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培根曾说:“读史使人明智,读诗使人灵秀,数学使人周密,科学使人深刻,伦理学使人庄重,逻辑修辞之学使人善辨。凡有所学,皆成性格。”读书,抑或也可以解释为读人。那么读树呢?</p><p class="ql-block"> 玉蕊树垂挂的朵朵红芳,金黄灿烂的秋叶,我欣赏过;落羽杉、银杏、枫树的斑斓灿烂,我赞美过;秋风中桦树的低语与呢喃,我聆听过……</p><p class="ql-block"> 温暖浪漫的冬日,我曾漫步在巴厘岛一棵棵合抱粗的山枇杷树下,感受它们生命的斑斓与绚烂。新阳和煦的春天,我曾漫步在林荫大道上,欣赏两行高大茂密的黄葛树吐出的片片新绿在阳光下招展,嫩绿的叶上跃动的是生命的喜悦。我也曾在几株枝丫层层叠叠像伞一样的小叶榄仁树下流连,欣赏春的勃发,生的盎然。从此,对树,我多了一份欣赏与喜欢,我想,看树、欣赏树,就是感知时光,感知自然,更是感知生命。那么,读树,是否就是读生命?</p> <p class="ql-block"> 我想起作家三毛曾经写过的一首诗——《如果有来生》:</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i style="font-size:15px;">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i></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i style="font-size:15px;">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i></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i style="font-size:15px;">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i></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i style="font-size:15px;">一半洒落荫凉,一半沐浴阳光。</i></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i style="font-size:15px;">非常沉默、非常骄傲。</i></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i style="font-size:15px;">从不依靠、从不寻找。</i></p><p class="ql-block"> 我还想起席慕蓉的《一棵开花的树》,唯美浪漫的文字,让人浮想联翩;台湾诗人周梦蝶写“每一棵树都深知,且坚信自己会飞”,从此,我对树又多了无尽的遐思与浪漫的想象。</p> <p class="ql-block"> 不知不觉中,我的脑海回想起了一棵遥远记忆中的树,那是一株盛开在水边的紫花泡桐。</p><p class="ql-block"> 那应该是天气和暖的春日,春水初升,春阳和煦,水边的那一株紫花泡桐也正上演着春日的浪漫,可是,鲜有人驻足流连,因为,在农村,它太平常了。不就一棵树吗?到处都有,不值得稀罕——况且,树又不能当饭吃。</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一个约莫十岁光景的小女孩,或者也是八岁左右,她去到了水边浣衣——这不知是她多少次蹲在那一处水边浣衣了。她动作娴熟,一心一意。忽然,“咚”的一声,有东西砸在了地上,惊扰了专心的她。小女孩讶异地转身回头张望。哦,原来是一朵泡桐花掉下来了。她盯着落下的泡桐花看了片刻,发现它淡紫色的花像一只喇叭,因为从高处坠落,它的花瓣有了清晰的伤痕。那时,她没有多想,在一个孩子的意识里,一朵花落了就是落了,何况一棵树有什么稀罕的呢。片刻之后,她又转头继续浣衣,直到离开都没有再想到那朵花,那棵树。</p><p class="ql-block"> 有时她站在家门口,也会不自觉地望见眼前的泡桐树,望见那一朵朵满树的淡紫色,她内心里偶尔也会涌动着些许的喜悦,可是,转瞬即逝。</p><p class="ql-block"> 如今,多少年过去了,小女孩长大了,而今,她见过了许多不同类型的树,见过了它们在不同时间的不同样子,她开始试着去了解一棵棵树,去观察那些不一样的树。</p><p class="ql-block"> 于是,她的耳朵再次听到了那一阵阵响亮的“咚咚”坠地声,她想起了记忆中那一株遥远的紫花泡桐树。那时,它那么高大,那么挺拔,那么庄严,开花时,它又是那么华美。她想起它来,仿佛它又出现在了她眼前,仿佛她又变回了那个小女孩,在水边浣衣,听到了一朵花落下的声音,看到了它摔落后清晰的伤痕。</p><p class="ql-block"> 她跑去问父母,父亲告诉她:早不知在多少年前,这棵树就被砍了,变成了一个柜子了。她顿时感到了惋惜,于是,她写下了一首诗:</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忆紫花泡桐</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15px;">巨木门前绽喇叭</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15px;">淡紫氤氲满树霞</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15px;">叮咚坠地忽闻响</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15px;">惊动水边浣衣娃</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15px;">儿时不解怜花落</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15px;">于今树亡再无花</span></p><p class="ql-block"> 她开始思考:树,在我们眼里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呢?</p> <p class="ql-block"> 当植物学画家曾孝廉面对眼前那株活了六百年但是依然繁花满枝的大树杜鹃时,我相信他感到了自己生命的渺小;当来来往往的游客看到东坡祠里面那株超越千年的东坡手植银杏时,我相信他们能从一株树从历史走来幸存到现在的沧桑与不易感受到人类的渺小;当德国林业员彼得·渥雷本在巨木参天的原始森林中巡视着一株株姿态各异、浓荫蔽日的巨树时,他感到的不仅是自己生命的渺小,还有树的生命的庄严与雄伟……他的原话是这样说的:“树木——它们可是庄严雄伟的生命。当我们仰望它们令人震惊的高耸树冠时,难道不应该像潜行草丛的蚂蚁,发自内心涌现出渺小的存在感吗?”