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育红苕秧苗

林森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过了正月十五,天气由年前的寒冬慢慢地变温暖了,白天渐渐地变长,西北风吹来也不是那么冷了,甚至还有点清风扑面的感觉。奶奶说春天到来了,先要修建苕种苗床,把红苕种排到苗床里是当务之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修建苗床要用树条,那天中午,父亲带着我到汉江边树林里去砍树枝。树林里,马桑树已经长出了米粒大的花苞。野桃树的枝条上,星星点点的开着红花和白花。</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父亲砍了些杨树、马桑树等,再剔去树条上的侧枝。我帮着把树枝条收拢,我俩一捆一捆地背回家。</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苗床建在院坝边,父亲把碗口粗的杨树桩,削尖一头,用大铁锤钉在画好的长方形线上,四个角的树桩更粗实些。把枝条围在四周,用葛藤捆紧实,还做了一个木条门,一个四周围成木条栅栏的苗床就建成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苗床需要填充树叶和土皮子(树林下的表层土),父亲用锄头在屋后树林里刮土皮子。邻居家的小杏正好来玩,我俩就在树林里收集树叶。一背篓一背篓地背回来,倒在苗床里。一两天后,苗床里树叶填得越来越厚了,我和小杏、根娃在树叶里蹦上蹦下玩,还可钻进树叶里躲猫猫。</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我藏在树叶里,小杏他们很久都没找着,突然背上被重重地击了一下,我痛得忍不住“唉哟”一声,连忙钻出来,原来是父亲把一挑土皮子倒下来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土皮子不断地倒进苗床,树叶被压在底部了。我们仍可以在土皮子上,一闪一闪地跳着玩。直到父亲挑来稀水粪泼在土皮子上,再跳着玩身上就有臭粪气味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父亲用䒵锄把土皮子刮刨平整,四周斜插了些一头削尖了的树棍。父亲说,这是温度计,过几天树棍烫手时,就可以播苕种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两天后,苗床中土皮子径直下陷了一截,父亲又挑了一些土补上,又拔了稀水粪。父亲拔出插入苗床的树棍,我用手摸树棍表皮,有点热气,父亲说,还要一两天才能排种。</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我不时地去拨出树棍,用手摸,棍表皮越来越烫,第二天中午时,父亲说温度可以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我们立即用竹撮箕从苕窖里把红苕吊起来,选大小整齐一致的红苕,一个挨一个地排在苗床土皮子上,再盖上过了筛的细土。</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播种第三天,吹起了冷风,降温了。到了晚上,下起了雪,父亲把家里所有的塑料纸、蓑衣、斗笠、稻草等,都盖在苗床上遮雪保温,整个一晚上,父亲都没有睡觉。</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第二天中午,雪仍在下,插入苗床的树棍温度越来越低。父亲急得吃不下饭,找来些干柴,堆码在苗床四周,点起了火。整个苗床四周被火烤着,父亲不断地添着柴,不时地去摸树棍温度,慢慢地,树棍温度不冰手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雪下了一天多,父亲就一直在苗床守着。雪停后,太阳出来了,苗床的温度才慢慢回升起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那天中午,袁队长到我们家来说,这次降雪,生产队一半以上的农户,苕种都冻烂了,今年苕秧子成了大问题。</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父亲听到这个消息,当天立即动手,又建了一个苗床。我们又去树林背树叶,苕窖里剩下的红苕全部排到苗床了,还没把第二个苗床排满。父亲说,那点空地方先留着,以后可用来育南瓜秧苗。</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母亲说: “窖里的红苕是我们正月和二月间的口粮,这都排在苗床里了,我们吃什么呀?”奶奶说: “今年的苕种都烂了,到时候卖秧苗子,我们有两个苗床,肯定能多卖些钱。吃饭问题到时候再一天一天地想办法嘛。”</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那几天,太阳越来越大,晒得我白天穿不住棉袄了。一天中午,我去摸树棍,感觉烫手,我立即去叫在坡上挖地的父亲。父亲连忙跑回来,刨开细土看,红苕上冒出了一寸多长的白色芽子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不行,要立即降温,不然的话,苕种会烧坏。”父亲边说边去挑稀水粪,反复泼水粪降温,直到下午,苗床温度才降下来,父亲连夜打着火把到屋后树林铲土皮子,把泼水粪拨漏出来的红苕种遮盖严实。</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二月刚过一半,家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吃了。奶奶带我们到地里去找野聪子,到田坎边扯吉尔根,四处去找椿芽子和构树穗穗。母亲说: “能不能在哪借点粮食或红苕吃?”奶奶说: “现在家家都没有吃的,开不了这个口,只能一天一天地慢慢拖着过。”</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有天晚上半夜了,我饿得睡不着觉,悄悄爬起床,在苗床里掏了个红苕起来,秧苗已经在苕上长出两三寸长了。我扯掉秧苗,来不及洗,就几口将红苕吞进肚里,感觉嘴里有一股粪土气味。</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第二天早上,父亲从掉在地上的红苕秧,推测到是我偷吃了苕种。正在骂我时,奶奶说,她昨晚起夜(上厕所)时,就看见老鼠在苗床里吃红苕,她还赶了老鼠的。父亲说,老鼠偷红苕吃,不会把苕秧子拖到屋檐下去吗?</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那年春天,苕秧子奇缺,天天有人来我家买,秧子长得还不够五寸,就有人剪着买走了。那年苕秧子比平常年份贵出一倍,每百根秧苗涨到二元钱了。最后一批秧苗,父亲反复说,是自家自留地必须要栽的。袁队长却不由分说,硬给剪走了五百多根秧苗。父亲说: “你害得我们家少栽两分苕地。”袁队长说: “当初不是我给你出主意,你今年能挣得了大钱?”</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听奶奶说,那年卖秧苗赚的钱,比平常年份栽种的红苕收入,还多出三成呢。</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