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已正月游淮扬

年轮无声

——年轮无声

不曾外出流窜有几年了，一直宅在屋里百无聊赖地数着手指头。终于，抱着在高速上被堵一回又咋滴权当尝滋味的心理准备，这个大年初三，带着行囊，和昨晚没吃完的剩菜，跟在很自以为是的这位老牛排身后，到江苏省辖下隔着长江紧挨着的那两个叫扬州、镇江的地方，去转了一圈。

那么多年来，对在长假高速免费期间外出游走，我一直是心存顾忌的，途中怕车堵，景点怕人堵。去年底的冬至日，是个大晴天，按照“晴好冬至邋遢年”的俗语，本以为，今年的春节会是雨水嘀嗒，泥泞恼人，不料，大年初一、初二两天，冬阳暖语，晴空湛蓝，于是，生出了走它一遭的念头，尽管，到了初三，天，已经阴沉下来。

人品好运气也好，高速上一直不遇拥堵。倒是因为自己疏忽，错过了一个出口，将错就错地沿着沈海高速经过苏通大桥过了长江，先到了桥那头的南通市。

南通，本不是这次旅行的预定目的地，但既然到了，还是下了口子，转到它的市区去掠一眼。往前去到的地方，也许是新城区，高楼不少，马路也宽敞，可是，路上见不到几个人，冷冷清清的，又加上下起了雨，兴趣索然，转了几条街，便重新回到高速上。

从此地到扬州，导航给出的路线，先后经沪陕高速转京沪高速。令人奇怪的是，与原有想象大相径庭，此时的这两条高速，竟然鲜有见到往来的车辆，弄的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好像它们今天是专门为我开放似的，这，让那些动辄被堵在路上到不了景点回不了家的司机们情何以堪？

南通所见👇

南通出来，两个小时左右车程，傍晚时分，到了扬州。脑海中，这个地方最好是三月份来，“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人人耳熟能详。记得，多年前的一个三、四月份，我曾到过这里，不过也是下雨阴天，且来去匆匆，也没能领略到它春柳如烟、繁花似锦的明媚春色。‌此番也是，天公不作美，赏春时尚早，想来也只能是体验一把它的年味儿。

夜晚，一路步行，沿着河畔，经过运河码头，又来到曾经到过的的东关古街。旧梦新岁，年味十足。青石板路两侧灯笼高悬，人头攒动，摩肩接踵，这幅景象，在当下的一些古镇古街，是常见的，只是，它的位置，紧靠古运河码头，可以想见它早年兴起的缘由。老字号店铺里飘散出糖炒栗子的香气，非遗剪纸与糖画摊位前围满了兴奋的孩子，嘈杂喧闹中竟有隐约的清曲琵琶传入耳中，唐代中后期“扬一益二”的繁华虽已不再，但是，其浓郁的市井烟火依然延续。个园的竹子与“谢馥春”品牌，诉说着盐商文化与近代风云的交织。忽又想到，进街之前，高桥路上那家美怡小厨里，大煮干丝的汤清味醇，红烧狮子头的软松糯香，婉约着扬州城的温润柔美。

扬州运河👇

东关古街👇

初四上午，按照网上攻略给出的指点，先到了一个叫“皮市街”的所在。作为扬州古城中部的一条明清老街，曾经有过皮货商贾云集的热闹，如今，商业喧嚣褪去，青砖黛瓦依旧。意外得知，朱自清先生，在此处的一所宅院里，度过了他的孩童少年时光。如此，现在，这条街，已然变成一处文艺青年与历史爱好者交织的“网红打卡地”，便似乎有些顺理成章了——街边梧桐的掩映下，独立书屋、咖啡馆、手作工坊随意错落，既有“边城书店”内古籍修复时透露出的笃细匠心，也有“浮生记”里淡淡咖香中弥漫着的扬州慢时光。

离开皮市街，经过文昌阁，再次到了瘦西湖。相比于杭州西湖，它更为精致一些静谧一些，尽管，时值长假，游人不绝。湖面薄雾氤氲，岸边腊梅绽放。乾隆钟爱之地，如今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白塔与五亭桥倒映碧波，二十四桥玉带飘逸，恍若一幅水墨长卷。与瘦西湖一街之隔，蜀岗峰顶，还有一座千年古刹——大明寺，始建于南朝刘宋年间，因寺中方丈、唐代高僧鉴真大师，六次东渡日本传法而名扬四海。

