:“我是这家小儿子的媳妇。”</p><p class="ql-block">“那我们是一家人呀.”秋千说,她看看那姑娘,又指指福海:“你看你也是这家的媳妇,他姐姐也是这家的媳妇,那我们不就是一家人了吗?”</p><p class="ql-block">“对啊,”福海迅速反应过来:“你看,大家是一家子的。我姓鲁,叫福海,你叫什么,姓什么?”“阿梦。我应该也姓鲁”“不对.”福海摇摇头:“我记得你不是鲁家村的人,你到底姓什么?”“不过老爷说既然我嫁过来了,也该姓鲁。”</p><p class="ql-block">秋千问阿梦:“你知道有个叫福娣的女孩——就是他的姐姐,嫁给这家哪个人了么?”福海也急切地问:“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p><p class="ql-block"> 但阿梦只是摇头:“我不知道。”</p><p class="ql-block"> 秋千和福海对视一眼,秋千想了想,又问阿梦:“这半个月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或者说,嗯…和之前不一样,还经常改变的事情呢?”</p><p class="ql-block"> 阿梦低下头想了想,虽然之前老爷叫我烧过喜宴,但那没有允许出屋门,一直在屋内织毛衣,而且那之后老爷也没叫我和其他子多烧过一口饭,而且也不叫我们进柴房了,只叫我们自己去山上打柴,”她指指院子南边:“诺,柴房就在那儿呢”</p><p class="ql-block">秋千和福海对视一眼,踮起脚往柴房溜。</p><p class="ql-block"> 乌黑的天上,深灰色的云飘飘停停,遮了半个月亮和一大片星星。因此,本该明亮的月光就显得有些昏暗,月光照在地上的树影也有些蒙眬。</p><p class="ql-block"> 福海为了不惊动下房的仆人关上了手电,借着摇摇晃晃的月光上前摇了摇柴房的锁,却发现锁被锁上了,秋千在周围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备用钥匙.她遗憾地冲福海摇摇头,福海也泄了气,皱着眉,垂着嘴角,刚转过身,却听见一声清脆的“咔嚓”声、随后是“嗒”的一声,两人惊异地回过头,发现那把生锈的老锁头不知为什么已掉到了地上。</p><p class="ql-block">“鬼…是鬼吗?”这时,阿梦也提着小油灯走了过来,她正巧目睹了这一幕,吓得脸色苍白,牙齿打颤,秋千也不安地揪了揪裙角,福海虽然也怕,但想起隔壁村里教他的蒋老师说过:“这世上本没有鬼,所谓鬼,不过人心罢了”一类的话,便极力壮起胆子,又打开手电,一手推开门,一手拉着秋千进了柴房。</p><p class="ql-block"> 柴房里狭小,阴暗,四下堆着不少干米,柴房里弥漫着一股湿润和霜气,令人感到十分不安。</p><p class="ql-block">“福海”秋千发现了什么:“那里有只碗、柴房里怎么会有碗了?”</p><p class="ql-block"> 福海循声照向那个角落,果然发现了一只带缺口的白瓷碗.碗里不知盛了小半碗什么,已经长满了灰绿色的霉菌,几只趴在上面的螂被光一惊,四散乱飞,惹得秋千嫌恶地皱了皱眉。</p><p class="ql-block"> 福海避开蟑螂,仔细照了照那个墙角,发现墙上有些棕色的图案,还有几个“正”字,便叫秋千来看,阿梦害怕一个人在外面,便也挪了进来,三人一同去看那些画。</p><p class="ql-block"> 画上有一只鸟一样的动物被打了一个叉,还有一座简笔画的房子,里面一个小人,小房子外面又有一个小人!也被打了个叉。被打叉的小人旁边有一个很高的长方形</p><p class="ql-block">“这是什么?”阿梦问,福海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秋千好像想到了什么,悄悄把手伸进衣兜,轻轻握住扛板归,顿时眼前一黑。</p><p class="ql-block"> 过了几秒,秋千感觉身下一颠一颠的,脸上湿手乎的,她试着睁开眼,只看见一片大红色,“有块红布蒙在我头上”秋千心想。“我还骑在什么动物身上。”</p><p class="ql-block"> 泥巴路两旁一直都有不知名的野花,不显眼的野草:芥菜薄荷,三叶草、蒲公英,矢辅……有些就这么在路边,长一天是一天,有些则直接被踩倒、压扁在泥土里,但这一切都与秋千无关,她什么都看不见。</p><p class="ql-block"> 过了一会儿,秋千听见很响亮的,吹喇叭和打锣的声音,她被从毛驴身上扶下来,被推操着进了一间屋子。有人猛地址下那块红布,她不适地眯了眯眼,看见一个很胖的男人和一个很瘦的女人笑着坐在两把木椅上:两把木椅,中间夹着张方桌,上面摆了几盘瓜子和花生之类,木椅后面是一面粉得晃人眼的白墙,白墙当中贴了张红纸,上面拿量笔端端正正写了个“喜喜”字。</p><p class="ql-block">“这么说来,福娣也确实是被嫁来的。只不过她是被嫁给谁了呢?新郎在哪儿呢?”秋千默默想到,突然,地回忆起了福递的画里——是的,有一个鸟一样的图案。“等等,她该不会是被嫁来“冲喜”的吧?”秋千心里“隔噔”一下。</p><p class="ql-block"> 秋千想扭头,但是她做不到,她所能做的,只有听着“咯咯咯”的声音由远及近,一只大公鸡被抱到了她旁边。</p><p class="ql-block">明明身边没有人,秋千却觉得有人踢了她一脚,让她跑到了地上;有人打她的腰,让她弯下了腰背:有人按住地的头,逼她磕头。</p><p class="ql-block">“一拜天地——“秋千闭上了眼.</p><p class="ql-block">“二拜高堂——”秋千感觉眼里湿湿热热的。</p><p class="ql-block">“夫妻对拜——“秋千感觉脸上湿了一大片,温热的泪珠一齐涌出来,不是她哭了,而是半个多月以前,被逼嫁给一只大公鸡的时候,福娣哭了。</p><p class="ql-block"> 秋千再心里叹着气,任由眼闭着,一直到闻见了柴房里潮湿的气息也没有睁开,因为这双眼睛不会再看见光了,一直到看见了不堪的饭食,感到了拳打脚踢,感到手指尖有湿热发腥的液体流出也没有睁开,因为这双眼睛不会再睁开了。</p> <p class="ql-block"><b> </b></p><p class="ql-block">“秋千!秋千!”</p><p class="ql-block">“小妹妹,醒醒!”</p><p class="ql-block">一片黑暗中,秋千听见两道叠在一起的声音,她缓缓睁开眼、假装问:“我怎么了?”</p><p class="ql-block"> 福海的声音哽咽了:“阿梦姐说,阿姐应该是被关死在这儿了,不然不会有那个牌坊,你突然又不动了,怎么叫都没用。“他用颤抖的手摸着墙上的字画:“秋千。你看,这儿,有两个正字,还有三划,阿姐她……她被关在这儿,关了…关了整整十三天!不给吃喝……阿福……。”</p><p class="ql-block"> 福海压抑着大哭起来,秋千轻轻地拍着他的背。</p><p class="ql-block"> 过了一会儿,阿梦轻轻说:“夏天天短,一会儿天蒙蒙亮就有人了,我们怎么办呢?阿呀老爷让我洗的衣服我还没先……”</p><p class="ql-block"> 福海站起来抹了一把眼泪,说:“我们要走了”。秋千问阿梦,“你走吗?”阿梦瞪大了眼睛:“我能去哪儿呢?我是家的媳妇,我能去哪儿呢?”</p><p class="ql-block">秋千想了想,甜甜地笑着说:“去一个没有打骂的方,你可能仍然会很辛苦,但也会很自由,你所做的一都是为了你自己,你还可以找一个你真正爱的人结婚呢!”</p><p class="ql-block"> 阿梦没有光采的眼里好像有什么被点燃了,她迟了一会儿,说:“如果真的有这种地方……那我要去!”</p><p class="ql-block"> 三个人很快上橘树,跳到了鲁宅外墙外秋千拿起陶陶熊轻轻掉了掸它身上的灰尘,然后说:“我们跑吧趁现在还有时间,去有汽车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陈庄有汽车,跟我来!”福海说。</p><p class="ql-block">陈庄在鲁家村的东边,三个人在夜色中,踩在泥巴路上,跑过不平的田埂和坑洼的小路,向着还未升起的红日跑去,一口气跑到了陈庄。</p><p class="ql-block"> 秋千去敲售票窗,买了两张去城里的车票,福海突然说:“我也要走,我不想再待在这儿了。”</p><p class="ql-block"> “不行”,秋千把车票背在身后:“你还在上学,你要好好上学,以后去城里上学,然后才能离开,天快亮了,快回你家吧!”