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羊峪记

根在神威楼

太行东麓有奇境，名曰白羊。其地北接燕山余脉，南瞰渤海烟波，西倚长城雄堞，东枕滦水清流。余乙巳正月来游，见层峦如黛，长城巍峨，乃知造化钟灵，非独江南独秀也。

若夫春和景明，群芳竞发。松涛作弦，云海为幕。青石径畔野蕨初萌，古隘口外杜鹃似火。游人踏青至此，或倚城堞怀古，或临清潭照影。时有文士携酒登高，诵"星垂平野阔"之句，仰观鹰隼击空，俯察溪涧鸣佩，陶然忘归，其喜洋洋者矣。

至若秋雨连绵，雾锁千嶂。断碑苔痕浸透戍卒泪，箭楼风咽犹闻战鼓声。野老指残垣谓余曰："昔戚南塘备倭，尝屯精兵于此。月黑风高夜，烽火照铁衣。"言罢拄杖长叹，萧然白发与芦花同舞。此际登临，满目苍黄，顿生黍离之悲。

嗟夫！余尝闻古之观山水者，得无异乎？张骞凿空见星河，霞客杖履量九州，皆以天地为书卷，以行旅作注疏。今观白羊峪，一石一木皆史笔，云卷云舒俱文章。昔秦皇筑城欲守万世基业，而今唯见山月年年照戍台。乃知江河不改东流志，松柏长青傲雪姿，此诚自然之道也。

时见稚子采菊北坡，笑问客从何处来。忽忆范文正公"不以物喜"之语，莞尔释然。临别题壁：白羊非白，青史长青。山河形胜，自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