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散文】儿时的腊月

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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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的腊月

儿时的腊月，是美好而难忘的时光。

彼时，虽然对腊月的含义朦朦胧胧，但“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知道腊月好啊，只要腊月到了就快过年了，这一年好吃好玩好穿的愿景主要就指着这腊月能实现呢！

记得那个年代我们一家三代十几口人，生活过得紧紧巴巴，但日子怎么过是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天性的幼稚感觉应该还是衣食无忧。

腊月里的每一个星期天，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谁能有幸跟母亲一起去置办年货，并不是帮助母亲拎点东西这么简单，那可是有点小九九的。因为近水楼台缘故，可以缠着母亲多买一个小点心、小花炮什么的，然后就增加了在小伙伴面前炫耀的资本。

腊月里的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母亲会招呼我们姊妹几个商量征求意见，春节每人可以自选添置一样新衣服，或者一件上衣，或者一条裤子，或者一双鞋子……，其实每个孩子最需要添置什么，母亲最是心知肚明，而且还只能是遵循着“新老大，旧老二，缝缝补补是老三”的一贯原则，不过细心的母亲的安排总是不显山不显水，让每个孩子都有自己当家做主的自豪感。

腊月里，母亲总是喜欢翻看日历，并且一直关注着天气，后来才知道那是母亲要精心安排好腌制咸鱼腊肉的时间，这可是涉及全家一冬到开春前后家庭生活的一项重大计划，丝毫马虎不得。因为咸货腌好了以后，一定要有连续几个好天气，晒得咸鱼腊肉肉质软硬适度，色泽白里透红，味道咸香四溢。母亲精挑细选腌制的五花腊肉，切片蒸熟之后，肉皮、脂肪、薄厚瘦肉层次分明，依稀透明，犹如玉质艺术品，看上去就让人垂涎欲滴，吃起来满口腊香油溢，感觉就是人间的最美佳肴。

　　记得我问过母亲，为什么人家都说我家的腊肉好吃，母亲反问我：“人家怎么知道我家腊肉好吃？”我只好如实告诉母亲，在吃饭时分得的几片腊肉没舍得吃，用纸包好，在上学的路上与好同学分享。 母亲疼爱地用食指轻轻点了一下我的额头，说：“你这孩子家家的什么时候也学会做人了？！”

然后母亲认真地告诉我，她腌制咸鱼腊肉的时候，把大粗盐粒在对窝里捣碎，随后加入花椒八角入锅炒热炒香，再均匀地撒到需要腌制的鱼和肉上，轻轻地反复挫抹，最后再抹上些许白酒，即可入盆腌制，时间大约一周，其间要翻动几次，以便腌料均匀入味。待肉色由鲜渐暗，即可出盆晾晒。在母亲的耳濡目染和多年熏陶之下，至今我还腌得一手好腊肉。

腊月里的天大事，就是准备一桌除夕年夜饭。母亲一面上班，一面精心筹划，每年腊月为此少不了连天带夜地忙碌，虽然买不起山珍海味，但怎么也要凑足鸡鱼肉蛋，少不了煎炒烹炸。

准备年夜饭的一个特别重要环节，就是要备下大小合适的两条鱼，洗净炸熟摆盘，红绿辣椒、葱蒜切段点缀其间，然后在盘中贴上一个醒目的“福”字。福字与鱼字结合，将“福”字的右半部分替换为鱼的形状，既保留了“福”字的基本结构，又巧妙地融入了鱼的象征意义，使得整个字符看起来熟悉而新颖，而且充满创意‌。这盘鱼从除夕到初三，天天摆盘上桌，只能看不能吃，这就叫“年年有鱼（余）”。这个源自中国传统文化提炼的成语，表达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期盼。母亲的良苦用心由此可见一斑。

　　贴春联一向是父亲包揽的活计。父亲参加革命前，小时候念过几年私塾，写得一手好字，硬笔毛笔样样得心应手。每年的春联都是父亲亲自撰写，除夕一大早就端端正正贴到大门上，也许是期望能早点给家里带来新年的好运吧。记得当时父亲很喜欢的一副对联，至今印象深刻：上联“勤俭节约持家有道”，下联“艰苦朴素开源节流”，横批“年年有余”。我想这幅对联应该是饱含了父亲对母亲不辞劳苦操持一大家生活的褒奖与深深感激之情，同时也寄托了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之意。

年夜饭开席前，家家一定要放开门炮。“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在华夏大地，放鞭炮的习俗源远流长，承载着数千年的文化底蕴，为新春佳节增添了浓郁的喜庆氛围。在传统年俗里，每家放鞭炮都是非常讲究的，要由长子或成年的长孙点燃鞭炮，谁家的鞭炮放得响、时间长更显光鲜气派。当鞭炮声“噼里啪啦”在家家户户此起彼伏响起的时候，一刹那间打破平日的宁静，意味着旧岁晦气被一扫而空，新的一年红红火火拉开序幕。

　　放完开门炮，年夜饭就拉开序幕，我们这个大家庭随即沉浸在一声声祝福和一阵阵辞旧迎新的欢声笑语之中，只有母亲还在一刻不停地忙碌着，直到一桌饭菜吃得差不多了，最后一大盘“团团圆圆”端上桌子，母亲才撩起围裙一边擦手一边坐下。都说中国的母亲伟大，一辈子最辛苦、付出最多，一点也不为过。

从除夕下午到晚上，无论谁家放鞭炮的时候，门口总是聚集着一群大大小小的街坊孩童，趁着硝烟弥漫之时，一手护着头，一手在地上抢着捡起没有炸响的炮仗。等到年夜饭过后，就是小伙伴们一起闹除夕的时候。我们把哑炮从中间掰开，再找一个带引信炮仗架在哑炮上面，先是点燃引信，然后引燃哑炮火药嗤嗤发光，随后是炮竹一声脆响，我们开心地称之为“嗤花架大炮”。小伙伴们欢呼雀跃，手持各式各样的花炮，犹如探索新年欢乐的钥匙，一代代传承着对传统节日热爱的初心。

记得那个除夕夜，等到意犹未尽恋恋不舍地结束尽情玩耍，与小伙伴们告别回到家里，才发现我的新外套胸前不知何时被爆竹烧焦了一个小洞，我顿时吓得没敢吭气，赶忙草草洗涑一下，悄悄地把外套脱下，将小洞朝下掩藏起来，就提心吊胆地上床睡了。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母亲把外套递给我，胸前的小洞被一颗金黄色的漂亮小五星取而代之，她轻声地说：“你是一个仔细的孩子，这应该是一个意外，妈妈不会骂你的，快穿上吧！”望着母亲慈祥的面容，我一方面还在为自己的不慎而懊悔，同时深深感觉到，我的母亲是天下最好的母亲。

是啊，哪个母亲不是承载着一个家庭腊月的幸福与艰辛。一个母亲就是千千万万个家庭母亲的缩影。

光阴流逝，岁月沧桑。曾几何时，母亲已经做不动年夜饭了，家家户户的年夜饭早就在大大小小的饭店预定了，各地烟花鞭炮也都禁放了，不可或缺的春晚可看可不看了……，时代的变迁有的时候也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谁能说得清到底是人慢慢变了，还是年味渐渐淡化了，但是团圆依然成为千家万户世世代代永恒不变的主旋律。

腊月，是几千年中华文明传承和集大成的载体，是世界文化遗产宝库中的一颗璀璨的明珠。给我们留下了一辈子美好而又难忘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