</p><p class="ql-block"> “行吧,回头我去城里找你,你还会来吗?”</p><p class="ql-block">“我不知道”秋千低头看着脚尖。</p><p class="ql-block"> 这时汽车来了,秋千带着阿梦上车,跟福海挥了挥手,福海也挥了挥手,又把小拇指弯起来,秋千也把小拇指弯起来,两人隔着车窗异口同声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p><p class="ql-block"> 汽车开走了,摇摇晃晃地开往城里,秋千对这段路不感兴趣昏昏沉沉地把头歪在一边睡着了。阿梦倒是对这段旅行格外好奇,尽管车窗外浸着一层朦胧的夜色,但她还是一直看着车窗外。</p><p class="ql-block">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秋千和阿梦到了城里,秋千带阿梦在街上找了一个警察局,她嘱咐了阿梦几句,就带她进去了一个负责办身份证和户口本的地方。眼前看见一个穿一身旧制服,胸前别一枚红五星的工作人员,他笑着问两人:“是谁来办证件,小姑娘们?”</p><p class="ql-block">“是堂姐来办!”秋千嚷道。</p><p class="ql-block">“哦?叫什么?”</p><p class="ql-block">“我单名一个梦字,美梦的梦”阿梦按秋千刚刚嘱咐地的说“姓…”她又迟疑了“…姓鲁.”</p><p class="ql-block">“堂姐!”秋千颇不服气地起嘴,叉起腰:“爹都告诉我了说和姨又离婚了,你为什么不和姨姓白?”</p><p class="ql-block"> 老人笑着看着阿梦,阿梦结结巴巴地说:“那…我还是姓白。”</p><p class="ql-block"> 出了警局,秋千从兜里变戏法似的掏出几十块钱,按她的经验、这些钱,在这个年代,够阿梦自己活几天了。于是她把钱塞给阿梦:“再见,我要走啦,阿梦姐姐记得自己找工作。”</p><p class="ql-block"> “等等、小妹妹”阿梦叫住她:“为什么……你会懂这么多,这么勇敢,还有这么多钱……?”</p><p class="ql-block"> 秋千笑得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她转过身,一溜烟儿钻进一条小巷,很快跑得没了影,阿梦一个人拿着钱,站在被柔和的没有线条的夏日晨光所拢抱着的柏油马路上,只听见一声清脆的童声</p><p class="ql-block">“因为秋千不会长大。”</p><p class="ql-block"> 铅灰色的天空上低低的笼照着铅灰色的云,厚厚的云层没有丝毫散开来为阳光开道,或者下些雪来为人们增添圣诞节节日气氛的意思。</p><p class="ql-block">“秋千,我真高兴你能来我家玩。”秋千的新朋友,玛丽安娜!洛林海文说。</p><p class="ql-block">“没关系的,玛丽,如果没有你邀请我,我恐怕要一个人过圣诞节了——我的父母临时有事,都赶去国外了。”秋千笑着说。</p><p class="ql-block"> 玛丽安娜是中美混血儿,因此她也会使用汉语,否则,像秋千这么小的孩子,可没法和同龄的美国女孩正常交流。</p><p class="ql-block"> 洛林海文家在贝克路十号,玛丽安娜打开大门的时候,洛林海文夫人——一位盘着长发,又瘦又高的华人女性,正在门口换靴子.看见两人进门,她笑着问:“玛丽,这是你的朋友吗?”</p><p class="ql-block">“是的,妈妈,这是秋千,今天来家里玩。”</p><p class="ql-block">“阿姨好”秋千笑着说。</p><p class="ql-block">“秋千,你好。外面很冷,你可以先喝些热果汁。”洛林海文夫人又转向玛丽安娜:“玛丽。我和爸爸还有你的姐姐准备去商场,你确定……”</p><p class="ql-block"> 这时,玛丽安娜尖锐地打断了她:“蒂安那才不是我的姐姐!”</p><p class="ql-block"> “玛丽安娜!你这么说是不对的!”洛林海文先生从二楼走下来的身后跟着一个有着黑皮肤,黑色蓬乱长发和厚嘴唇的女孩。“是,我当然知道,实际上,玛丽,我已经回家一次了,只是那时你恰好不在家,”大卫顿了一下:“我还在家里为你准备了一份惊喜,是一个有关魔法的小游戏。”</p><p class="ql-block"> “真的吗?”玛丽安娜急切地嚷道:“在哪里?”</p><p class="ql-block"> “第一个线索就在你房间里,你熟悉的人最多的地方“大卫笑了:“祝你好运。”</p><p class="ql-block"> 玛丽安娜绽放出一个惊喜的微笑:“秋千!你听到了吗?我哥哥为我准备了一个魔法游戏,他没有给蒂安娜准备!大卫真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是一个巫师,他说他曾用“丹尼尔·贝克的化名在赫奇帕奇读过三个学期!”</p><p class="ql-block"> “真的吗?”秋千知道这是假的,但她还是说:“我也希望我能去霍格沃茨,我希望学习时间转换咒.”</p><p class="ql-block"> “哦,我希望学习变形吧,等一下!我们忘记了最重要的事——第一个线索在哪里?”</p><p class="ql-block"> 两人环视玛丽安娜的房间——这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子的卧房、木地板,墙壁上贴着粉红色的墙纸白色的窗户边放着水色的书桌和书柜。另一边是一张堆满毛绒玩具和芭比的小床,床尾一边还有一个小型的,可拆卸的公主城堡.</p><p class="ql-block"> “说到‘熟人最多的地方”,秋千慢慢走到书柜前,在最上面的一层寻找:“你房间里有一本家庭相册吗?”</p><p class="ql-block"> “当然有”玛丽安娜走过去,轻车熟路地从中抽出一本皮质封面的相册,上面写着“Father And Mother I love You.玛丽安娜把它递给秋千。</p><p class="ql-block"> 秋千翻开相册抖了抖,果然从中抖出一张金色的诗笔。玛丽安娜把它捡起来,发现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了一首粉红色的小诗</p><p class="ql-block">“ 她是真正的女神</p><p class="ql-block">她有伟大的热忱,</p><p class="ql-block">虽然有时不被理解,</p><p class="ql-block">但最终会被感恩</p><p class="ql-block">她还告诉我们</p><p class="ql-block">永远要保持初心。”</p><p class="ql-block"> “我一点儿都看不懂,哥哥到底写了些什么?什么女神?什么初心?”玛丽安娜两条细细的眉毛被搅在了一起:“这是在说圣母玛利亚吗?可是我家里也没有马厩或是圣母像呀?秋千,中国有什么神吗?”</p><p class="ql-block"> “唔…就我所知道的只有女娲,她会用泥巴造人。”秋千也皱着眉。</p><p class="ql-block"> “哇,那难道说第二个线索在花园里?我们走!秋千,让我们下楼去花园里!”玛丽安娜一手抓起大衣,一手抓住秋千的胳膊,不顾秋千的是否愿意。“慢点玛丽!”一口气儿冲到楼下的花园。</p><p class="ql-block"> 可惜楼下的花园里什么都没有,洛林海文家的花园里没有种什么会在冬季开放的花,也没有种什么四季常青的灌木丛,花园里只有结着点灰白色冰的泥土,另外靠白色木还有几个空花和装饰花园用的地精摆件。</p><p class="ql-block">“噢,这里什么都没有”在检查完所有空花盆后,玛丽安娜!望地踢倒一只穿着滑稽的绿色连体衣的地精:“真糟糕。我猜错了。”</p><p class="ql-block"> “我在想”。秋千狡黠地眨了眼眼睛,故意撇开目光:“也许在你妈妈的房间里,我是说那个线索,在中国,我们也经常把母亲当作女神。”</p><p class="ql-block"> 玛丽安娜站在原地。想了两秒,又拉着秋千跑进了她妈妈的房间。</p><p class="ql-block"> 洛林海文夫妇的房间在一楼,从房间的窗户只可以看见车库的门,却看不到花园。</p><p class="ql-block"> “秋千,你说线索可能在哪儿?”</p><p class="ql-block"> “还在相册里”秋千回答:“还记得吗,玛丽?诗上要求我们保持初心吗?”</p><p class="ql-block"> “啊——原来是这个意思吗?”玛丽安娜已经开始翻找她妈妈的相册了。