</p><p class="ql-block"> 是的,在一课伟岸的树面前,在一株历经岁月洗礼依然挺拔的树面前,我们确实应该感到自己的渺小,应该惭愧人类的无知与荒蛮。</p> <p class="ql-block"> 所以,当我们不问缘由,或者为任何堂而皇之的原因砍倒一棵树时,请相信,那不是胜利,那是“杀戮”!因为我们不仅砍到了一棵树,我们更是破坏了那里经久形成的生态系统,这系统不只是存在于我们看得到的表面,还包括地底下看不到的黑暗世界。有多少微生物、小型生物,以及诸多的动物、菌丝……靠着一棵巨树,靠着一棵巨树提供的生态环境在栖息,而我们对它们又知道多少呢?</p><p class="ql-block"> 在彼得·渥雷本所著《树的秘密生命》这本书中,作者提到了一棵年约600岁,高52米、直径2米的巨树。经过仔细观察与研究,科学家们在这棵树的华盖里,总共发现了2041只生物,分类后再发现它们属于257个不同的物种。这就是一棵巨树的秘密之一。</p><p class="ql-block"> 巨树并非生来就“巨”,常言说,十年树木,这简直是太小瞧树了。在渥雷本先生的观察结论中,一棵树活上百年还差不多是“青少年”,活上几百年上千年——只要人类不去干预,就是一棵树的常态。而等到这棵树真正在一片土地长成青壮年,它的生态系统才能差不多形成。想想我们砍倒的树,有多少都是属于“夭折”?</p><p class="ql-block"> 作者还说,我们手里的一抔土可以塞进数量超过人类总数的迷你型小生物;一小茶匙土壤里有距离能延展大约一公里长的菌丝。而这些肉眼很难发现的家伙对一棵树,对地球森林,对生态却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而生态,关乎着人类最终的生存与命运。防风固沙,保持水土,调节气候……这些都是基本常识,然而,绝不仅仅这么简单。由此看来,读一棵树,是否也是在读人类的命运呢?</p><p class="ql-block"> 答案是肯定的。</p> <p class="ql-block"> 树经得起我们最细致、最深入的观察!</p><p class="ql-block"> 华南地区温热湿润,适合植物生长,记忆里,木棉是此地为数不多的树木当中的铁汉子了,它们高大挺拔,有一些确实还粗壮,像极了所谓的“英雄”,春天还开出骄人的红花,只是数量太少了;我也在路边见过三两株秋枫,树龄170年左右,老干虬枝,颇有点古树的姿态,也是太少了;儿时印象中有一棵不知名的树,亦是如此参天耸云,上面的横枝栖息着一只圆眼睛大脸猫头鹰——那枝胜过现在被伐倒的一些小树,只可惜,它不见了。</p><p class="ql-block"> 在北海道大学覆盖的森林,我认识了云杉、雪松和冷杉,它们是一片茂密的林子;在莱茵河两岸的密林中,我知道了椴树、七叶树、榉树、橡树,它们形成了沿河数公里的风景;在皇后镇的植物园里,我认识了智利杉、巨杉、榆树、栎树、白杨、落叶杉、火柳,它们生长湖边,是一座树之公园;还有格林诺奇的原始森林,它们高耸入云,密林深处是一条条铺满落叶的棕红色小路,绿色的苔藓遍地,枯枝落叶踩上去像轻快的音乐,那是一座原始森林……无一例外,这些树都高大挺拔、枝繁叶茂、遮天蔽日,诚如渥雷本所言“庄严雄伟”!更令人称奇的是,它们的枝干从没有或极少有被修剪的痕迹,它们枝叶婆娑,张牙舞爪,粗壮的根紧紧抓住地面,你不用担心它们会因为头重脚轻而倾倒,那是自由、舒展、喜悦的生命状态;它们树形优美,像一把巨伞,投下阴凉。在这样的树底下,你往往会发现供人休憩的椅子,是的,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是也;它们的树顶伸展如华盖,迎风逗雪,向着永恒,无限生长。是的,一棵树,一棵正常的树应该是这样的。</p><p class="ql-block"> 这仅仅是我们用肉眼所能见到的树,而肉眼见不到的呢?</p><p class="ql-block"> 其实,树就像人!为了生存,它们会想办法沟通,会结交友谊,会保存记忆,会思考策略……为了生长,家族的大树会给后代小树直接共享自己的营养,这是互助;当叶子接受到被啃噬的信号,它们会努力提醒临近的亲属,做好防备;为了更好地繁殖,它们会跟昆虫和动物以及地上的菌丝协作;如果遇到过大火,幸存下来的树从此便在它的基因序列中留下了“防火”的基因;为了对抗风雪,它们选择在营养供应不足时,牺牲掉那些叶,因此我们的得见秋的五彩斑斓,而杉树等四季常青的树身体里有着防冻剂,因此不惧严寒,无需落叶;为了多一线生机,你会发现某一年有些树使劲开花结果,多到再多的动物都吃不完,所以有所谓的“大年”和“小年”。大年,树木花朵繁盛,果实累累,小年则反之。总体而言,它们用这种策略保证了后代数量,足见明智。树也分老少,小树犹如新生儿,皮肤光滑,老树表皮会出现斑驳的皱纹,颇似人。</p><p class="ql-block"> 谁得似长亭树!</p> <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15px;">巨杉</i></p> <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15px;">落叶杉</i></p> <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15px;">雪松</i></p> <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15px;">长叶云杉</i></p> <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15px;">智利杉</i></p> <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15px;">西部黄松</i></p> <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15px;">果实</i></p> <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15px;">橡树</i></p> <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15px;">榆树</i></p> <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15px;">榆树</i></p> <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15px;">行道树</i></p> <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15px;">白叶花楸</i></p> <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15px;">柳树</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