皮市街及文昌阁👇

瘦西湖及大明寺👇

没能领略“烟花三月”，本只想体验一把年味儿，可一圈下来，东关街的市俗气，皮市街的文艺范，瘦西湖的精巧灵动，大明寺的暮鼓晨钟，古运河流淌沧桑，文昌阁见证古今，还有，耳际丝竹，舌尖淮扬，却无不使我感受到，扬州的多重美学有点立体有点丰富，仿佛，从人间烟火跃入云端净土只是分分钟的事儿……只因过年的节点和天气的因素，我没能见到月亮，否则，唐代诗人徐凝的那句“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想必也是贴切的。

还想一提的是，路过文昌阁旁扬州市政协机关和广陵区委、区政府院子时，无意中发现，其大门口分别放有写着“来扬游客，免费停车”字样的两块牌子，很是有些意外和惊喜。立马拍了照片发在朋友圈，感慨道“江苏省扬州市各级党政机关的这个做法，值得各地学习和借鉴”，引得同行的这位老牛排一声笑侃：“哟，被感动了”……

下午，离开扬州，经过润扬大桥，回到江南，又在夜幕降临时分，到了镇江。

初五，天气转晴。起床后，前往镇江军分区马路斜对面的“飞泉”汤包馆填肚子。哪想到，简陋的门面，局促的厅堂，居然有三、四十拨候餐食客，在路边的寒风中缩着脖子凌乱着。来都来了，耐心等吧，一个多小时后，才得以落座。以蟹黄汤包为代表的各种包子，味道真是不错，皮薄汁鲜，蘸以姜醋，轻咬一口，满嘴溢香。

就为吃几个包子，花了两个多小时，似乎不值。不过还好，只有十几分钟车程，便到了因《白蛇传》中“水漫金山”而闻名的金山寺。始建于东晋的这座古刹，依山而建，层层叠叠的黄墙黛瓦与山势融为一体，形成“寺裹山”的独特景观。据说，登上山顶的“慈寿塔”，可俯瞰长江壮阔，感受水天一色。寺内有法海洞、白龙洞、天下第一泉等传说遗迹，有文宗阁、芙蓉楼等历史建筑，还有东坡吟诗作赋、陆羽把盏品茗、康熙赐名题匾等人文典故，传说与神话交融汇集，山水与历史时空对话，远非如我辈只知“水漫金山”的寡闻所能涵盖。实在是因为游人太挤，不胜心力，我既没钻洞登高，也不寻迹探古，只是登上一处展销镇江陈醋的三层楼房屋顶，飞机升空，航拍一圈江、天、山、寺的景致了事。

“飞泉”汤包馆的马路斜对面👇

金山寺几瞥👇

金山寺掠影👇

对镇江，在我原本的认知里，只有长江南岸、金山法海、恒顺陈醋等几个简单的词汇概念，还有就是刘备招亲的甘露寺一个称谓。从金山寺出来，也是按照网上攻略，去往叫“西津古渡”的地方。惭愧的是，我想当然地以为，它应该只是古时往返于长江两岸的一个渡口遗迹而已。不成想，午后，刚到停车场，就被它足足能停近千辆车的规模惊吓到了，甫进景点，又被它夹杂其间的几幢西式风格的楼房纳闷住了。

西津渡古街，是一条长约800米、挨着云台山麓依山而建的石板小街。街口，连接着曾经的长江渡口。台阶巷陌里，留存着六朝至清代千余年来大量的历史文化遗存和成片的百姓传统民居，如渡口码头、待渡亭、救生会、云台阁、观音洞、昭关石塔等，是中国历史最久、规模最大、保存最好的古渡历史街区。商铺密密，人流如织。漫步东移，居然还有英国领事馆旧址的红墙白瓦，在诉说着镇江作为通商口岸的往事，暮然间，对甫进街区时见到那几幢西式风格楼房的纳闷，便释然了。再往前行，到了渡口景区的东出口，印象中，这里叫“大西路”，又是个热闹所在。附近的镇江音乐厅、大光明影城等又几幢西式老楼，和镇江博物馆，以及四周至少上百年树龄、一人抱不过来粗壮的法国梧桐行道树，无不见证着这座城市的沧桑变迁和荣辱兴衰