“可是我妈妈有很多相册.”她从房间的大书架上抽出好几本相册,“这些都是她的。” </p><p class="ql-block"> 秋千犯愁地叹了一口气,问:“这些都是吗?”</p><p class="ql-block">“是啊,妈妈很喜欢拍照片,自从是蒂安娜来了以后。”玛丽安娜不满地皱起眉:“为什么她要对蒂安娜那么上心?我真的不明白,蒂安娜不漂亮,而且她也不聪明——我敢说,她从来没有在任何一门课上得过一个A!可是他们依然对她那么上心,给她拍那么多照片,妈妈总是说她是理解我的,可我知道她只是在敷衍我。”</p><p class="ql-block"> 玛丽安娜难得安静下来,秋千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继续翻我起来。</p><p class="ql-block"> 只可惜,前面几本相册里都没有信封。</p><p class="ql-block">最后一本相册看起来有点旧了,印花的封面上用烫金的楷体写着“家庭相册”,玛丽安娜翻开第一页,看到一张老照片,上面是一对夫妇和他们的两个女儿。</p><p class="ql-block"> “这一定是妈妈小时候的日记,她说她是大学才离开中国的。”玛丽安娜边翻边说“哦!信封!”</p><p class="ql-block">“可是,这一张上全都是一个人的照片,她是谁?”秋千拿过相册仔细看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确实,这一张上全都是同一个少女,拿着不同的奖杯或奖状的照片。她笑得一直很开心。</p><p class="ql-block"> “我来看看?哦,这是我的姨妈,朱莉阿姨,她是妈妈的妹妹。”玛丽安娜接过相册,随手翻了两页,尔后又皱起了眉。为什么这几张上,都只有朱莉姨妈一个人的照片?妈妈的照片在哪里?这不是家庭相册吗?</p><p class="ql-block">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p><p class="ql-block"> 良久,秋千说:“也许,你妈妈真的会理解,她也曾经历过被忽视,所以,她迫切地不想让蒂安娜遭受这种痛苦。</p> <p class="ql-block">只是,她做得太过了,反而让人遭受了这种痛苦,她轻轻地磁了碰玛丽安娜的肩:“我相信这个矛盾会被解开的.别想那些了好吗?玛丽,我们先来看看信封里有什么吧。”</p><p class="ql-block"> 玛丽安娜合上相册。“嘶喇”一下撕开信封,抱出一张天蓝色的诗笺,上面用薰衣草紫色的字写着!</p><p class="ql-block">豌豆苗,豌豆架,</p><p class="ql-block">小姑娘呀听童话。</p><p class="ql-block">豌豆叶,豌豆花 ,</p><p class="ql-block">小姑娘呀讲童话。</p><p class="ql-block">豌豆藤,豌豆荚,</p><p class="ql-block">小姑娘呀写童话。”</p><p class="ql-block"> 秋千眨了眨眼:“看来,这一次的线索就是‘豌豆’和‘童话’了。”“我想到了!”玛丽安娜很快说:“这是那个我很喜欢的童话故事;从前,有一个豌豆荚,里面有五颗豆子,最小的那一颗,希望去帮助别人。后来,这颗小豆子落在了一个因病每天在床上躺着的女孩的窗台上,生根发芽.女孩看见豌豆藤,每天都很开心,最后慢慢就康复了。”</p><p class="ql-block"> “好厉害。”秋千笑眯眯地点点头,又向左歪歪头:“那…我们该去哪儿找呢?花园里已经找过了。”</p><p class="ql-block"> 玛丽安娜闭上眼,扬起脸想了一会儿,说:“这个童话里有一句我很喜欢的话女孩看着窗台,那就是上帝赐给她一个人的小小花园,所以,真正的线索应该是窗台和花园,我的屋子不对着花园,我们去大卫的房间!”</p><p class="ql-block"> “等等,玛丽!”秋千拽住她的袖子:“大卫的房间旁边是书房或者客房吗?还是蒂安娜的房间。”</p><p class="ql-block">“啊?是蒂安娜的房间没有错,你问这个干什么?”</p><p class="ql-block"> “因为我认为我们应该去她的房间。”秋千把诗笺又看了一遍:你看玛丽,诗上写的是‘小姑娘’,这就代表真正的线索所在地是蒂安娜房间的窗台上。”</p><p class="ql-block"> “讨厌.”玛丽安娜嘟囔了一声,但还是往二楼走去,秋千轻轻地跟上去,两人一起推开蒂安娜房间的门。</p><p class="ql-block"> 蒂安娜的房间布局很简单:靠门左侧是一张整齐的单人床,旁边一个床头柜,上面放着些杂物,右侧是一套桌椅和一个书柜,都被擦得很干净。地板仍是木质的,只不过墙纸换成了柔和而不明丽的豆沙绿,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熏衣草的香味,让秋千忍不住多闻了几下。</p><p class="ql-block"> 玛丽安娜板着一张可爱的脸径直走到正对门的窗户边,使劲儿地来回扯动画着蒲公英和矢车菊的窗帘,但是信封仍好好地呆在上面。</p><p class="ql-block"> “玛丽,信封好像被粘住了。”秋千仰着脸看,“也许我们可以站着椅子去拿。”</p><p class="ql-block"> 玛丽安娜马上把蒂安娜的椅子拖过来,一把拍掉上面亚麻布的白色花形灰尘“给你!”</p><p class="ql-block"> 秋千也不含糊,一只手扒着窗框,一只手扶着椅背,一下就跳到了椅子上,踮起脚尖,伸直胳膊,小心翼翼地撕下被粘住的信封,递给玛丽安娜,又一下跳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玛丽安娜打开信封,摸出一张浅绿色的诗歌,上面用银色的字写着:</p><p class="ql-block">她回忆,自己的经历,</p><p class="ql-block">地汲墨,拿起羽毛笔。</p><p class="ql-block">她记录,苦难随之压抑,</p><p class="ql-block">就在每一年每一月每一日。”</p><p class="ql-block"> “秋千,你能看得懂吗?”玛丽安娜学着她的样子眨了里眼“唔,我猜,这首诗写得是蒂安娜的日记,因为我曾经在一本杂志上看过类似的句子。”秋千把椅子拖回书桌前,把坐垫放好,在蒂安娜的桌子上翻找起来。玛丽安娜走过来帮她一起找。</p><p class="ql-block"> 不多时,两人找到了一个薄薄的牛皮纸本子,秋千翻开一页,发现前面很多页似乎都被撕掉了。现在的第一页上有一些模糊不清的字印,右下角用整齐的字写着“new life."</p><p class="ql-block"> 秋千翻开第二页,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整张的英文,她吐吐舌头,把本子递给玛丽安娜:“巧丽,交给你了!”随后伸手进衣兜里握住已被暖热的打板归,黑暗在地眼前晕开。</p><p class="ql-block"> 慢慢地,秋千感受到了暖乎乎的阳光,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被人拉着走向洛林海的家。</p><p class="ql-block"> 这应该是一年前的夏天,蒂安娜被收养的时候。秋千想,她没由来地有点不安,可是这一段路并不会因为她的不安就变长,不久,她来到了不到一小时前刚刚见过的门前,门被打开,客厅里的沙发上坐着一个高个子的青年,趴着一个长发的小女孩,两人长得出奇地像。</p><p class="ql-block">“妈妈!”小女孩嚷了起来:“她是谁?”</p><p class="ql-block"> “她是蒂安娜·洛林海文,也就是说,她以后是你的姐姐了玛丽,还有大卫,你又多了一个妹妹。”洛林海文夫人含着笑意的温声音响起。</p><p class="ql-block"> “见鬼”.”玛丽安娜做了个鬼脸,扔下手中的故事书跑了。</p><p class="ql-block"> 秋千的视线被拉到地板,过了一会,她的视线再被拉起时,已经是在学校,而非洛林海文家了。</p><p class="ql-block"> 秋千发现自己站在讲台上,心跳得厉害,呼吸也不大顺利,底下有三十几个白皮肤的学生,有的好奇地看着她,有的厌恶地看着她,还有的淡定地看着她,就秋千的第一直觉来说,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抱有善意的。</p><p class="ql-block">“她为什么会来这里呀?”