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王济亚</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一</p><p class="ql-block"> 前不久遇到一位老同事,他问我:你们村是不是叫“yao”村。我稍作犹豫,说是。</p><p class="ql-block"> 我之所以犹豫,是因为,我们村的正式名字并不叫“yao”村,也没有记得有人写过是那个“yao”字,即就是我在写这篇文章的此刻,也不知该用这个音里的那个字。可在外面却叫得非常响,非正式场合远近皆这样称呼我们村。</p><p class="ql-block"> 这种奇怪的称谓,不仅使人充满好奇与深思,同时,也常为要写出村名而作难,不知该用那个字,外人也许还会笑话连自己村名也写不出来。想着用“窑”字吧,在我小的时候,没有见我们村附近有砖瓦窑。说是“姚”字吧,我们村没有一个姓姚的。但确实在我们村这一带有“唐窑十八堡”之说,也就随意用了“窑”字,实际上还是有些自欺欺人。因为“唐yao十八堡”仅仅是口口相传,仅仅清晰它的发音,并未见过实际是怎么写的。而且多数时候人们习惯的倒是“唐尧”,这就更增添了对这个“yao”字的难于确定。</p><p class="ql-block"> 一个从未写在纸上的名字,何以传响的那么久又那么远,细想这其中必有缘由。小时候似乎也听到过老人们,高兴时在村巷里高声谈论村里历史上的点滴辉煌,及生长的这片土地的骄傲,其中有些言语中似乎带有“窑”村这样的俗言俚语顺口溜,亲切而自豪。以至于当年对我这个不常生活在我们村的小孩子(我是将近十岁才回到我们村),也有着深刻地印象。记得我五、六岁的时候,有一次和母亲坐火车从西安回家乡,当火车到窑村火车站的时候,我晕车,便对母亲说,咱们下车吧。因为我实在晕的厉害,听到窑村二字便想到了我们村子。母亲说:这不是家乡的那个窑村。可见窑村这个名字对人们的影响,一个不经常生活在村子里的小孩也记着这样的村名。</p><p class="ql-block"> 有时也觉得,多年前有机会应该问问更年长的老者们这个窑村的来历,而今那些老者已不在了,即就是有一些健在的年长者,也不一定能说出个一二三。</p><p class="ql-block"> 遗憾的是,早年听到过的上辈人说过的有关窑村坊间里点滴的传说,因时代久远,我也记不清当时他们说的原话了。也许村中现在还会有有心人记得一些上辈人们流传下来的只言片语,但我却是很少有机会遇到他们的。</p><p class="ql-block"> 隐约觉得,“窑”村是无确指的,是一个一定范围内的模糊概念,不应该仅仅是指我们村,因为人们常常会说唐窑十八堡。但应该是以我们村为中心的这一大片村庄,其理由是,没有听到把别的村叫窑村。</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二</p><p class="ql-block"> 说了半天,其实,我并不是想单纯的探究窑村的渊源,更多的是因为,同事的一句话,勾起了对家乡的过往的记忆。尽管我也偶尔有去我们村,但那确实是走马观花,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村中早已无家了,也就是说没有了房屋。算来离开家乡已经好几十年了,我说的离开,就是从那时起,再也没有在家乡居住过,因为父母很早就离开了家乡。</p><p class="ql-block"> 实际上,满打满算,我在我们村生活过十几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过可能因为小孩的思维特质,家乡的容貌以及很多事情会牢牢地记在心上(我或许在别的文章里会详细地写),某种情感也深深地融入血液之中。那树,那河,那人,那泥土的传统瓦房,深巷里飘出的缕缕炊烟将是抹不去精神图画。</p><p class="ql-block"> 不久前,看到媒体上的一片文章,提到了我们村附近,历史上曾有过砖瓦窑,又使我联想到对窑村叫法的渊源思考。砖瓦窑并少见,但其前冠以“唐”字的窑,便又会使生于斯长于斯人们,对这片村落可能有千年历史的猜想而心生自豪。</p><p class="ql-block"> 这片文章,也促使我捡起了对窑村这个名字来由的一点自己的碎片记忆。上中学时,我们学校有一片农场,是在废弃的老铁路上开垦出来。那时候学工学农,经常会在某个下午去农场劳动,劳动结束,便就地放学,各回各家。我时常会走近路回家。这样,便会经过一段几乎不走的相对偏僻的方圆大约一公里没有村庄的地方,有听到过说那地方叫“窑上”,不过我之前没有到过那里。初次经过,多少还有些无名的恐惧。相对于四周,有一片几亩大的较高的隆起来的平缓的土丘,庄稼长的稀疏且弱小,有许多破碎的砖瓦碎片散落混杂在土里,应是符合废弃砖窑的特征。现在再回想起来,觉得那大概就是历史上曾经有过的窑的遗迹。那个地方在我们村西南方大约一两公里的地方。或许是因为那里不属于本村的土地,是极少去那里的,因而,在小孩子在心里,形成了十分荒凉偏僻的印象。</p><p class="ql-block"> 这或许是我们村叫“窑”村的原因。其实,这些理由似乎也并不充分,或可称为无稽之谈。