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蕾乡愁】 穿越时空的家乡味道

龍騰虎躍

文/ 龍騰虎躍

美篇号1781405



最美不过家乡味，它是儿时的欢笑，是亲情的滋润，也是故乡的山川河流在味蕾上的深情诉说。

提起家乡味，就绕不开舌尖上的传统特色小吃。我的家乡龙海的特色小吃称得上品种多样、口味独特、制作讲究、文化内涵深厚，闻名遐迩的就有石码五香卷、白水贡糖、海澄双糕润，还有卤面、柴火面、沙嗲面、“米筛目”、锅边糊、满煎粿、米烧粿、麻糍等等，不一而足，在闽南地区可谓独树一帜，有人甚至给予“福建小吃的天花板”的美誉。而最让我魂牵梦萦的小吃，莫过于姑母特制的豆包粿。

豆包仔粿（闽南语口语中多了一个“仔”字），算得上是一种特殊的年糕，为闽南地区每逢农历正月初九“敬天公”的应时传统食品。其做法是用红糖融合檽米碎制作成外皮，再包裹内馅，底部垫上青棕叶，放在蒸笼里旺火上蒸熟后即可食用。内馅一般分为两种，甜的是花生碎或绿豆和芝麻、白糖，咸的是葱头和猪肉，味道各具特色，就看个人的喜好了。而我姑母所制作的豆包仔粿则颇具创新性，即将甜咸二者糅合在一起，甜中有咸，咸中带甜，那种绝妙的搭配散逸出的浓郁香味、丰富层次感，令人回味无穷。

记得我读小学五年级时的农历正月初八中午，同城的姑母叫我到她家帮忙磨糯米浆。我匆匆吃了午饭，二话没说就直奔而去，一路上兴奋得一蹦一跳的。

我家住在龙海县（今漳州市龙海区）县城石码镇，这个古镇拥有厚重的历史文化底蕴，曾与莆田涵江、泉州石狮并列为福建三大名镇，久负盛名。我穿梭在古街老巷里，只见家家户户都沉浸在一片忙碌又热闹的气氛中。有的在屋外磨糯米浆，有的在屋里包龟粿，有的小孩则在大人身旁用米碎扭“泥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大街小巷都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年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越来越浓。穿过这温馨喜庆的氛围，不远处飘来了孩童朗朗上口的过年顺口溜：“初一早，初二早，初三睏甲饱（睡到饱），初四尪（神明）下地，初五隔光（意为解除禁忌），初六舀（稀）饭，初七摸，初八摸，初九敬（拜）天公……”

这首顺口溜不仅仅是对家乡过年习俗的生动描绘，更是家乡人对正月初九“敬天公”这一节日深厚情感的见证。其中，“初七摸、初八摸”指的是制作年糕的热闹场景，家家户户都在为初九的“敬天公”仪式紧锣密鼓地做着准备。

抵达姑母家时，厨房里传来了阵阵热闹的声响。步入厨房，只见饭桌上琳琅满目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食材，色彩斑斓，令人目不暇接。姑母围着围巾，披着毛巾，正站在灶台前，熟练地翻炒着花生仁，那花生仁在锅中跳跃，散发出诱人的香气。祖母和小姑母则在一旁协助切肉、切葱，动作默契而流畅。

姑母是“老三届”初中毕业生，从小就心灵手巧，做菜乃至传统小吃的手艺堪称一绝。由于姑父已先行移居香港，姑母家里一些重力活常叫我来帮忙。

见到我的到来，小姑母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就等你了，你力气大，快来帮磨米吧！”说着，她引领我来到厨房的一个角落。那里，一盆浸泡得饱满圆润的米粒静静地躺在水中，宛如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小姑母轻轻地捞起这些米粒，小心翼翼地放在磨盘的中心。

我毫不犹豫地撸起袖子，双手紧紧握住磨柄，身体微微前倾，轻轻地用力，石磨便开始缓缓地转动起来，发出“嘎吱嘎吱”的悦耳声响，宛如古老的歌谣在空气中回荡。随着磨盘的转动，米粒在磨齿的细细研磨下，逐渐化作了细腻的米浆。那米浆如同一条洁白的丝带，从磨缝中潺潺流出，轻盈地滑入下方木桶里的米袋子。米浆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清新而温润，仿佛是大自然最纯净的甘露令人沉醉，也吸引年纪尚小的表弟、表妹好奇地前来观看。