</p><p class="ql-block">“一个黑人,多可怕呀。”</p><p class="ql-block">“她好丑,也土里土气。”</p><p class="ql-block">“这种女生跟得上课吗?”</p><p class="ql-block">“希望她别偷我东西。”……</p><p class="ql-block"> 各种烦人的话一股脑地涌入秋千的脑海里,如果不是此时受限于蒂安娜的行动,秋千想用铅笔在他们头上一个人敲十下。</p><p class="ql-block"> 接下来的视线在家和学校之间反复跳转,家里,有一直不喜欢她的妹妹,有为了自己而训斥妹妹的父母;学校里,有排挤她的同学们,有不信任她的老师们。</p><p class="ql-block"> 许多诗稿散落一地,因为没有勇气而被束之高阁,在慌乱地掂起它们时被割破,鲜血一高一滴地渗流出来,诗稿被浸湿,然后眼睛也湿了。</p><p class="ql-block">“我的身体更好了,心却更痛苦”</p><p class="ql-block">“我的梦想,渐渐走向虚无。”</p><p class="ql-block">“温暖的家,何时才能融入。”</p><p class="ql-block">“倒底哪里是我的归宿。”</p><p class="ql-block"> 再睁开眼,秋千看见的是沉默不语,满脸自素的玛丽安娜也撇着眉,嘛着嘴,小声说:“我错怪蒂安娜了吗?”</p><p class="ql-block"> 秋千轻轻上地的肩:“你还好吗?玛丽!”</p><p class="ql-block">“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对她!”玛丽安娜突然大喊起来,又焦急跺脚:“我怎么,怎么可以……哦!秋千,我们得赶快,赶快给她买一份礼物!”</p><p class="ql-block">“等等——”秋千又一次被扯着下楼,玛丽安娜风风火火地披上大衣,一把推开门,然后看见了她的哥哥。</p><p class="ql-block"> “大卫!你来得太及时了,快带我去给蒂安娜买伤礼物!”出乎她意料的,大卫神秘地笑了一下,变戏法似地递给她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送给她吧,这是一本中国的诗集。”</p><p class="ql-block"> 玛丽安娜惊喜地跳起来:“太好了!秋千你看,咦?秋千呢?”</p><p class="ql-block"> 大卫愣了一下,而后跑出门外。</p><p class="ql-block"> 不远处的花丛中,配合大卫谋划并亲身出演了这场魔法的秋千正躲着偷偷笑,却不及被抓住了。</p><p class="ql-block"> 大卫笑着说:“我之前在这里找到过安娜。”</p><p class="ql-block"> 秋千却依然轻松地跑开,看似不着边际,却回答了大卫的问:“如果想压韵,我要说……”</p><p class="ql-block"> 转眼间秋千已经跑了很远,站在远处的大卫只听见那句“因为秋千不会长大。”</p><p class="ql-block"> 秋千在红梅镇的小白货店满满当当买了一大包东西,就跑向镇子西边的那片荒林,沿着自己昨天用石子和树枝做的特殊记号,先是在七个不同的地方插了七束烟花棒,使之成一个’V”字形,又在四个用小土玩当记号的地方里了一束鞭炮和半瓶子油。一切准备就绪!秋千直起腰用袖子抹掉头上的汗,打算开始自己的救援行动。</p><p class="ql-block"> 秋千是在三天前,也就是腊月二十四这一天来到红梅镇的.当时镇上年味儿正浓,和她一般大的小孩子们都争着抱看往人多热闹的地方挤,唯独秋千,揣上一兜奶糖就钻进了荒林。</p><p class="ql-block"> 荒林里一片死寂,只有一条没完全东上的小溪流着淌着,秋千就顺着小溪走啊,走啊,约莫一十五分钟后,秋千走到荒林的边缘看一个大院儿.灰色斑驳的院墙上有一个被杂草掩着的洞。</p><p class="ql-block"> 秋千眨眨眼,趴下身子往里瞄了瞄,然后直接钻了进去。</p> <p class="ql-block"> 钻过去后,秋千瞧见一个方方正正的白色平房,将近屋顶处有一扇罩着铁丝网的小窗,好像鸽子笼的一角。</p><p class="ql-block"> 秋千想从窗子往里看,可惜那窗子距地面的高度对她这么大的孩子来说还是太高了。那么,另一个方向看看吧!秋千向左转去,刚走了几步,就猛地停了脚——这院子里居然还养了一条一人大的狼狗!此时,这位“护卫”正被姆指粗的铁链栓着呼呼大睡。秋千深吸一口气,压低呼吸,跟手蹑脚地贴着墙绕过大狼狗,却发现另一面只有一扇被锁住的生锈的小门,她失望地撇了撇嘴又小心翼翼地绕了回去。但这一次,秋千在大狼狗的身下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一只鞋,一只粉色的运动鞋,看上去还很新。再仔细看的话……好像能看见些暗红色的痕迹。秋千眯起眼睛,在大狼狗附近仔细寻找一番,又看见了另一只鞋,同样是粉色的,带血的运动鞋。</p><p class="ql-block"> 秋千知道,她该认真起来了。</p><p class="ql-block"> 她飞快地钻出院子,蹲在一棵枯树旁边开始思考。这里有狗就一定还有人喂狗。狗不久前伤了人,大概率是个女孩,小女孩,会不会是意外呢?打听一下就知道了吗?</p><p class="ql-block"> 秋千“哒哒哒”一路飞跑回红梅镇,在大街小巷里乱转,手里还捏着把烟花棒。不久,秋千找到了目标,一个老式院子,院子当中有棵开着一树艳丽夺目的梅花树,树下一个老爷爷正在修一把老木椅,他旁边卧着一条忠厚老实的大狗。</p><p class="ql-block"> 秋千装作有点紧张的样子,故意扒着有铜兽门环的老木门探头探脑。引起了那狗的注意,在狗的吠声中,老爷爷放下锤子向门口走来。</p><p class="ql-block"> “啊,爷爷好!”</p><p class="ql-block"> 老爷爷笑呵呵的:“小丫头,有啥子事吗?”</p><p class="ql-block"> “爷爷。秋千想和妹妹玩嫁新娘的游戏,您能不能给秋千一朵红梅花?”</p><p class="ql-block"> 老爷爷回院子掐了几朵花,递给秋千,大狗跟在他身后过来,对着秋千吐舌头,秋千没接花,往后退了两步。</p><p class="ql-block">“别怕,大黄不咬人。”</p><p class="ql-block"> 秋千害怕大狗,以前在城市里,秋千见人被狗咬过,难道镇上的狗是不咬人的?”</p><p class="ql-block"> “呵呵,小秋千,”老爷爷装作神秘的样子,对她竖起一根指头:这一年呀红有镇没一条狗它咬过人!嗨,这村子里的狗,和城里的狗不一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也就是两天前,秋千着手开始实施她的计划。</p><p class="ql-block"> 她又一次跑过枯树林,来到院墙边,秋千从小竹篮里掏出一个农药瓶,又随手折了一根树枝,从里面插出浸泡了一夜的火腿肠她没有钻洞,而是只隔着墙把火眼肠伸过去,嘴里吹着口哨儿。没一会儿,秋千就听见了沉重地拖动铁链的声音和巨大的喘息声,便使劲儿把树枝连带火腿肠往里面一推,接着拎起篮子跑走了。</p><p class="ql-block"> 半路上,她停下蹲在小溪旁边,挽起袖子,把手伸进水里,一股久违的安心之感涌上秋千的心头,溪水很凉,冰冷刺骨,但对于秋千来说并没有关系,因为她可以用这溪水保护孩子们呀!</p><p class="ql-block"> 下午再到院墙边上,秋千又拿出了一根毒火腿,用 树枝叉着伸进院子。不过这次,她什么声音也没有听到。这就不错,秋千把毒火腿扔到一边,用枯叶盖上,从小竹篮里摸出一把手工的柳水弹弓,她还记得,这个结实耐用的老朋友是何二蒲做了送她的。</p><p class="ql-block"> 秋千钻进院子,握着弹弓掂了掂,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几个包着写好字的小纸条,用弹弓准确的把它们射进小窗户铁丝的缝隙里,一个不差——她可是玩弹弓的好手!</p><p class="ql-block"> 不久,鸽子笼般的白房子里,传来了“咚咚”的声音,秋千把耳朵贴在墙上,听了一会儿,确定里面有被困的人,秋千用拳头敲了五下墙作为回应,隔了半分钟,又敲了三下——她在纸上规定了暗号,敲一下,代表“在全”,两下,代表“有危险”,三下,代表她在问鸽子笼里还有几个人。四下,代表她要往窗子里发射小纸条,五下,代表“再见”或“我来”。