西津渡的喧闹👇

在镇江的一天，发现那么多的意外，真长见识，那么，就再呆一夜再看几眼。

初六晨起，品尝了“罗记早茶”里镇江独有的锅盖面配肴肉后，来到长江与运河的小京口“江河交汇处”。万里长江横陈，自西向东绵延万里，波涛汹涌，自不必说；千年运河纵贯，南北蜿蜒华夏大地，静静流淌，全凭人力。这江南运河的起点，长江与运河的十字交汇处，便在镇江。运河的开凿，自秦始皇起，到隋炀帝通，经唐宋明清直至现代的改道疏通，用时二千余年，历经千辛万苦。其沿江自西向东，先后有五个入江口门，分别是大京口、小京口、甘露口、丹徒口和谏壁口，构成了丰富的文化遗产群。目前，多个口门已消失不见，小京口尚在，由于长江主航道北移，此口门周围的水域已成为平静开阔的湖面。为纪念凝聚了历代人民的智慧和汗水而共同创造出的大运河文化，彰显百折不挠、代代相传、生生不息的大运河精神，国务院将小京口确定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小京口“江河交汇处“👇

刚才说过，镇江甘露寺，我知道是刘备招亲孙小妹的地方。于是，离开小京口，便奔去那个点。甘露寺，位于长江边上的北固山。山脚下有一凤凰池，孙权与刘备同游时的两块“试剑石”还在。沿东吴古道拾级而上，便靠近了甘露寺。它与金山寺不同，采用的是“以寺镇山”手法，飞阁凌空，形成“夺冠山”特色。建筑规模不大，原有大殿、老君神殿、观音殿、江声阁、多景楼和凌云亭等，无不小巧玲珑，飞檐翘角，雕梁画栋，布局巧妙，设计精美，与山下长江的浩淼大气，对比鲜明，浑然天成。这里，除了有刘孙联姻的传说外，还有辛弃疾笔下“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的意境和梁武帝登高作赋“天下第一江山”的美誉。

北固山*甘露寺👇

看罢甘露寺和北固山，已是中午，便离开镇江，向其东边的江阴而去。我所知道的，江阴，作为无锡市下辖的一个县级市，经济发达和富裕程度，在全国县一级中名列第二，早就想去看看，但只是经过过一次江阴长江大桥，没进去过。这次，离开镇江前，查了百度，2024年，江阴的GDP高达5100多个亿，区区一个县，竟超过不少内地的省会城市，乃至整个省的GDP，令人乍舌。无怪乎，沿着滨江快速路，进入常州与江阴交界地带时，路两旁特别是靠江一边，水运码头和企业厂房延绵不断，若非过年放假，想必一定是车水马龙，忙碌非凡。

下午三时许，进入江阴城区。目之所及，高楼林立，街道宽敞，绿化怡人，路面整洁，现代化的文明富裕，可见可触。作为长江下游的滨江小城，“江尾海头”的独特位置，兵家必争的锁江咽喉，承载着千年历史的厚重。现在，鹅鼻嘴公园，要塞炮台，江阴大桥，正等待着我去探个究竟。

鹅鼻嘴公园，得名于其山势蜿蜒如天鹅伸鼻入江。沿石阶而上，进入鹅鼻洞。虽以洞名，实为抗战时期国民政府修筑的一条200余米长的军事地道。洞内阴凉湿润，墙体坚固，行走其间，仿佛穿越时空，触摸历史。出洞后豁然开朗，江水的浩瀚壮阔，巨轮的来往穿梭、码头的轮吊林立，和大桥的挺拔雄姿，尽收眼底。再登上不高的山顶，有明清时期为御外侮而修建的古炮台遗址、1947年重修的江防工事旧址。1949年渡江战役前夕，国民党江阴要塞官兵的阵前起义，调转炮口配合解放军渡江，是改写历史的重要一举。突然想到，要塞咽喉和大桥巨轮，有如以往与未来的对话，恰似从封锁向开放的蜕变。下山来到江滨栈道，身吹江风猎猎，耳听江涛哗哗，抬眼望去，大桥、江水、远山、天空，在夕阳的映衬下，金光灿灿，仿佛一幅磅礴无比的巨幅画卷，预示着江阴，乃至整个中华民族，向着自己既定的目标，不断快速地奔跑着、飞腾着……

江阴长江边👇

江阴大桥*鹅鼻嘴*古炮台👇

初七，该回了。先不上高速，绕道江阴华西村、张家港和昆山。以上三个地方，大名鼎鼎，但我都没到过，于是，途径时都弯进去看了看，相同的感觉，富裕文明。之后，从昆山口子，上了高速，一路奔家，回到数手指头的日子。

华西村印象👇

张家港*昆山👇

——2025-02-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