原因还有个说法,我们村基本上都是姓王,传说是从山西或别处迁来于此的王氏三兄弟的后代,据说山西有“唐尧”这样的一个大宗族,这样的话,那“yao"或许就是“尧”了。另外,华州1556年明朝时曾发生大地震,现在的居民应是地震之后外地迁来于此的,这样的话1556前的原住民已经不存在了。但反过来,这些并不影响其它的历史存在与保留,比如说砖瓦窑,比如说地名。它不会因为地震而割断或淹没曾经的历史。因此,或者说说唐朝在此确实建了窑,并因此产生了地名。说来说去,皆有可能,难于自圆其说。好在并非是史官在写历史,怎么说也无所谓,闲聊而已。</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三</p><p class="ql-block"> 我的家乡地处关中腹地,村庄的分布比较密集。有三、二里没有村庄,就显得十分空旷荒凉了。因此,以旧窑遗址为半径的周边就可称之为人迹“罕至”了。这些地方,对于孩子不仅充满好奇同时也充满恐惧。因为,这些地方不仅偏僻还会因此生出很多奇奇怪怪的传说。比如,有人就说窑上是狼窝。以至于还说,我们村和邻村之间一段一、二百米生长着一些树木的坟地的空旷地段,是狼来回穿过的狼路。但在我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见过狼,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经有过,可在我小的时候的七十年代是根本不可能的。何况我们村距离县城也只有老一辈人常说的二里半路,一个村和一个村的距离也就百十来米,近者还不到五十米。</p><p class="ql-block"> 不过尽管是传说,但并不是十分无缘由的荒诞。因为,荒凉得过分也就有了故事,在我说的狼路向东四、五里便有一片几十亩的大大芦苇丛,那应该是某些动物的藏身生活之处,有七十年代在其处遇到过狼的传闻。芦苇丛中间有一条横穿的简易公路,那是火车站没有南迁时,向渭北运输物资的一条通道。车站南迁以后,路就荒废了。我在七十年代初上小学时,学校组织小学生给学校拉沙子,走过这条路,确实在那段路是遇见过类似于狼的动物,疾速穿过道路,惊得小学生一片喊声。但老师说不是狼,最多是狐狸。由此路向东便是十多或几十里村子相对稀少的庄稼地,两片荒凉的地方联系的通道就自然就有了狼路的说法。想必在更早的时候是更为荒凉的,有狼也就不足为怪了。</p><p class="ql-block"> 那次拉沙子,还遇到一个十分惊险的事情。在挖沙子时,竟然挖出一枚手榴弹。老师叫学生们赶紧后撤,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很快联系到了有关部门,后来,像是武装部来了一名解放军战士,查看了情况,小心翼翼的把手榴弹收起来。然后,向我们师生敬礼,表扬我们做的对,并向我们讲了今后再遇见此类情况应该采取的正确措施。</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四</p><p class="ql-block"> 再说窑上。小时候,小河很多,从县城到我们村一、二里地,路边就有两条小河相伴。它并不是路的两边各有一条,而是先有一条半路拐向别处,再走几十米,又有一条小河和路相伴。我们村的一条便是其中之一。只不过我们村的这条河的流量比那一条要小的多,因为,它没有正儿八经水源,是季节性的小河,秋冬水量比较大,特别是冬天,水非常的清澈,能清楚的看见小鱼在水底游动。到了夏天就干涸了。小孩也有好奇心,在年龄的增长过程中,有意无意的会探明源头,那条河应该是地表水汇聚而成的,较远的一处源头便是窑上。从窑上开始,其七来八的小沟汇集的地表水,到我们村边时,就成了小河,那像是真正的河,因为,从村子里去西边的地里种庄稼,不得不搭着两座小桥,不过这条河上仅仅有三、四座桥。小河整个的长度最多就三、四里,在我们村北边不远,便汇入了另一条较大的河流,最终是汇入了渭河。</p><p class="ql-block"> 有时我会想,人们会探究三江之源。村头的小河就像一个大河的缩小版。我看到的窑上,似乎是我们村边小河的源头,多少还有点像三江源头,荒凉,寂静,涓涓细流。一条小河,几个小村庄,多少也有点黄河、长江的缩小版。</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五</p><p class="ql-block"> 写这篇文章的目的,不是仅仅说我的家乡叫窑村,而是希望有掌握史料的人们,你言我语的明晰有长河般历史的窑村,勾勒或揭开一个遥远的古村落的简洁图画与谜底般好奇的本源,这或包含着是千千万万个普通人的“我从哪里来”的好奇。</p><p class="ql-block"> 如今的窑村,已经和过去大不一样,我记忆中的标志性的东西已完全不复存在,那些有历史感的显得陈旧甚至破烂的但又有温暖的屋舍,那苍老而又亲和的高大的槐树、榆树、杨树、皂角树等等,只能留于记忆。唯有抽象于物的村风乡俗、古老的村名,是任何自然力永远改变不了的 。</p><p class="ql-block">2025.2.1</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