</p><p class="ql-block"> 对面传来了敲墙声,一下一下,又慢又轻,但每一下都好像敲在秋千的心上,她在心里数着,一下,两下,三下…十三下,敲完第十三下,对面又敲了一下,接着又是轻轻的一下,两下,三下……。秋千听到最后时不禁皱了眉:怎么这一次敲了十二下?还没等她想明白,对面很快地敲了两下,又敲了一下。秋千站起来,擦掉脸上蹭到的墙灰,转头看向原本挂着大狼狗的地方,现在虽说狗和鞋都不见了,可是她大致猜到那些孩子们想告诉她什么了。</p><p class="ql-block"> 十三个人,十二个人是安全的,还有一个人危险,而那个人,恐怕就是鞋子的主人。</p><p class="ql-block"> 秋千蹲回墙边,敲了四下,然后把那张写着“别怕,秋千会想办法救你们出去”的小纸条用弹弓射进去。</p><p class="ql-block"> 鸽子笼里传来一阵细小的讨论声,像是春天初融的小溪水慢慢地流淌。接着是拖动东西的声音,秋千仰头望着小窗,试图猜想里面的十二个人在做什么。</p><p class="ql-block"> 很快,一张脸从小窗下探了上来,那张脸很脏,而且冻得通红。秋千冲她挥了挥手:“我是秋千。”</p><p class="ql-block"> “我叫李朵朵。”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忍不住哭起来,朵朵手抓住铁丝网,是因为还有一个大些的孩子踩在一条长凳上,把她背在肩上,为了减轻同伴的负担,她双手紧握着铁网把自己往上撑,也不敢松手,只好用脸去蹭袖子擦眼泪。</p><p class="ql-block"> “秋千,快救救我们,救救贺潼,救救大家。”李朵朵一边抽泣一边含糊不清地反复说着那几句话。</p><p class="ql-block"> “不怕,秋千救你们回家。”秋千跑到鸽子笼的门边,抬起锁头看了一下,这是一把笨重的老式锁。在农村随处可见,想要打开并不难,只要她没钥匙。</p><p class="ql-block"> 这时,一阵由远及近的汽车引掌声突然打断了秋千的思路。鸽子笼里也传来两声急促的敲墙声,来不及作出回应,秋千把锁一扔,跑到墙边钻出院子,把自己藏进荒林里,她回头望一望,隔着张牙舞爪的枯枝和院墙,小窗边已经没有人了。</p><p class="ql-block">哦……也许朵朵摔了一下,秋千踢了踢脚下的一颗小石子。</p><p class="ql-block">在那棵光秃秃的枯树后面蹲了一会儿,秋千踩着厚厚的落叶毯,绕着院墙走了一圈儿,院墙的大铁门几乎在墙洞的正对面,它半掩着,隔着不近远的一段距离,秋千猫着腰向里面瞅,看见了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刚才吓到她和大家的罪魁祸首。</p><p class="ql-block"> “坏家伙。”她小声嘀咕着,折身回了红梅镇,心里还在盘算明天把大家救出来以后应该做些什么。</p><p class="ql-block"> 天亮前,月白色的残月还赖在天边不肯离开,秋千已经提着小竹篮,一头扎进了荒林,她循着记忆为她绘出的路线,一溜烟跑到昨天她藏过的老树身后,开始监视大门,只要那群坏蛋一走,她就去救孩子们,可是,秋千一直等到红彤形的太阳给不远处的小溪染上一层胭脂色,一层金黄色并一层暖橙色,也没等到那辆面包车叫嚣着走开。</p><p class="ql-block"> 秋千不禁苦恼起来,如果他们不走,那这次的救援行动对她和孩子们来说会变得极其危险。</p><p class="ql-block"> 她要不要报警呢?</p><p class="ql-block"> 报警的话,警察会把大家都平安地救出来,送回家,还会把坏蛋都抓走,可是……秋千蹲在树下,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手指甲。马上就要过年了,如果报警,肯定要去市里,警察要调查,要组织破案,还要联系家属……。</p><p class="ql-block"> 过年是一个美梦,在这个一年只有一次的梦里,有孩子们所梦想的一切:可口的饭菜,朋友和家人,新衣服,压岁钱……。</p><p class="ql-block"> 秋千站起来,去小溪边掬了把水洗脸,她已经决定了:必须把所有人都救出来!</p><p class="ql-block"> 秋千坐在小溪岸边用手撩着水玩,在心里重新计划了一下,转身回了红梅镇,去实施新计划。</p><p class="ql-block"> 转来转去,秋千还是转回了之前打听消息的老爷爷家,大黄比人更早发现她的到来,跑到门口吠起来,于是,老爷爷拎着一串子通红的干辣椒出现了,他把辣椒挂在门口,笑呵呵道:“丫头,还有啥事?”</p><p class="ql-block">“爷爷,你是这儿的镇长吧?”</p><p class="ql-block">“吔!你咋知道的?”老爷爷乐了,“可不是!我姓梅。”</p><p class="ql-block"> 秋千说:“只有这一家有梅花树嘛!梅爷爷,秋千想请你帮秋千一个忙。”</p><p class="ql-block">“好说,好说.啥忙?”</p><p class="ql-block">“林子那头有一个废院子.”秋千指了指西边:“里边关着十几个孩子,秋千要去那里救人,明晚,可不可以帮秋千打个掩护?”</p><p class="ql-block"> 梅爷爷皱起了雪条似的粗眉毛,从腰间抽出油墨逞亮的老烟枪放进嘴里咂巴:“不成,这事太危险了,小孩不要插手!”</p><p class="ql-block">“人一多,就要打草惊蛇了,”秋千把她之前酝酿好的说辞一股脑儿全搬出来,费了不少口舌才勉强说服梅爷爷。</p><p class="ql-block">“唉,现在的小孩。”梅爷爷在老砖墙卫磕了磕铜烟锅,低头看着大黄:“去,大黄,把小椒给我叫来去。”大黄欢快地叫着跑进院子,不久就带了一个梳着长长麻花瓣的女孩子出来,梅爷爷用大手抚了抚两个孩子的发顶“商量去吧,完了告诉我就是了。”</p><p class="ql-block"> 梅椒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水果糖分给秋千,拉着她蹲在墙根下聊了半天,最后一齐确定了方案。秋千走的时候再三提醒梅椒:“别忘了哦!”</p><p class="ql-block">“放心吧!”梅椒大声说:“我可是这里的老大呢。”</p><p class="ql-block"> 别了梅椒,秋千又跑回林,捡了好多石块和枯枝,沿着那条小溪,一路上做了七个三角形记号和四个方形记号,又悄悄猫到大门边,堆了几小堆枯叶。</p><p class="ql-block"> 秋千还有一个意外发现,一件带血的棉袄,被扔在树下。秋千捧着棉袄,熟练地躲在树后,翻检了一回,在袖口发现了细线绣的一个“贺“字,口袋里还有几块零钱,一把钥匙和一两张游戏卡牌。</p><p class="ql-block"> 她做了个深呼吸,闭上眼,一手握着棉袄,一手去抓住了扛板归。在一阵颠簸中,伴随着强烈的不适,秋千缓缓睁开眼,四下打量这个阴暗狭小的车厢。她的旁边,蜷着已是昏迷不醒的朵朵。头还是很晕,秋千索性又闭上了眼。</p><p class="ql-block">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车门被打开了,一个刀疤脸伸出黑手,一把把她和朵朵拽出来,赶小鸡似地赶进鸽子笼。鸽子笼里还曲蜷着十七八个孩子,脸上都有泪痕。秋千特意看了一眼小窗,上面没有铁丝网。</p><p class="ql-block"> 门很快被锁上了,并不清脆的锁声昭示了被囚禁的日子正式开始。</p><p class="ql-block"> 朵朵拽着她的袖子抹眼泪,“我想妈妈”。朵朵的眼泪和哭声像点燃烟花的小股火焰,引得其他孩子也断断续续,呜呜咽咽地哭起来。</p><p class="ql-block"> 门被打开,一个戴金丝眼镜的人拎着一塑料袋烧饼走进来一见了他,有几个孩子便收了哭声,眼巴巴地盯着他手里的烧饼。</p><p class="ql-block">“哭什么?不许哭!”金丝眼镜厌恶地骂了几句,把塑料袋往长凳上一扔,然后就近拽了一个五六岁的男孩,把他拽走了。难怪少了这么多人,秋千心想,原来是被卖走了。</p><p class="ql-block"> 接下来的几天大同小异,孤独、寒冷,饥饿和恐惧已经让许多孩子濒临崩溃,他们除了吃东西之外,就是哭泣,而事实上,他们也没别的事可作。</p><p class="ql-block"> 但是秋千明显感到贺潼还没有被打倒,相反,她几次把游戏卡牌塞进朵朵的手里安慰她,还把被拐卖之前带着的糖分给大家。</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秋千爬上长凳,对其他人宣布:“我要逃出去。”