当细腻的米浆被压榨成晶莹的米粹之时，姑母也已将炒香碾碎的花生仁与芝麻，混合着鲜美的猪肉、醇香的猪油、芬芳的葱头以及甘甜的白糖，巧妙地调制成诱人的内馅。她用毛巾擦了擦渗在绯红脸颊上的汗珠，紧接着又揉搓米碎来。姑母手法娴熟而富有韵律，经她的巧手反复揉捏，米碎愈发显得滋润而柔软。我和表弟、表妹跟大人们一起围坐在折叠桌旁，欢声笑语中，将揉后的米粹掰成一块块小巧可爱的团子，轻轻压扁，再包裹进那香气四溢的内馅。随后，每一个精致的米团都被细心地放置在青翠的棕叶之上，宛如一件件艺术品，被小心翼翼地送入蒸笼，等待着化作特殊节日里的一道温馨佳肴。

将豆包仔粿蒸熟不过一二十来分钟，可对我而言，仿佛是经历一场漫长而甜蜜的煎熬。蒸笼内不断升腾起的热气，如同云雾缭绕，携带着豆包仔粿独特的香气，丝丝缕缕地钻入我的鼻尖，挑逗着我的味蕾，让我的口水忍不住欲悄然滑落。

终于，豆包仔粿蒸熟了。我急忙凑近蒸笼，小心翼翼地从中取出一块，那粿体还散发着袅袅热气，宛如一块温润的宝玉。我鼓起小嘴，对着它使劲吹气，想要让它快些冷却。待它稍微凉了一些，我便迫不及待地送入口中。

那一刻，我的眼睛瞬间眯成了一条缝，仿佛要将这份难得的美味牢牢地锁在眼中、心中。我一边细细咀嚼，一边轻轻地点着头，不时地从喉咙深处发出满足的“啧啧”声。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愉悦，从心底里缓缓升起，弥漫至全身，让我仿佛置身于一个充满幸福与美好的世界之中。

夕阳西下时分，姑母让我顺便捎带一大包豆包仔粿回家，一路上我又兴奋得一蹦一跳的……

“世事如棋局局新”。自从那年姑母携子女迁居香港与姑父团聚之后，我便再未品尝过那甜中带咸、恰到好处的豆包仔粿。然而，那份滋味却成为留在我的舌尖上的印记，也成为我无论身处何方都难以割舍的一缕乡愁。

时光荏苒，转眼前年底，刚退休的我，与妻子、妹妹一同踏上了前往香港的旅程，探望久别的姑母。临行前，我特地去了趟漳州古城，选购了两盒家乡的麻糍，因为我知道表弟对那软酥香甜的麻糍情有独钟。

表弟驱车从九龙动车站接我们至姑母家，一进门，他便急不可耐地打开了麻糍的盒子，大口品尝起来，那满足的神情让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望着他，我不禁陷入了深深的回忆：“记得小时候，姑姑亲手做的豆包仔粿，那简直是人间至味。尽管时隔近半个世纪，那份独特的滋味，我至今清晰记得，忘也忘不掉啊！”

已满头银丝的姑母闻言，脸上绽放出和煦的笑容，她爽快地应承：“这有什么难的，明天我就去超市买些糯米粉和上好的馅料，亲手再做一次给你们尝尝。”

那一刻，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香港这片远离故乡的土地上，我竟然还能再次邂逅那份魂牵梦绕的家乡美味！如今，已为人祖父的我，仿佛穿越回到纯真的童年时光，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幸福感。

或许是因为这份美食中蕴含了太多亲情的温馨与岁月的沉淀，无论我走到哪里，心中最美的小吃永远是姑母亲手制作的那份熟悉的味道。它如同一根无形的纽带，连接着我和故乡，让我时刻感受到家的温暖与甜蜜。

写于2025年元月7日·福建漳州

注：文中图片来自网络，在此鸣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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