这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秋千眨一眨眼,长凳已经出现在窗下,她踮起脚,伸出手去抓窗框,却只是差一点,子是她跳起来。还是差一点,再跳 还是差一点,再来一次.</p><p class="ql-block">……。不知道跳了多少次,又摔了多少次,就在秋千打算放弃的时候,一个男孩站起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站在长凳上,于是秋千踩着他的肩,爬上窗户,她把绵袄脱下扔下去做垫子,咬了咬牙,闭眼跳了下去。“咕咚”摔得好疼!秋千疼得呲牙咧嘴。她披上棉袄,一步一晃地走到鸽子笼前面的白房子前,推开门,忍着疼痛和呕吐的欲望在里面翻找钥匙。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应该是吧。太好了,可以救大家出来了。</p><p class="ql-block"> 秋千隐隐约约听见恐怖的汽车引擎声和脚步,可这些声音当时贺潼没听见。接着就是被打,被按在地上打,一拳一脚,一脚一拳。疼得都快没感觉了。秋千把自己缩成一团,右手死死地攥着那把银白色的钥题,她闭上眼。</p><p class="ql-block"> 希望贺潼做一个美梦。</p><p class="ql-block"> 现在,秋千要还所有孩子一个美梦了</p><p class="ql-block">秋千拎着沉了不少的小竹篮跑到大铁门那边,悄悄看一看,白面包车还在,</p><p class="ql-block">那就不耽搁了。秋千点点头,从小竹篮里拿出一瓶食用油,旋开盖子,撒在她之前堆好的落叶枯枝上,又掏出几盒摔炮并一小串鞭炮放在里面,然后,秋千擦着一根火柴,后退几步,扔进落叶堆,才飞快地跑向墙洞。</p><p class="ql-block"> 秋千身后传来了呼呼的火烧枯树木的声音和接连不断的响声,地全然没在意,只是钻进院墙,去开锁。</p><p class="ql-block"> 秋千把随身带着的,用小纸包包着的铅笔粉末倒进锁孔,掏出折来的一根粗铜丝,插进锁孔,熟练地掏弄几下,顺利开了锁,她把锁扔到一边,推开门大喊:“想回家过年的,快从墙洞钻出去!”</p><p class="ql-block"> 十二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呼啦一下全都站起来,跑出鸽子笼,一个接一个钻出墙洞,秋千最后一个钻出去,又大喊一声:“沿着小溪跑,快!”</p><p class="ql-block"> 大铁门那边传来暴怒般的大喊:“小孩跑了!快抓!”</p> <p class="ql-block">那个帮过贺潼的男孩引着众人扎进荒林的怀抱,一步一步向红梅镇逃去。</p><p class="ql-block"> 秋千握着火柴盒,时不时停下点燃埋下的烟花和鞭炮,在黑暗的、压抑的荒林里,在无边的夜色中,绚烂的美丽的七彩火光阻慢了坏蛋们的步伐。可即使是这样,身后的脚步声和叫声还是越发近了。</p><p class="ql-block"> 由于体力不支,包括朵朵在内的三五个孩子渐渐落了队,秋千使劲儿推他们一把,回身用弹弓把几枚磨尖的石头向身后的黑影射去。</p><p class="ql-block"> “你们快跑,快点!”秋千把火柴盒塞给朵朵,自己却纵身跳进小溪里,把身子埋进水下。溪水不深不浅,秋千踩不到溪底的淤泥,她静静地在溪里等到脚步声趋近,然后猛然伸手拽倒一个人,又赶紧松了手,踏水往前游了些,故计重施,又拉倒一个人。</p><p class="ql-block"> 秋千爬上岸,身上一点儿也没湿,她又向后扔了些鞭炮和石子,估计着时间,抬头看向荒林的另一边。</p><p class="ql-block"> 在荒林的另一边,梅椒已听见了那阵混杂着的脚步声,喘息声叫骂声和炮声,她冲身后的红梅镇所有的大孩子们发号施令:“点上烟花!”</p><p class="ql-block"> 于是,那些向前逃跑的孩子们,无比惊讶又无比欣喜地看见不远处的一片烟花映亮了天幕,他们还看见,一个扎着麻花瓣,牵着大黄狗,别着红梅花的女孩,如同将军一般,引着那么多个同样别着红梅花,手持木棍,麻绳,镰锄铲子的大孩子,向着他们跑去,他们的声音和秋千的声音重叠着“别怕”。</p><p class="ql-block"> 在红梅镇上,吸着旱烟的梅爷爷找来了警察说:“我们镇是革命老镇,孩子们嘛,从小学学打架,挺好……”。</p><p class="ql-block"> “这能行?”那警察有点急。</p><p class="ql-block"> “嗨!八九十个大孩子打不过四个大人来?一人一口唾沫也把天杀的人贩子淹死喽!”他笑道。</p><p class="ql-block"> 一切都尘埃落定后,梅椒在镇口叫住了秋千:“你下河了?”</p><p class="ql-block"> 秋千摇摇头:“秋千没有,他们自己摔的。”</p><p class="ql-block"> 梅椒将信将疑:“有两个人说你下水拉了他们,可你身上又没湿。”</p><p class="ql-block"> 秋千从小竹篮里拿出一根烟花棒点着玩:“秋千有小溪姑娘的赐福,身上才不会湿,也不会溺水,而且——秋千不会长大!”</p><p class="ql-block"> 十一月的太阳无精打采地悬在半空中,勉强驱散了些阴云,可惜驱散不了灰蒙蒙的雪霾,秋千没戴口罩.抱着陶陶熊。夹在人流中进了一家商场,轻巧地跃上楼梯,一路走上顶层,推开了那扇通往天台的门。</p><p class="ql-block"> 天台上有一个穿着本市高中校服的短发女生,还没来得及走到天台边缘。</p><p class="ql-block"> 秋千向她伸出手,甜甜地笑着:“姐姐,我们去游乐园吧!</p><p class="ql-block"> 墨橙愣愣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女孩,不知如何是好,半无才纳出一句,“我不去。”</p><p class="ql-block"> “去吧,姐姐不是想去游乐园吗?”秋千歪了歪头,伸手指向天台前方彩色的摩天轮和过山车:“所以才会上到楼顶上想好好看看游乐园不是吗?既然这样,不如和秋千一起去吧。”</p><p class="ql-block"> 其实,墨橙是因为想要轻生,才借口不舒服,逃学爬上天台的,她选定这栋楼,并没有什么理由。</p><p class="ql-block"> 可是,她很久没去游乐园了。</p><p class="ql-block"> 犹豫挣扎了很久,墨橙向秋千走了一步,轻轻说了一句:“去吧。”</p><p class="ql-block"> 秋千把脖子上的枣红色围巾解下来系在墨橙脖子上,然后拉住她的手,将她带下了天台。</p><p class="ql-block"> 墨橙抬手看看电子表,表盘上的前两个数字快要变成十六,还来得及,她告诉自己。</p><p class="ql-block"> 青柳市游乐园离那栋楼并不远,走路过去也只需八九分钟,秋千拉着墨橙走到装饰着彩带和假花朵的游乐园大门前,自己跑去买了两张门票,又跑回来把票递给墨橙,墨橙小心地捏着那张带有印花的纸片,抬头看着游乐园的大门,又回头望着大楼。</p><p class="ql-block"> 这一次,秋千没有给她犹豫的机会,而是直接拉着墨橙跑上游乐园:“走,我们去游乐园!”</p><p class="ql-block">“秋千考考姐姐 ,来游乐园一定要玩什么?”</p><p class="ql-block">“嗯……”墨橙认真地思考像秋千这么大的小女孩会最想哪个项目.“旋转木马?”</p><p class="ql-block">“正确,我们走吧!”</p><p class="ql-block"> 无论墨橙说哪个项目,秋千都会说“正确”,因为她觉得既然来了游乐园,就一定要把所有项目玩一遍。</p><p class="ql-block"> 身穿红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检过票,把反着太阳光的不锈钢栅栏门拉开。排队的大人小孩们一下子呼啦啦全都涌进去,秋千绕着木马跑了一圈,选定了一匹有金色和紫色马鞍的白马,一下就跨了上去,墨橙跟在后面,骑在一匹棕色的木马上。</p><p class="ql-block"> “咔嗒”的柔和的轻声响过后,暖黄色的小灯亮起,好听的钢琴声响起,木马开始旋转,同时一上一下地起伏着,孩子们欢快的笑声随之响成一层层海波。</p><p class="ql-block"> 墨橙看着秋千,秋千说“这是《致爱的丝》,是她小学的放学铃”。</p><p class="ql-block"> “你不用去上学吗?”</p><p class="ql-block"> “秋千不用上学。”</p><p class="ql-block"> 旋转本马的几圈不长不短,不久就停下了,墨橙和秋千一起走出来,正在想要玩什么,突然听见了欢快高昂的乐鼓声,墨慢眯起眼透过厚镜片看到一片模糊的彩色,凭着久远的记忆,她本能地说是花车巡游,花车巡游要来了。</p><p class="ql-block"> 真的,色彩鲜艳明丽的南瓜形和苹果形的大型花车缓慢地朝她们这边走来了,穿着玩偶服的管弦乐队站在中间演奏迪士尼动画片的前奏曲,努力使乐声压过人群的喧闹声,而穿着各色蓬蓬裙的公主们伸手向孩子们打招呼,还向下抛洒花瓣和水果糖,花车顶部的喷气桶随着节奏喷出棉花糖似的云雾,而花车后面系的一大来气球在风声和笑声里有活力地舞着。</p><p class="ql-block"> “哇,真好啊.”秋千大声说着:“秋千以前也想当个公主,姐姐也有想过吗?”</p><p class="ql-block"> “不,我没想过:”墨橙看着漫天的花瓣,又改口道:“不,不如说我没和别人说过”。</p><p class="ql-block">“切?为什么呢?”</p><p class="ql-block">“我的父母是非常严厉的。这样的梦想,大概是不被允许的吧。”墨橙有些勉强地笑着。</p><p class="ql-block"> 秋千没回答,而是钻进人群,不知去哪儿了,墨橙站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好在秋千不久后又从人群中钻出来了,她一只手背在身后来,“姐姐蹲下。”待墨橙蹲下后,秋千把一个镶满水钻的皇冠发卡戴在她的头上。</p><p class="ql-block"> “现在姐姐是公主啦!秋千代表小溪封姐姐为公主。”秋千眼睛亮晶的:“公主姐姐,我们去玩海盗船好不好?”墨橙抬手,轻轻地摸了一下那顶小皇冠,嘴角勾起一个代表幸福的弧度:“好”。</p><p class="ql-block"> 玩海盗船的人不少,两人排队也排了一些时间,这期间,秋千跑去小摊上买了两根烤肠和两个兔子形状的棉花糖:“来游乐园一定要吃烤肠、棉花糖和冰淇凌,不过十一月没有冰淇凌了。”说罢叹了口气.“唉。”</p><p class="ql-block"> 秋千那属于小孩子的那点烦恼在上了海盗船后就被令人害怕又兴奋的摆动和失重感冲刷得一干二净,露出了下面的欢乐,而墨橙则是一只手抓着扶手,一只手扶着小皇冠,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p><p class="ql-block">秋千本想在坐完海盗船后去坐过山车,但看看墨橙的样子,只好作罢,转而带着她向打气球的摊子走去。</p><p class="ql-block"> “小妹妹,打气球吗?二十块一次二十五发,打中二十二个有奖呀!”烫着卷发的阿姨热情地招呼着过往行人。</p><p class="ql-block"> 秋千从镶着小鱼的小零钱包里找出四张五元:“阿姨,秋千要玩—次。”然后熟练地拿起枪,眯上一只眼,对准准星,靶心,三点一线,“叭”地开了枪。二十五声枪响后,二十三个气球结束了它们短暂的生命</p><p class="ql-block"> 在墨橙略显震惊的目光中,秋千抱起一个棕色的毛茸兔子作为奖品:“公主姐姐要打枪玩吗?”</p><p class="ql-block"> “不,还是算了,我近视度数蛮高的。”墨连连摆手:“我们去玩别的吧,旋转茶杯怎么样?”</p><p class="ql-block"> “好啊!”在排队的时间里,秋千又开始拉着墨橙问东问西:“公主姐姐,你为什么会近视啊?”</p><p class="ql-block"> “学习太忙了。初中、高中都是玩命的学习。”</p><p class="ql-block"> “你们不休息一会吗?”</p><p class="ql-block"> “哪里有时间休息呀,父母、老师都一直在催,学习、学习。”</p><p class="ql-block"> “没关系,因为姐姐现在不就在休息吗?”秋千有点狡默地笑了,“啊,到我们了!公主姐姐,秋千想坐粉色的茶杯,我们快拖!”</p><p class="ql-block"> 秋千和墨抱着陶陶熊和毛茸兔坐在茶杯里,骨碌碌地旋转着墨橙发了一会呆,像是对着秋千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我上一年级的时候,也和父母来坐过旋转茶杯。”她点了点头:“那时真的很开心。只可惜,现在再也不能了。”</p><p class="ql-block"> “那为什么啊?”秋千不解地眨着眼:“就算姐姐很忙很忙,也有周末,寒假、暑假、五一、中秋、过年、国庆,唔,还有端午节和元旦的假期吧?为什么不和爸爸妈妈一起来?”</p><p class="ql-block"> 墨橙不禁失笑:“哪里有那么多假期?而且,我父母已经离异了。”</p><p class="ql-block"> 旋转茶杯慢悠悠地停下来,墨橙拉着秋千从人群中挤出来;“我十二岁的时候,被判给了爸爸,从那以后,妈妈就没来看过我爸爸在外地工作,我就住在叔叔家,叔叔对我很好,但是……”</p><p class="ql-block"> 这时天渐渐地黑下来,风渐渐地凉下来,墨橙没在意那条些红色的围巾被北风吹得快要掉下来,回头远眺,试图从层层的像惟幕一样遮住阳光的乌云中看到那栋大楼。</p><p class="ql-block"> 秋千打了个喷嚏,抓紧了墨橙的手。墨橙仍抬着头,声音轻得像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从高处落下也不会发出一点响声。她说:“秋千,已经晚了,你该回家了对不对?”</p><p class="ql-block"> 秋千拽着墨橙的手边摇边撒娇:“公主姐姐,再陪秋千玩一个摩天轮好不好?”</p><p class="ql-block"> 天,阴沉沉的,好像要落雨。</p><p class="ql-block"> 摩天轮闪着小彩灯,像星星编成的架子。秋千和墨橙面对面在缓缓转动的小里、秋千透过窗户,看到地面上的人和建筑点点变小,变小,变得和玩具一样小。而就在她等着看它们变大时,摩天轮“咔”地一声停住了!下方来一片混乱的惊呼。</p><p class="ql-block"> 工作人员“请各位游客保持镇静!我们会尽力修复设施!”的话语即使被喇叭放大,在她们听起来也有些微弱。</p><p class="ql-block"> 是时候了,秋千闭上眼,秋千是在一阵响亮得有些刺耳的铃声中睁开双眼的,她眼前一片模糊。</p><p class="ql-block"> 对了,眼镜!姐姐近视了。</p><p class="ql-block"> 秋千伸手去摸眼镜,却发现右手手腕痛得使不上力。她还知道这是鞘炎,只好用另一只手拿了眼镜。</p><p class="ql-block"> 一瞬间秋千突然回到了另一个空间,她感觉自己在穿衣服、叠被子、洗漱、吃早饭。</p><p class="ql-block"> 一切都有条不系,又慌张忙乱。</p><p class="ql-block"> 油腻腻的早饭吃得人有些反胃,过早的起床时间令人头晕脑涨,哈欠连天,秋千推开教室的门,只看见漫天飞雪向她袭来。</p><p class="ql-block"> 不,不是飞雪,是一张又一张白得刺眼的试卷。</p><p class="ql-block"> 秋千坐在椅子上,眼前是一个几乎没有色彩的世界,这个世界的主体,是白色的试卷和作业,黑色的黑板和笔迹,以及灰色的老师和同学。</p><p class="ql-block"> 这个世界唯一的色彩,是深蓝色的校服和红色的对勾,叉号,分数。</p><p class="ql-block"> 所以秋千才不要长大啦!她对自己说,大人的世界好无聊。</p><p class="ql-block"> 秋千的耳边原本只传来老师讲授知识的声音,不过,现在又夹杂了其他的声音,让这本就单调乏味的合奏曲变得更加不堪入耳。</p><p class="ql-block"> 两只耳朵,左边是“嘟—嘟——”的电话挂线声和机械女声说出的“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p><p class="ql-block"> 右边则是“要好好学习”、“考上大学”、“不学习怎么出人头地”、“你是个学生”、“去看书吧”。</p><p class="ql-block"> 秋千想用手捂住耳朵,可是手握着笔,被死钉在桌子上。做不到。</p><p class="ql-block"> 秋千想站起来跑走,可是脚沉重得像是灌了铅。做不到。</p><p class="ql-block"> 秋千想大喊大叫,可是耳边的杂音那么大,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做不到。</p><p class="ql-block"> 秋千抬起头,无数的试卷像山体滑波一样倾落下来,把她埋在其中,除了黑白、灰、红,什么也看不见,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p><p class="ql-block"> 秋千眼前的颜色开始模糊、扭曲、融合,又变得清晰,红色似乎多了一些,是小臂上用刀片割出的狭长伤口。</p><p class="ql-block"> 为什么不痛呢?是因为太难过了吗?还是因为已经麻木了呢?</p><p class="ql-block"> 伤口处渗出的血珠渐渐会聚成一条细流,秋千拖着脚,沿着绳子一样的细流走下去,走到了天台上。</p><p class="ql-block"> 天台很高,就像坐在高高的,坏掉的摩天轮上,下不去,也不知道该怎么下去.</p><p class="ql-block">前面是矮雉的围栏,后面是楼梯,该从哪边下去?</p><p class="ql-block"> “砰”的一声,秋千回头,看到了自己小小的,彩色的,泛着光芒的身影,坚定地站在楼梯口。</p><p class="ql-block">“姐姐,我们去游乐园吧”</p><p class="ql-block"> “ 秋千”拉着她的手,慢慢地向楼梯口走去。</p><p class="ql-block"> 可是,“秋千”的身形越来越小,越来越淡,几乎要黯淡在无尽的夜色里,几乎要消散在寒冷的北风里。</p><p class="ql-block"> 楼梯口似乎有一道看不见也摸不到的墙,不让她从楼梯上下去。</p><p class="ql-block"> 所以,她回头望向另外一边。</p><p class="ql-block"> 她想快些下去了,这里好高、好冷、好子黑、她好累、好怕。</p><p class="ql-block"> 好想下去,好想好想下去、无论从那边都可以,无论用哪种方式都可以</p><p class="ql-block">别让我在这里啊……。</p> <p class="ql-block"> 秋千!救救我……</p><p class="ql-block"> 秋千开眼,回到现实,看见墨橙正抓着自己的胳膊,止不住地发抖,秋千赶紧扑了过去,引起小能的微微颤抖。</p><p class="ql-block"> “姐姐,你是不是怕高啊?”</p><p class="ql-block"> 墨橙并不恐高,但她还是发出表示肯定的声音。</p><p class="ql-block"> “这样的话,姐姐以后就不要去天台上了。”秋千看着她:“天台可是很高的啊。”</p><p class="ql-block"> “别说了.”墨橙维诺着,颤抖着用指甲掐着自己的胳膊:“别、别说了。”</p><p class="ql-block">“姐姐.”秋千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和而不急躁,她抓住墨橙的手:“别这样做,别伤害自己好不好?”</p><p class="ql-block"> 秋千的手并不有力,却足够温暖。</p><p class="ql-block"> 秋雨从云层之间跳下来,狠狠地摔在舱顶上,一时间,凌乱的“辟里啪啦”声充斥了吊舱。</p><p class="ql-block"> 墨橙做了几个深呼吸,让冰冷的空气灌满自己的肺管子里。</p><p class="ql-block"> 秋千用那条枣红色的围巾裹住墨橙的左臂,暂时松开手,转头去看窗外,念叨着“也不知道摩天轮什么时候能修好”。再回头时却发现墨已经摘下了皇冠发卡,用尖锐的部分开垦着自己右臂上的皮肉。</p><p class="ql-block"> “姐姐!”秋千和墨橙一样皱起眉,她又一次紧紧抓住墨橙的手:“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墨橙机械地摇着头:“秋千,你不明白”。</p><p class="ql-block"> “秋千确实不明白,姐姐说了那么多,都是在讨厌这个世界吧?讨厌不在意自己的爸爸妈妈,讨厌学校的作业,讨厌重复的每一天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要伤害自己呢?”</p><p class="ql-block"> 泪珠像雨水一样,一滴一滴,疯狂地砸下来,墨橙的声音已经变了调:“我讨厌自己,我讨厌我自己!我讨厌不被爱着的自己,讨厌融入不了大家的自己,讨厌麻木的自己,讨厌什么都做不得的自己,甚至讨厌自己这个墨守成规的名字!我讨厌!”</p><p class="ql-block"> “不喜欢名字的话,改掉就好了,不喜欢自己的话,按自己的想念去做就好了。”秋千说得越来越快,“小溪姑娘说,世界上没有不被爱着的人,因为每一个人的存在,最终都会成为另二个人的支柱。”</p><p class="ql-block">“我这种人,怎么会有人在意我这样的人?像我这样的人也可以吗?”</p><p class="ql-block"> “不是这样的!”秋千大声喊着:“姐姐是秋千的公主!秋千一直,一直都很在意,很担心姐姐!”</p><p class="ql-block"> 墨橙猛地睁大了眼。</p><p class="ql-block"> 那一句话,像是在黑夜中拖着灿烂长尾划过的闪耀的流星“唰”地一声,拉开了整个黎明。伴随着“咔”的一声,摩天轮又开始转动了。</p><p class="ql-block"> “秋千,你说,我改个什么名字呢?”</p><p class="ql-block"> “墨调智,女子不好?”</p><p class="ql-block"> “为什么?”</p><p class="ql-block"> “秋千记得一句诗“莫愁前路无知己!。”秋千和墨橙终于从摩天轮上下来时,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举着伞跑了过来。</p><p class="ql-block">“小橙,刚刚在摩天轮上没事吧。”</p><p class="ql-block"> “我没事,叔叔,我……”墨橙想起自己逃学的事,不由得又紧张起来。</p><p class="ql-block"> “没事就好”他似乎松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秋千,沉默了一会儿,把另一把伞递给墨橙:“小橙,先去车里等我一会儿,我和这位小妹妹说几句话,找找她的父母。”</p><p class="ql-block"> 墨橙走后,他蹲下身子,看着秋千,说:“你好!我叫墨绘。你是秋千,对不对?”</p><p class="ql-block"> 秋千不免吃了一惊,但还是点点头:“你认识秋千?”</p><p class="ql-block"> 他笑了:“大概是十年前吧。你在美国,帮了一个叫玛丽的小女孩对不对?她的哥哥大卫·洛林海文是我的大学同学。”</p><p class="ql-block"> 秋千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p><p class="ql-block"> “大卫告诉过我这件事,我们两个人都对这件事和那个名叫秋千的古灵精怪的中国小女孩印象深刻。”</p><p class="ql-block"> 秋千其实不在意这些事情,她只好奇玛丽是不是还记得她,所以她就问“玛丽还记得我吗?”“当然了。大卫说从那以后,玛丽一直在想你。”</p><p class="ql-block"> 可惜秋千见不到她了,小溪姑娘给她的贝壳小怀表只能带她去有需要帮助的孩子的时间。</p><p class="ql-block"> “秋千”他扶了扶眼镜:“你是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孩子,对不对?如果你能遇到小时候的我,一定要帮帮我。”</p><p class="ql-block"> 墨绘这么一说,把秋千说糊涂了。我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孩子?那么我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属于那个世界?远古?未来?突然,她眼前一黑,跌进一个时间黑洞里消失了。就像米雅的精灵王国的米雅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墨绘傻傻的站在原地,目睹着眼前发生的不可思议一幕地发生。</p><p class="ql-block"> 墨绘伸手挠了挠后脑勺,自言自语地是“她果然不属于这个世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